第二日,尹辞早早睁开眼。
自从悬木消失,r神像尽毁,时敬之再也没有吐过血。时掌门的勤奋克制似乎与悬木一同消失了,此人仍会每日练武,可说什么都不再早起了,像是要把过往的苦全补回来似的。今日也是,时敬之散了一头长发,脸还挨着尹辞的颈子,一双手把尹辞圈得紧紧的。
昨夜尹辞特地打消了此人的疑虑。这会儿时掌门整个埋在软被里,睡得无比香甜。日光从窗口洒入,照得这人气色尤其好。想起往日那个动辄要咳几口血的时敬之,尹辞不禁有些_gan慨。
他一面_gan慨,一面捏住了时敬之的鼻子。
后者坚韧不拔,当即张开zhui,继续呼呼大睡。尹辞一阵好笑,贴过去落下一个shen吻。时掌门顿时炸醒,一双眼亮得出奇。
“今儿有地方要去,明天随你睡。”尹辞*回身,“今早我借了他们的厨_F_,就当一点补偿。”
时敬之伸了个懒yao,无比满足地起身:“咱们去哪?”
尹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侧过身,任阳光淌过五官轮廓。沉默片刻后,他才小声回答:“孙夫人的墓。”
时敬之没多问,他特地挑了件朴素_yi_fu,早早随尹辞离了*勾——尹辞说到做到,他铁了心不再ca手尘世时局,连“正邪会议”的细则都不打算再听。
两人离了沙阜,前往西北沙漠边境。
“**孙夫人没有葬入孙家祖坟。”
尹辞租了匹马,与时敬之He骑。见时敬之体贴地不吭声,他率先开了口。
“我问过怀瑾,据说是她自己不愿。烈安侯孙妄名气甚大,这事儿不算光彩,孙家人秘而不宣,这么些年过去,估计连拜祭的人都没几个。”
“你怎么知道她葬在哪?”时敬之坐在尹辞身后,双手环抱对方yao肢。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尹辞的表情。
“因为他们约好了。”
尹辞攥紧缰绳。
【尹兄弟,我跟你嫂子打过招呼。我要是死得太碎,你记得留点儿东西。等你嫂子也走了,你就把它跟你嫂子一起葬这,我俩好做个伴。】
【**这事说不准,万一我死在你前头呢。】
【说什么呢,你这脸带着仙气儿,保证活得比我久。】
“西北偏远,战况激烈。若是敌方用了战阵,未必能留下囫囵尸身**若她等不到孙妄归乡,便会葬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
要是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便来接他。
西北是他们最后的战场,当年他与孙妄凯旋而归。孙夫人亦是活了很久,日日求神拜佛,老到子孙满堂。然而到了最末,她还是寻不到自己的爱人。
“烈安侯”尚在世,她却离开了华丽的府邸血脉相连的子嗣,要一个人孤零零葬在西北荒野。或许在三百年前,孙夫人便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察觉到,她真正的爱人已经不在此处了。
可她还想等他。
尹辞跳下马,走到一处广袤荒野。此处葬了不少身份不明的过客,大多随便立石为碑。其中有块古旧规整的,在一众乱石中有些扎眼。
但它依旧简陋,上面只刻了个简单的“孙”字。
尹辞打开随身布包,以香祭之,随后剑气一旋,震开了墓上厚土。
孙家人嫌丢人归嫌丢人,棺材好歹选了上好的。此处干燥无比,三百年过去,土下棺木还算完整。棺中的尸骨早已枯干散乱,在褪色的寿_yi中乱做一团。衬着满地荒芜和呜呜风声,显得尤为寂寥孤寂。
时敬之算是孙家后人,没等尹辞开口,他便沉默地净了手,将那些骸骨收拾整齐。
“可以了,子逐。”
尹辞打开背包,拿出一小包真仙的灰渣。那包灰烬由素色绸子裹着,并着一大袋子圆滚滚的小石珠,被放在那具尸骨的Xiong口。尹辞没再添金银或祭器,就这样将棺材He死,再次埋好。怕此处被盗墓游贼挖去,尹辞只是稍稍修缮了坟墓,在墓前留下几个新鲜供果。
“孙妄,我的确恨过你。”
尹辞开了一罐好酒,淋在墓碑之上。
“但易地而处,我或许会选一样的路。你与嫂子留下了当年的真相,也算功过相抵,我姑且原谅你了。”
上好酒浆滑过粗石,留下*润shen色,以及一阵阵扑鼻酒香。
“如今我成家立业,逍遥快活。待百年后,我再下去找你算算这笔烂账。今日先叫你看看——兜兜转转,我还是得了心上人。我是把你放进棺材,此人却是将我拉回人世。你以前天天念叨我的婚事,这会儿看仔细了,这算不算天下第一美人?”
风吹过枯木顽石,只留下呜咽似的回响。
时敬之一只手放在尹辞肩膀上,没心情闹腾。尹辞的少见的气息不稳,悲痛与欣喜交缠在一处,他不想打搅尹辞,只得默默陪着。
虽说用处不大,他姑且还有许璟行许璟明这些个亲戚。孙老头与他相认不久,近日愈发亲密,也隐隐有了亲人的样子。二十多年来,他孤零零行于世。而到了现下,他却既有亲人,又有爱人,享尽世间尘缘。
可尹辞并没有这样多。孙妄于他,或许是三百年前最后的一丝_gan怀。
尹辞在墓前坐了几炷香,时敬之也跟着憋了许久。到了最末,他着实忍不住,自己点了香,冲那墓碑拜了拜。
“二位没能白头到老,实属遗憾。如今二位大仇已报,我也会与子逐好好相守一生。”
尹辞像是缓过来了,笑着揶揄道:“怎么,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殿下就这样认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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