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闻砚桐这都好些日子不见池京禧了,乍一见面竟有些如初次相见般的怦然心动。
她在池京禧的怀中蹭了一会儿,但到底是怕被人看见,就退了出来,说道,“小侯爷近日这般忙,都还有闲暇时间来赴宴呀?”
池京禧摸了一把她的脑袋,顺了顺她方才蹭乱的发丝,低低道,“江邬是朝中重臣,邀帖送到我手中,我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闻砚桐道,“那你究竟什么时候才闲下来?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
池京禧道,“这两日应当就会忙完了,届时我便去找你。”
闻砚桐道,“前两日牧行屹说你们除夕夜会来找我玩,是真的吗?”
池京禧点头,“这是自然。”
“那你们是在皇宫用膳还是在我家,若是在皇宫吃,我就不等你们了。”她道。
“在你家。”池京禧看了看她的发髻,突然从自己发中抽下那_geng红木簪,钗入了她的发中。
闻砚桐伸手摸了摸,“给我做什么?”
池京禧但笑不语,将簪子ca好之后,说道,“走吧,莫要在此地久留。”
闻砚桐想了想,或许是池京禧觉得她的步摇掉了之后发上缺些东西,所以才把他的簪子给了她。
但实际上男子的簪子与nv子还是有很大分别的,池京禧为了不叫别人看出来,簪子往里推了很多,只露出嵌着金丝簪头。
闻砚桐也怕后面江瑛追出来,便道,“你先走吧,我等着三小姐一起。”
池京禧最后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眸光掩着不舍,挂了牵绊之后就没了以前潇洒的身姿。
闻砚桐等了一会儿,回头找了傅棠欢,两人沿着原路返回。
而刚被拒绝的江瑛也不知所踪。
再后来也一直没出现。许是被池京禧彻底拒绝,心里难受,便不肯再出席生辰宴。江家人无奈,草草的让众人走了下祝贺的形式,便将宴席给散了。
此后数日,江家一直是众人议论的话题,江小姐的骄纵,江家人的溺爱。
有些传言是关于闻砚桐的。那日她头上D的红簪子,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于是各种流言层出不穷。
有人说宁光郡主的步摇是故意掉在池京禧面前的,她在桥上等了许久故意而为之。
还有人说宁光郡主捡了池京禧的木簪却不送还,然后D在自己头上据为己用。
不外乎是一些她想从假凤凰变成真凤凰的话。
闻砚桐听了之后气得脸红脖子粗,桌子拍得砰砰响,“真凤凰假凤凰都他娘的是鸟,我会想当一只鸟吗?!”
实际上这些情况她早就料到了,她平白无故被封为郡主,自然引来无数眼酸,有流言也实属正常。
然而不管如何,谁也无法改变皇帝下的那道封赏圣旨,哪怕负面传闻再多,她依然是宁光郡主。
朝歌一如既往的热热闹闹,在炮竹声中迎来了除夕。
像去年一样,闻砚桐在吃过中午饭之后,就给所有下人放了假,就留了平日里贴身伺候的茉鹂。
除夕这日,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但闻宅里却是相当安静,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了零散几个人,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
闻砚桐睡了午觉懒懒的起床,就见外面阳光明媚,冬风也不刺骨,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天气。
想到今晚上他们都来闻宅吃饭,闻砚桐便一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她叫来了没有离开的几个下人,一同围在膳_F_里处理食材。
由于摸不准他们什么时候来,所以闻砚桐就把东西先准备着,等人来了在开始做。
古代的膳_F_自然比不上现代设备,光是处理食材就费了很长时间,一晃天就黑了。
一群人在膳_F_忙活了许久,也没工夫给宅中点灯,闻砚桐出门一看,眼前竟是一片昏暗。
她赶紧命人将红灯笼给点上,闻宅才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有了过年的气息。
外面都是炮竹的声响,她洗干净了手,坐在窗边剪窗花玩。
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皇宫里,融在那场盛大的年宴之中。
一转眼竟是整整一年过去了。
日子都是过一天算一天,闻砚桐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朝歌生活那么长时间。
还记得当初才来到这里时,她极其不适应,日日夜夜胆战心惊,想尽了办法离开。
后来被撞瘸了tui,又得知颂海书院_geng本无法私逃离开,才安分下来,老老实实的留在书院里。现在一想,竟还有些庆幸当时没能顺利离开。
若非如此,她恐怕要错过池京禧,错过牧杨,傅子献,错过这样j彩而温暖的生活。
与他们擦肩而过,然后各自投身入茫茫尘世,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法相见。
闻砚桐长长的叹一口气,要不怎么说命运自有定数呢。
正想的出神时,茉鹂站在门外通报,“郡主,小侯爷他们来了。”
闻砚桐当下搁了手中的窗花,提着裙摆开开心心的出门相迎。
走到前院,就见牧杨走在最前头,好似极其开心,蹦蹦跳跳的往正堂走。
闻砚桐冲他们招手,打眼一看,来的人还不少。
牧杨最先到她面前,左右看看,说道,“这宅子里的人都去哪了?”
“我给他们放假了,人家也要过年是不是?”闻砚桐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牧杨道,“我跟他们说你今日亲自下厨,所以就提前从皇宫出来了。”
池京禧落在后面,着了一身檀色长_yi,在红灯笼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喜气洋洋来。他走过来拉着闻砚桐的手摸了摸,隐隐皱眉,“怎么手这般凉?冬日穿得这么单薄,你向来身子虚,若是在冻凉了该如何是好?”
闻砚桐没想到他一见面就是啰嗦三连,宛如长辈的死亡问候:穿秋ku了吗?
她连忙解释,“我待会要下厨的,穿太厚不方便。”
“让下人做。”池京禧道。
“不行,年夜饭我要亲手做。”闻砚桐不依。
牧杨突然从中间ca了一杠,拂开了池京禧的手,“禧哥,男nv授受不清你不晓得吗?人闻砚桐现在是个姑娘了,你不能在随随便便摸人家了,搞清楚状况A。”
程昕随后赶来,正好听见这一句,笑道,“搞不清状况的人是你吧。”
而程昕后面跟着的,是好些日子没见的张介然。
闻砚桐颇是意外。
他站在不远处瞪着眼睛,好似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样。
闻砚桐也不敢随意靠近,便问程昕,“五殿下带来的?”
程昕转头瞧了一眼,笑道,“自从你假死之后,他伤心了很久,我见他日渐消瘦,便告诉他你没死,承诺会带他来见你,想着今日恰好有时间,便给带来了。”
他冲张介然招手,“站在那干什么。”
闻砚桐主动走上前,“张兄?”
张介然看着她,怔愣了许久,眼睛一下子蓄满了泪水,“闻兄,我还以为你**”
闻砚桐觉得十分好笑,没想到张介然竟这样在意她的死,心里也有些愧疚,便道,“抱歉先前是有要事在身,我也迫不得已才会假死,让你担心了。”
张介然擦了擦眼角的泪,“幸好幸好,闻兄依旧安在。”
闻砚桐豪爽一笑,“说什么话,大过年的哭什么多不吉利,快进屋来,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开饭。”
说着她往人中一瞅,竟是没看见傅子献,于是下意识转头看向牧杨。
牧杨像有心灵_gan应一样,立即答道,“傅子献没进宫,所以没跟我们一起,不过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要不了多久。”
闻砚桐点头,将几位请进了屋中。
傅子献落后一步,来的时候闻砚桐已经在膳_F_里忙活了。
闻砚桐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_chicken_鱼r蛋应有尽有,尤其是亲手晒的r,整了个十分香的干锅,牧杨闻了口水直流。
落座之后,茉鹂给每人都倒了一杯桃花酒。
桌上的这些人曾经是颂海书院朝气蓬勃的少年,但如今也都从书院毕业,张介然参加了科举中了状元,被分去了礼部任侍中。
闻砚桐想起上一次这些人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在念安寺的时候,也是一年之前的事了。
她让茉鹂在门口放了挂鞭,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举起自己的酒杯,对其他人道,“今日是除夕,难得一聚,祝愿在座的各位日后乘风破*,一骑绝尘,事事如意。”
众人纷纷举杯,笑嘻嘻的应了。
酒杯相撞发出琳琅脆响,而后被一饮而尽。
牧杨早就迫不及待,抓起筷子就开始吃,把腮帮子塞的满满的,一口刚咽下,第二口就续上了。
闻砚桐看了颇是嫌弃,啧了一声,“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牧杨含糊不清道,“怎么没人,这一桌子不都是人吗?你看禧哥!”
再看池京禧,他碗中不知何时堆了一座小山,夹了一堆菜。
闻砚桐哭笑不得,“吃多少夹多少,不能这样。”
池京禧表面乖巧应了,夹菜的筷子却一点没放慢速度。
傅子献无奈的笑笑,或许是来之前吃了点东西,所以这场饭局他并没有吃多少。程昕的吃相更是斯文,大多时候是撑着下巴看几人你来我往的夹菜。
张介然是桌上最拘谨的一个了,筷子_geng本不敢往盘中夹,闻砚桐见他不自在,就一个劲的用公筷给他分菜。
池京禧的眼风总往他身上扫,最后张介然是在顶不住,红着脸推了闻砚桐的手,低低道,“我我自己会夹。”
闻砚桐依旧热情,“那你放开吃A,免得吃不饱。”
张介然梗着脖子点头。
一顿热闹的年夜饭吃的差不多了,闻砚桐才想起膳_F_煮的还有甜汤,便起身去膳_F_盛。
进了膳_F_,她掀开罐盖,正用木勺搅动着甜汤,就听身边传来池京禧的声音,“这是什么?”
她抬头看去,就见他倚在门框上,低眸看着她面前的汤罐。
“是甜汤,一会儿给你们一人盛一碗。”闻砚桐闻了闻,只觉得汤中冒出的热气都是甜丝丝的。
池京禧走上来,捏住木勺,将其放到一边,“我有东西给你。”
闻砚桐满不在意,说道,“你快点,不然汤煮过头,就不好喝了。”
池京禧见她注意力还在甜汤上,便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视线扭过来。
他的眸里满是认真,看得闻砚桐心头一跳,“是是什么东西呀?”
池京禧凝目看了她片刻,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明黄色的锦帛。
闻砚桐一看这色儿,就知道这玩意儿不一般。
他展开之后递给闻砚桐,极其郑重的模样,“这是我向皇上讨的。”
闻砚桐疑惑,接过来一看,才发现这是一道赐婚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宁光郡主聪慧过人风姿绰约娴静淑雅,朕躬闻之甚悦。今侯府嫡子池京禧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nv与配。宁光郡主与池京禧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池京禧为Q。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侯府共同*办,择良辰完婚。”
她猛地惊住了,再抬头时,才发现池京禧的眼中满是希冀,又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你若是愿,这封圣旨便可昭告天下。”
闻砚桐当即听懂。这封圣旨是池京禧秘密讨来的,以她的意愿为首,若是她愿意,这封便是赐婚圣旨,若是不愿,便只是废昭一张。
就像求婚一样。
闻砚桐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在经历想现代那样*漫的求婚仪式,却是没想到池京禧真的给了她一个惊喜。
或许这就是牧杨先前提到的,池京禧要给她的礼物。
她心跳乱的厉害,一个扑身将池京禧抱住,踮着脚尖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
池京禧顺势将她拥住,“所以?”
“我愿意。”
池京禧稍稍将她松开些,俊俏的眉眼尽是星碎的笑意,而后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唇齿间传递了池京禧远不如表面镇定的澎湃情绪,热烈而急促,像炽热燃烧的火焰。
闻砚桐眼眶一热,有了泪意,她闭上眼睛,把泪水遮在眼睛里。
甜汤端上桌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一碗掺了木耳果r的汤中,没人注意闻砚桐的眼睛红红的。
年夜饭吃完了,牧杨便闹着要放天灯。
他特地买了天灯带来的,每人都有份。
闻砚桐命人取了笔来,让每个人都在天灯上写下自己的祈愿。
牧杨下笔最快,却是最后一个写完的,闻砚桐凑过去一看,见他又写了满满当当,便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太贪心了,少写点,当心压得天灯飞不起来。”
牧杨斟酌几番,最后舍弃了几个愿望,才匆匆忙忙赶来跟众人一起放。
几盏天灯一同从闻宅升起,盛着喧闹的声音徐徐飘上高空。
池京禧站在她身边,见她仰头盯着天灯,便问道,“许了什么愿望?”
闻砚桐笑着道,“愿盛世久留绍京,安宁长顾朝歌。”
去年上元节放飞的天灯里,闻砚桐在天灯上写下了:愿余生安顺。
当时的她只想赶紧逃离朝歌,远离战乱,寻一处安稳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
但一年后的今日,她却希望这个繁盛朝歌能够一直安宁,没有战乱,没有nei斗,没有腥风血雨。
有的只有盘旋在高空的风,和落在大地润泽万物的阳光,以及朝歌百姓的欢声笑语。
还有,她爱的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
明天开始就是番外啦。
_gan谢各位小天使一直以来的支持,当初开这个文是想放松一下心情的,本来打算写个一二十万字就完结,
没想到一下子写这么多了。
谢谢大家的喜欢,下本言情预收我放下面了,_gan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哦,预收高的话我可能提前开文。
文名:我总是拿到假剧本(校园)
文案:陆晚作为玛丽苏校园的一名配角,突然在某一日觉醒了,手里多了个“拯救nv主”的剧本。
她果断把剧本扔垃圾桶。结果当日从楼梯上摔下去,跌进了医院。
陆晚:你_M的,凭什么!
后来从剧本上看见nv主被恶意困在男厕所时,陆晚一咬牙用红领巾蒙了脸去救人,结果看见校霸带着兄弟们聚众xi烟。
场面有点尴尬,陆晚装傻退了出来。
看见nv主被堵在器材室欺负,陆晚拎了个扫把棍去救人,结果撞见校霸正在里面揍人。
场面非常尴尬,陆晚装瞎关上了门。
看见nv主被绑在树林里,陆晚买了剪刀去救人,结果撞见校霸正跟小nv友幽会。
场面极其尴尬,陆晚拔tui就跑,幸好两条tui迈得飞快没被追上。
第二天陆家千金是个跟踪狂的事就传遍了校园。
陆晚气得把兜里的假剧本掏出来撕个稀巴烂:“你_M的破玩意儿,我不要面子的吗?垃圾垃圾!呸!”
然后陆晚学聪明了,每次剧本再出现的时候她都想方设法把信息传递给男二。还特别不放心的经常跟去看看英雄救美的现场。
谁知道后来被一脸不悦的校霸揪住后领子:“之前不是喜欢跟踪我吗?这么快就换新欢了?”
陆晚:哪敢哪敢,还是喜欢跟踪你的。
陆晚:**我为什么承认我是跟踪狂了?
陆晚x傅栖言
【番外】原书池京禧
池京禧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站在盛开的梨花树下的那一日。
那年朝歌难得经历了一场寒流暴雪,冻伤了许多人,颂海书院也因此停课。
后来春风重临大地,带来了万物复苏的生气,阳光的照耀也有了温暖,举城欢庆。
牧杨在家中憋了许久,一开春就亲自敲开了侯府的门,嚷嚷着喊他出去转转。
牧杨说,听闻朝歌城外有一片梨花林,正是盛开的时候,风景定然极美。
池京禧想着正好这些日子确实闲得厉害,便应了。
二人还特地去寻了程昕。
那时候年纪还不大,出门几乎都是三人,形影不离。
封路的大雪早就化成水,将朝歌的路洗涮个干干净净,一眼望去竟比平时看着还要宽敞些。
出门的时候,池京禧还特地命人拿了自己的大氅给牧杨披着。牧杨其实很怕冷,虽然少年郎body强壮,但是这人小时候冻伤过一回,所以留下了心理*影,吹点风都觉得会冻伤。
不过后来渐渐长大,这点心理*影也逐渐淡了。
牧杨裹着池京禧的大氅,xing_fen的跟两人说城外的梨花有多美,很多人都慕名而去,还为那片梨花林作画作诗。
程昕一听就来了兴趣,提议道,“不若我们看完也一人作一首诗,赞美梨花林。”
说个不停的牧杨顿时闭zhui了,*着脖子像个乌*一样,默默无言。
这时候他是断不敢接话的,因为他的文采实在拿不出手,回回都要被人笑话。
脸皮再厚也顶不住。
几人来到梨花林处,刚下马车就看见了满眼的素白。
梨花的颜色像雪一样,纯洁无瑕,待着春风拂过,便缓缓飘动起来,偶尔些许花瓣离了枝头,在空中翩翩起舞。
这种柔和的美景,多半是姑娘喜欢看的,但牧杨却极其高兴。
他在梨花林中行走,用了脑子里的所有赞美之词来夸奖这美景,惹了不少笑话。
池京禧觉得,这种满眼都是花的美景其实很容易看腻,不出一会儿就觉得乏味了,远远比不上波澜壮阔的大山河流。
牧杨转累了,随处找了块地坐下来休息。
池京禧和程昕也跟着一起坐下,朝歌城里尊贵的皇子小侯爷,就这般席地而坐,好在这梨花林中没人,否则又要引起一干闲论。
牧杨捻起地上落的花瓣,忽然说道,“哎,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程昕被他的问题勾起了兴趣,笑道,“这是什么话?”
“颂海书院里,拔尖的学生后来都会参加科举,然*朝为官。”牧杨道,“你们又不用参加科举,没想过从书院结课之后做什么吗?”牧杨道。
程昕道,“没想到杨儿的脑袋里也会考虑这些问题了。”
牧杨撇着zhui,哼了一声道,“昨日我爹说希望我在颂海书院里好好shen造,届时能考取一个文官,老老实实的为国出力。”
他道,“但是我不想做个文官,我觉得那样太无趣了。”
“那你想做什么?”池京禧顺着问道。
“我想走上江湖,*迹天涯。”牧杨道,“像一个潇洒的剑客,处处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佑绍京太平。”
池京禧和程昕同时笑了。
牧杨不乐意道,“你们作何又笑话我,我这是认真的。”
池京禧想了想,决定跟他说实话,“一个剑客是没法佑绍京太平的,绍京这么多人,你只是茫茫人海的其中之一。”
程昕赞同的点头。
牧杨道,“可是话本上的剑客都说自己行走江湖,护国安宁。”
“真正能护国安宁的,不是剑客,而是将军。”池京禧道,“比如你爹。”
程昕也道,“不错,一人之力太过渺小,你若真想护国安宁,就该像牧将军那般,行走江湖还是别想了。”
牧杨听后摆出了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许久都没说话,而后靠着树干睡着了。
池京禧见他久久未说话,转头一看,就见他裹着大氅,靠着树干陷入浅眠。
程昕将落在牧杨头上肩上的花瓣轻轻拂去,低声对池京禧笑道,“让他睡会儿吧。”
池京禧低头笑了。
他知道牧杨听懂了那番话。
很久很久之后,池京禧每每回想起这番话,总陷入无限的悔恨和自责之中。
他当时就应该告诉牧杨,文官也能庇佑绍京昌盛,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四海平则绍京安,并非一定要手持刀剑上场退敌。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从祎北到朝歌的路太远太远,牧杨的尸骨没法运回来,只得当地留在了祎北。
那地方夏季酷热,冬季极寒,牧杨定然不喜欢那样的天气,留在那地方也不甘不愿。
牧杨还年轻,没娶Q,没能完成自己的梦,就这样永远睡在了祎北,而这一切的错都归咎于他。
若不是他说守护绍京需上阵杀敌,若不是他跟来祎北时没能坚定的把他赶回去,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若不是他被敌军B至山中,牧杨和傅子献也不会为了救他葬身山谷。
池京禧有时候在想,若是那场祎北的平乱没有带牧杨和傅子献去,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哪怕他葬身在了祎北,也好过亲眼看着至亲至爱一个个的离去,最后剩下自己,孑然一身。
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皇帝驾崩之后,夺位之争越发激烈,各方势力为了“权势”二字争得头破血流。
长安染疫,短短几日之nei数千人倒在床榻上,池京禧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站不稳。
瘟疫来得又急又凶,_geng本没有医师能够找到救治的办法,凡是接触过病患的无一例外都染上瘟疫。到了后来,医师也不敢出门,只躲在家中,每日都有人往外逃。
为防止这凶猛的瘟疫传出去,池京禧一咬牙,下令封城,将所有人锁在了长安城中。
昔日繁华的都城在封城之后短短几日,就变得如鬼城一般,街上不见活人。
死的人越来越多,池京禧从朝歌启程,毅然回了长安。
瘟疫就是无情的死神,它夺走了长安数万人的x命,其中包括池京禧的父M_至亲。
池京禧在灵堂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因身子扛不住晕倒,被属下抬出来。
自那以后,他好像变得不知疲倦,冷血冷清。
他的手腕处永远系着一块白布,那是祭奠葬在祎北的牧杨和傅子献。铁甲下永远裹着一身白_yi,那是祭奠染病去世的亲人。头上的发带永远是素白,那是祭奠在这场夺位之争去世的无辜之人。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得太久太久了,他没有一日能好好休息,body好似没知觉了,再也_gan觉不到疼痛一般。
可在多少个不眠之夜,每当回想起牧杨的笑脸,程昕的温润,傅子献的认真,爹娘的谆谆教导,兄长的关怀问候,那些他曾经拥有,又在眨眼之间失去的,都让他有着切骨之痛。
池京禧依然伤痕累累,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
哪怕一转头,已是山河飘摇,满地白骨,他仍要站得笔挺。
他那经受刀刻斧凿的皮r之下,是满身的铮铮铁骨,用来撑着岌岌可危的绍京。
于是他从人人称赞的小侯爷,变成了谋朝篡位的反贼。
他手持长剑站在昔日故人面前,像个没有_gan情的恶鬼,见程宵不肯出来迎战,便冷冷的下令火焚朝歌。
池京禧从一开始就给自己谋好了结局,所以等程宵的剑刺进心口时,他忍不住弯唇笑了。
一抬眸,却见程宵眼眶*红,满眼的泪水摇摇yu坠。
程宵咬牙问,“为何一定要如此?”
池京禧却问道,“绍京的安平繁盛,守不守得?”
程宵道,“只要我活着一日,便誓死守护绍京。”
池京禧道,“你发誓。”
“我程宵,在此立誓。”
池京禧听了这一句,只觉得body已经到了极限,膝盖一弯便半跪下来,“如此**甚好。”
程宵终是落下泪来,“你本不必如此。”
池京禧道,“杀了我,你便是这绍京的英雄,收起你不该有的怜悯,勤勉治国,复绍京往日昌盛就好。”
程宵道,“你一心求死,就是为了这个?”
池京禧的眼睛向来漂亮,隐着墨色的shen沉,此刻变得有些涣散,他举目朝四处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天上,慢慢道,“人间已经没有了温暖,这样日子,我扛不住了。”
依稀记得当初在颂海书院每一个休沐日的午后,天都是这般湛蓝清澈,牧杨总是会站侯府门口大声喊,“禧哥禧哥!”
程昕总会站在马车边,笑吟吟的看着。
池京禧想起自己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没想到竟能背得起这样的负担。
他亏欠的人太多太多了,除了以死谢罪,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一将功成万骨枯,池京禧愿意成为这万骨的其中之一,让程宵踩着这些骨头走上王位,只要他能做到守住这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江山,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闭上眼睛的刹那,池京禧想,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
人们在遇到苦难的时候,总会将希望寄托给天上的神明,希望神明能解决自己的苦难。
池京禧这一生从来没有对神明祈祷过,但是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口气时,他却突然虔诚起来。
若是天上真的有神仙的话,能不能派一个仙nv下来,拯救一下他支离破碎的人生。
因为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池京禧的小小日记】:
瑞兴二十四年,腊月三十:
我Xi妇儿果然是神仙。
【番外】牧杨和池京禧的初遇
牧杨小时候皮得很,无法无天的小混蛋。
牧杨年幼丧M_,牧渊对他最疼爱的这个儿子心中有愧,一个劲的溺爱。
牧杨爱吃的,喜欢穿的,都是将军府中的第一要事,下人们将这个小少爷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万事以他为首。
牧渊一个大老粗,并不懂得如何教育,只想顺着他的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导致牧杨生了惰x,长至十岁都还不喜念书,字也认不全。
皇帝一看,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好好的一个嫡少爷让养废了,于是连忙下旨,命牧杨进宫跟在李博远的座下好好学习念书。
牧杨舒_fu日子过惯了,哪能愿意去吃苦,便吵着闹着不去。
当日在将军府闹了个翻天地覆。
他穿着一身素色_yi袍,硬是在地上打滚滚成了黑色,“我不要!我不要去皇宫!”
牧渊在旁边干着急,“你这小子,皇上下旨让你进宫还是殊荣,你还不识好歹!”
牧杨道,“我就不想去!这份殊荣我才不稀罕!”
牧渊啧了一声,“兔崽子,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三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牧杨大哭。
牧渊抓耳挠腮,只得又哄道,“在宫里学习的孩子很多,有些是皇子,还有些是朝中其他大臣的嫡子,你去了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比你在家中好玩。”
牧杨道,“谁要交朋友!我就要在家里!”
牧渊也没办法,毕竟是皇帝下旨,他纵是权力再大也不能抗旨不遵,于是又是哄又是凶,要他早些睡觉,过两日去宫中。
小牧杨才十岁,鬼点子却不少,临去宫的前一日故意吃了好些大蒜,把自己辣得泪流满面。
牧渊来看他,见他穿D整齐,红着眼睛坐在一边,也不说话,以为他是伤心,也没追究,直接让下人将他送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牧杨在马车里坐了好长时间,直到整个马车里都是蒜味,才抵达皇宫。
他先前是没有来过皇宫的,虽然牧渊每年都要来皇宫赴年宴。
牧渊怕牧杨太皮,在宫中乱跑冲撞了别人,就没往宫中带。
牧杨头一次看见皇宫,只觉得满眼的红墙金瓦,一座一座高墙屹立在面前,有种无端的压迫_gan。
宫中的所有下人都规规矩矩,即便是路过也不敢抬头看一眼,脚步匆匆。
牧杨看这皇宫的第一眼,就喜欢不起来。
他想,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定很无趣。
牧杨被人领着,一直带到李博远平日里教学的“博文殿”,推开门的瞬间,殿中的人同时朝门口看来。
牧杨身着烟红色的锦绣长_yi,身量只有桌子差不多高,站在门边悄悄探出头,露出一双有些怯意的眼睛。
那是牧杨和池京禧的第一次见面。
池京禧坐在众孩子之中,像其他人一样向殿门处看去。
池京禧一直记得,当时的牧杨就好像个胆小害羞的孩子一样,因为皮肤过于白了,看起来像个水灵灵的姑娘一样。
但其实这些都是牧杨故意伪造的假象罢了。
李博远早就得到消息,今日牧将军的嫡子会被送来念书。
年轻而毫无防备的李博远当下放下书,满脸慈爱的笑着,主动朝牧杨走来。
“这就是牧将军的儿子?”李博远笑着问。
宫人道,“回太师,这便是牧杨,奉皇上旨意送来习书,牧将军有转告,牧少爷生x顽皮,还请太师多担待。”
李博远蹲下来,见牧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由笑道,“这孩子一看就乖巧,怎么就生x顽皮了。”
宫人也笑着应道,“是呢,小少爷一路走来乖得很,只是不喜说话。”
她弯身对牧杨道,“牧少爷,这是太子太师,李夫子,今后也是你的夫子。”
牧杨转了转大眼睛,平添一gu子灵动,凑近了李博远一步,然后开口道,“李夫子好。”
而后殿nei的众孩子就见李博远身子一顿,整个往后仰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栽在了地上。
殿nei顿时大乱,诸位皇子少爷立即起身,大叫,“夫子!”
连宫人也吓了一跳,匆忙上前查看,却见李博远双眼翻白,喘着粗气。
宫人忙摇晃他,“李夫子,你怎么了?!”
李博远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了指牧杨,微弱道,“蒜蒜,太**太臭了。”
宫人惊慌失措,大喊道,“快请太医!”
殿中的孩子也一同围在夫子身旁叽叽喳喳的叫着,池京禧却走到了牧杨面前。
牧杨也正害怕呢,他本是想整一下李博远,却是没想到一下子将人臭晕了,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是惊慌时,他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扯,转眼就看见了一个眉眼j致的小少年。
牧杨见他眼里竟是清冷之色,乍一看还有点凶,当即吓得连连摆手,“不,不怪我**”
池京禧质问,“你干什么了?”
牧杨道,“我什么也没做!”
池京禧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他口中飘出来的蒜味,十分浓郁,“你吃了蒜?”
牧杨老实道,“临行前,吃了一点。”
“味道这般浓郁,怕是不止一点吧。”池京禧冷声道,“夫子对蒜有极强的不适之症。”
牧杨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又不知道。”
“你是故意为之。”池京禧有些凶道,“就是为了不想在这里念书,我听闻你连字都认不全,你已经十岁了,却还这般愚钝,也不怕惹人笑话!”
牧杨还没被人这般训过,眼中还全是泪,但表情一下子凶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三岁识千字,六岁读百书,你想与我比?”池京禧哼了一声,满眼都是讥诮,“让你写篇文章怕是脑子都不够用。”
牧杨怒道,“会识字有什么了不起!”
说着就扬起了小拳头,要打面前这个满脸嘲讽的小少年。
池京禧却不慌不忙的将脚往后一撤,先是让牧杨的攻击落了空,然后伸手将他的手臂用巧劲撇至身后,脚下一绊就让牧杨整个摔在了地上,池京禧顺势按住。
“身量连桌tui高都没有,还想与我动手?”池京禧冷声问。
牧杨挣了挣,结果被别在背后的手臂挣得生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池京禧低眼看他,“你可知错?”
“我才没错呢!”牧杨大叫,想要撒泼,但是身子被池京禧按住,也动不了。
稍年长的孩子忙过来要劝架,但池京禧是他们之中拳脚功夫最好的一个,若是他不想松手,谁也无法将他拉开,只能站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劝。
牧杨见有人为他说话了,哭的更显凄惨。
池京禧却依然无动于衷,只低眼看着他,见他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心中也暗自诧异。
怎么会有一个男孩子能流这么多眼泪?
后来牧杨抹了一把眼睛,但是忘记自己这手是之前抓过大蒜的,如此眼睛一下子就辣得睁不开了,惨叫起来。
池京禧见状才将他松开,却见他捂着眼睛满地打滚,满脸都是泪水。
后来李博远和牧杨一同被抬进了太医殿。
太医检查之后,才发现这事儿还真不赖牧杨。
是李博远今日少写编录书籍,连续几日都没休息好,劳累过度了,再猛地被蒜味_C_J_,整个人眼睛发黑,头一蒙就栽在了地上。
而牧杨也用清水洗了眼睛,虽然眼睛不疼了,还依然烧烧的,眼眶一直红着,才白皮肤上极其明显。
皇帝得知此事之后,要对牧杨惩戒,将他关进屋中,让他抄完文章再放出来。
当时池京禧在朝歌还没有府邸,就住在皇宫中,而牧杨被关的那个屋子,正是池京禧的昭阳宫里的偏殿。
牧杨起初不愿,但是皇帝派了两个凶狠的嬷嬷在旁边看管,手里拿着针,威胁着他不听话就要用针扎他。
小牧杨怕得要死,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的趴在桌子上抄文章,一抄抄到天黑。
池京禧回昭阳殿的时候,牧杨听见了动静,便小心翼翼的搁下笔,撇一眼就看见旁边两个凶悍的嬷嬷瞪着他。
牧杨指了指门外,“我想看看谁回来了。”
其中一个嬷嬷道,“是昭阳宫的侯府世子,牧少爷要去见礼?”
牧杨点点头。
正巧窗外响起宫人给池京禧行礼的声音,牧杨忙迈动短tui跑过去,踮着脚趴在窗子上,勉强很看见外面。
就见池京禧正从这里经过,许是旁处灯笼照的原因,神情看起来没有白日里那般冷漠。
牧杨低低唤道,“哥哥。”
起初一声没听见,牧杨又加了些声音喊他。
池京禧听见这细微的声响之后才停下脚步,转头看来,就见窗子上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他问道,“什么事?”
刚回宫就听见宫人说牧小少爷关在偏殿,池京禧这番来,其实就是打算看看他的。
牧杨道,“你叫什么名字。”
池京禧没想到他问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撇了他一眼,没搭理。
旁边的宫人忙上前回答,“回牧少爷,这是侯府世子,姓池,名唤京禧。”
“惊喜?”牧杨觉得自己好像认识这俩字,“是惊喜的那个惊喜吗?”
池京禧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蠢,看他似乎还生龙活虎的样子,便不想再与他多交谈,转身要走。
牧杨看出来他想走,忙喊道,“禧哥,先别走!”
池京禧停下看他,“别跟我说废话。”
牧杨又在思考废话这俩字他会不会写,“禧哥,今日的事是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池京禧眉尾轻挑,“知错了?”
牧杨点头,认真道,“我错了,对不起。”
池京禧道,“知错便好,好好抄文章,抄完就可以出来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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