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繁缕盘腿坐在草地上,正眺望着远方发呆。愣神间,一颗小石子骨碌碌地滚到了他脚边。
他回头,顺着小石子一路滚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位肩宽腿长的高大男人。等人再走近些,林繁缕才看清他的长相。
时遇是来问路的,“公交站怎么走?”
林繁缕指向南边,想了想又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埋头写下几个字,写好了递给时遇看。
时遇蹙眉,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林繁缕手中的本子:有一点远。
一本只有巴掌大的口袋笔记本,本子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上面字体清秀,笔锋利落。
时遇蹲下,将手里的笔记本还给他,顺势坐在他身侧的草地上,“你住这片?”
林繁缕朝他点点头。
时遇解释道:“我迷路了,来时是别人带着来的,一个人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一片太偏,一路走过来,我就看见了你一个人。”
林繁缕将纸上写下的话再次递给时遇看:确实有些偏僻。
“你……”时遇斟酌着用词,“不会说话?”
林繁缕一双水润明亮的杏眼生得漂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会说话的缘故,每当别人与他交谈时,他会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等时遇说完后,他才再次朝他点了点头。
既真是个哑巴。
时遇问到了路,又和林繁缕坐了会儿。临走前时遇说:“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时遇说的没错,他们确实很快又见面了。第二天时遇带了个小玩意送给他,一个魔方。
林繁缕住的这里地处最城北,虽然是别墅住宅,但远离市区,也不挨商铺和繁华地段。据说前几年就想把这边开发为度假区,但前景不好,也就没有再提议。
此地偏僻,时遇没有问林繁缕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他在旁边看林繁缕玩魔方,没一会儿就转出了六面,时遇挑眉,“厉害啊,小哑巴。”
时遇管林繁缕叫小哑巴。
时遇常来找小哑巴玩。时遇第一次是迷路,但第二次不是,林繁缕猜到了,不过林繁缕也没有过问他为什么又来了。每次时遇来,都会给他带一些小东西,有时候是摆件积木,有时候是拼图。
最近的一次是时遇给他带了盒两千张的拼图。
林繁缕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在本上写:这要拼到什么时候?
时遇说:“不知道。不过还是得拼快一点,卖家说一年内免费补片,若果拼慢了一年后才发现少片,到时候不给补的话,那你的拼图可能要少一块了。”
林繁缕惊讶又无奈地点头,在本上写:好。
时遇这几天和他熟络后,不禁好奇道:“小哑巴,你咳嗽的时候有没有声音?”
闻言,林繁缕刻意咳了两声。
时遇得了答案:“啊,原来有声音啊。”
时遇恍然大悟的样子逗乐了林繁缕。
后来时遇和小哑巴说了自己的名字,林繁缕不知道是哪个yu,他在本子上写了个“昱”。
时遇摇头,“不是这个昱。”
林繁缕朝他偏了偏头,表示疑惑。
时遇拉过他的手腕,手掌朝上摊开,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遇,时遇。要记住了,小哑巴。”
掌心酥麻传至心底,林繁缕乖顺地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记住了。
林繁缕有过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交新朋友了,能认识时遇他很高兴。他们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也不会窥探各自的过往。时遇来这边办事,每个星期来两回,每次都会来找林繁缕。林繁缕总是单方面地收时遇送的小零食小玩具,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自己应该备些回礼。
林繁缕守在厨房一连待了两天,他从网上搜罗了一堆教程,学着去做曲奇饼干。看似简单的步骤,实则充满了对烘焙新手的考验,不是面粉糊糊的比例没调对,就是火大烤糊了成品。前前后后共失败了五次,第六次总结经验终于成功了一回。
他一门心思全在饼干上,时刻盯着烤箱里的情况,自然也就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当他端着烤盘出去时,毫无征兆地和商与枫打了个照面。
商与枫在玄关处已经换好了拖鞋,将肩上背包随手扔到柜子上,然后踱步走到林繁缕面前,也不客气,顺手就拿了个曲奇吃,“你烤的?”
商与枫一个没吃完又去拿第二个,甚至还不忘点评道:“挺好吃的。”
真是商与枫回来了啊。商与枫这段时间忙,没怎么联系他,外加林繁缕这半个多月有意不去想他,都忘了今天是周五了。
商与枫每周五回来,有时间隔两周有时间隔三周,但一般都是周五。
愣神间,商与枫接过他手中的烤盘,将烤盘放到餐桌上,又顺势将人圈进怀里,问道:“想我吗?嗯?”
林繁缕神情恹恹,口是心非地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这一年多,林繁缕觉得自己心态平和了不少,一点也不想忤逆他,惹恼了大少爷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他坐在商与枫腿上,商与枫一只手搂着他腰,另一只手接二连三地去拿桌上的曲奇吃。
一个烤盘只能烤二十个曲奇,这唯一成功的一次还让商与枫全吃了,一个都不剩。
林繁缕没有问他是不是没吃饭,商与枫自己倒先说了:“饿了,来得急,没赶上吃晚饭。小饼干烤得很香,下次再烤一点。”
商与枫见他没回应,抓着他指尖咬了一口,“好不好?”
林繁缕只能点头应承。
吃完曲奇饼干商与枫陪他一起收拾厨房。烘焙用到的锅碗瓢盆攒了一堆,林繁缕又爱干净,洗洗刷刷收拾了整整一个小时。
商与枫一直陪着他,等他收拾好后,才拉着他的手一起上楼。
商与枫去浴室洗澡,林繁缕手枕下巴趴在地板上,身后两条白净小腿在空中一前一后地晃荡。
他搬来这里后每晚都睡得很早,规律的作息让他不到九点就犯困,但他没睡,他知道商与枫肯定要做,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叫醒。
他犯困,看不进去书,就去分时遇送给他的拼图。两千张的拼图不同于少数量的,它每张图块后面都标注了大写的英文AG,分类之后再去拼装每块区域的正面图案就会简单很多。
商与枫从浴室里出来,他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上半身还挂着水珠,水珠一路沿着劲瘦结实的腰腹向下,淌进白色的浴巾中,洇湿了一片。
商与枫随林繁缕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片四方图案,问:“拼图吗?拼的什么?”
林繁缕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并未搭理。商与枫把小本子和笔一并拿给他,林繁缕被干扰,被迫中断了手上的事。
他不是很想和商与枫聊天,没有回答商与枫的问题,趴在本子上直接写道:要做吗?
商与枫看着那直白的三个字也没生气,“做。”
拼图碎片散落一地,东一堆西一堆地摆放。林繁缕在几千张银河星碎的碎片中翻了个身,坐在地上开始解睡衣扣子。
他原先就生得消廋,自一年前受了巨大刺激后,现在更是没剩几两肉,脱去上衣,两侧肋骨清晰可见,细韧薄腰不盈一握。
林繁缕一件件地脱,直到脱掉最后一条白色底裤。他站起身,去拿抽屉里面的润滑剂和避孕套。
商与枫嗓子发紧,“我来吧。”
林繁缕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商与枫拧开润滑剂的盖子,他让林繁缕走近些,“来。”
林繁缕乖顺地走到床边,分岔两腿跪在床上,呈后入的姿势。商与枫让他转过来,面朝自己仰躺在床上,“正面来。”
林繁缕自从失语之后,在床上很少能表达自己的情绪。疼了不会说,舒服了也不会呻吟。
其实最早商与枫把林繁缕拐上床的时候,他还没哑。后来他哑了,周琦澜说是心因性的,除了需要帮助林繁缕消除精神刺激所致的阴影,最重要的还得他自己愿意开口说话。
至于怎么哑的,商与枫比谁都清楚,因为他是罪魁祸首,一切皆因他而起。
林繁缕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床上。每回进去的时候,他会皱着一双秀气的眉眼,小声咽呜着喊疼中途高潮的时候,他会仰着头小喘着闷哼到最后他射了但商与枫还没射,受不住了就会低声求饶,求饶也不肯顺着商与枫的意说一些床上的污言秽语,只会哥哥哥哥地小声喊他。
商与枫喜欢他在床上的反应,于是他把他的声音录下来了。两年里总共录了四十一场,他选了九个最满意的音频上传到成人网站。
一开始并没有人听,单只手都数得过来的点赞数,后来商与枫懒得管理账号,渐渐地就把这事给忘了。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九个看不见脸的音频,在某天它却毫无预兆地火了。商与枫已经很久没有上过那个账号,自然不知道那九个音频遭到了大量的下载和转发。
后来随着事件发酵,等他回去收拾烂摊子时,早就为时已晚。
事情爆出来的时候,林繁缕正读大一,宿舍总共八个人,一帮大老爷们晚上闲来无事常凑一桌看热门的毛片,AVGV都有,也会看各类小视频。
林繁缕就是在这样一个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听见了自己在床上的声音。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笔记本电脑上没有画面,只有音轨。
高校有上万名学生,虽然声音形形色色,但大多大同小异,分成两大类也无非就是男声和女声。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留意一个人声音的特别之处。
尤其是日常交谈和床上情欲的声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会有人联想到这是林繁缕的声音。
在成人网站上,出圈的情侣音频很多,一些GV情侣在不泄露个人信息的前提下,他们喜欢与别人分享,也喜欢听陌生人的夸赞之词,比如夸对方叫的好听,但林繁缕不行,他为此受了很大刺激。
商与枫知道后,第一时间就删除了原音频,然而下载量过大,再加之网络的传播速度之广,凡是听过这个音频的几乎人手一份,已经不可能删干净了。
林繁缕成日提心吊胆,生怕会被旁人认出来。出事之后,他怎么都不肯开口讲话,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又办了休学。
录音一直是商与枫瞒着林繁缕录的,也是瞒着他上传的。他把十七岁的林繁缕骗上床,知道他脸皮薄,定然不会同意他录音。
商与枫做事不顾后果,那这结果只能是另一人去承担。
一场性倒像是在上演一出无声的默片。林繁缕仰着脖颈轻喘,似愉悦似难耐,无论是哪种,他如今都不能再表达出来。
商与枫埋在颈间,吻着林繁缕的锁骨,“木木。”
他有悔。
林繁缕六岁时学写自己的名字,林字写得太开,看着像两个木,商与枫看到了,便跟着揶揄他:“木木繁缕。”
小林繁缕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与枫哥哥,这念林,是我的姓。”
商与枫就喜欢欺负他,“我看着就是木木,一点都不像林。”
他不顾林繁缕莫大的委屈,一直拿这事笑话他,也一直木木木木地喊他。
等到再长大一些,林繁缕摘了一朵细瓣白花递到他跟前,“与枫哥哥,这珠植物名叫繁缕。”
他科普,说还有一种叫林繁缕,和他的名字一样,为石竹科繁缕属下的一个变种,不过他只找到了这珠繁缕,没有找到另一变种的林繁缕。
商与枫睨了一眼眼前的小花,不怀好意道:“你姓林,叫林繁缕,那你要是姓向的话,是不是要取名叫日葵啊?”
他们班上有位叫方小葵的女生,商与枫贴近林繁缕,意有所指地故意往某方面引,笑得放肆,一字一顿地刻意拉长,“日——葵——”
这句带了颜色的话,气得林繁缕又羞又恼,红透了耳尖。
商与枫从小就以捉弄林繁缕为乐,喜欢惹哭他,长大后又将人欺负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