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段漫长的车程之后,大巴车终于停下,为在车上蜷*已久哈欠连天的客人们带来了为时四十分钟的午餐休息时间。
餐厅的地点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味道不知如何,但在这方圆几十公里nei都人烟稀少的地界,他们倒也没有其他更多的选择。
下车之前,沈苫叫秦峥把自己的背包从架子上取了下来,他在里面装了很多面包酸*之类可以直接入口的食物。
冰岛生存环境恶劣,人们为了活下去连有毒的鲨鱼r都会想方设法吞咽下肚,这种极端环境对于本就无所谓活得j致与否的沈苫倒是接受程度很高,但我们二少爷矜贵非凡,还是自己多辛苦一下,也别让他在面对餐厅菜单时陷入沉默饿肚子。
而自认为准备充足的沈苫还是在看到秦峥从自己包里拿出电磁炉的一刻沉默了。
“他们说我们会去到有电的地方吃饭。”秦峥平静地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带这样沉重的一个电器出门。
“这很便携。”他又一次强T。
沈苫笑得都要岔气了。
“好啦,这回我真的知道你会做饭了!”
但还是让我们放下沉重的行囊,做些旅行更该做的轻松的事情吧。
停车场旁的餐厅很暖和,人也很多,不过因为现在风基本停了,也有许多人选择坐在餐厅外面的雪地里野餐。
凌晨站在厨_F_的单束暖色灯光下,举着锅铲研究到底要带什么出门时,秦峥还认为沈苫此刻会是坐在餐厅里享受舒适午餐的人们中的一员,但当他想象中好逸恶劳的家伙笑着站在寒冷的室外雪地上,劝他丢掉背包和自己一起去以天作幕以地作席时,秦峥竟然也完全不觉得男人咧开一口白牙的开朗笑容违和。
你很难不跟着会这样笑的人走。
但说实话,这家伙真的有他此刻表现出来的这么享受旅途吗?
沈先生在自己家不好好睡觉,在路途颠簸的大巴车上倒是一觉连着一觉,期间不管是导游的冰岛神话还是景点介绍全都听得马马虎虎,就连现在他们到了什么地方都不太清楚。
夏日里的冰岛雪地不比冬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太阳出来后会将薄一些来不及厚积的雪层晒化,露出原本的大地肌理,而冰岛本来就是片火山活跃的孤绝岛屿,不能耕种的“黑土地”上遍布着经年沉积的火山灰。
远远看过去,他们就像是坐在一块被扭碎的奥利奥上。
咬着刚刚在餐厅加热过的自制三明治,沈苫百无聊赖地看着更远处的奥利奥发问:“一个瀑布,又一个瀑布。下一个景点是什么?还是瀑布?”
秦峥:“是冰河湖。”
沈苫配He地张大zhui巴:“哇哦,终于。”
有关杰古沙龙冰河湖,它是冰岛最著名和最大的冰川湖,位于瓦特纳冰原的南端,但事实上它于19341935年间才开始出现,并在1980年正式成为景点,算是一个很年轻但在外地人中声名远扬的胜地。
沈苫在来冰岛之前就了解过关于冰河湖的知识——在过去很多年间,冰川以每年100米的速度大量融化,不断拓宽着这片冰湖,而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下,未来百十年间,冰岛将最终失去冰川,而这片冰湖也将变得更加辽阔。
沧海桑田,这世间唯有变化是不变之物。
“你想聊聊吗?”秦峥忽然问道。
沈苫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又被少爷主动找话题的样子逗笑,反问道:“聊什么?”
秦峥咬着酸*xi管,目视前方,尝试为沈苫打开思路:“什么都行,比如我早上上车之前,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好吧。”
下意识neng口而出的答案被秦峥仿佛全能全知的眸光截断,沈苫叹了口气,认输道:“我想起一个朋友。”
察觉到空气中的沉默,沈苫转过头好笑地看向秦峥:“怎么,我不像会有朋友的样子?”
就连秦峥这么孤僻的家伙都有个发小冀晨追着少爷屁gu从小跟到大,沈苫可要比他亲和太多了吧。
但说实话,从小到大,从沈嘉映到沈苫,他有同学有邻居有源源不断的爱慕者,就连坐在路边晒太阳都会有人主动搭讪,但沈苫好像也真的没有什么朋友。
“上学的时候,圣诞_gan恩复活节**每到节假日我总会写一些贺卡,nei容都是_geng据送寄的那个人留给我的印象特别写的独一无二的一份。他们收到后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但事实上,如果没有对方先把贺卡塞到我的储物柜里好让我照抄名单,我_geng本想不出来要把贺卡送给谁。”
沈苫摸着下巴陷入回忆:“那个朋友是个例外,只是我最终还是没能和他继续做更加长久的朋友。”
从沈嘉映到沈苫,他拥有的贺卡从没有到很多张再到一张,又到很多张,最后终于回归了大约原本就该如此的零张。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从尘埃中来,也最终回到尘埃中去。
不过因为沈苫漂泊时将常用地址留在了布达佩斯,上次回家时,他倒是在沈玉汝特地整理出来的小箱子里翻出了很多客人们寄给他的卡片和手信。
沈苫很意外,也挺开心的,不过说实在话,就算一个礼物都没有,他仍然和现在不会有太多差别。
沈苫没有亲密无间的友人,对他人也就没有那样苛刻的期待,从这个角度看,其实也算挺好。
“我为此还读过一些书,”沈苫说,“有些人抗拒与他人缔结亲密关系——不只是爱情——追究原因可能反而是因为他们在心底里极度渴求这种关系,而他们也清楚,自己的_gan情过于饱满,如果付出的渴求与热情没能获得对等的回应,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更大大到难以承受的失望。”
秦峥:“你是这样的吗?”
沈苫:“不知道,我没细想过。”
沈苫闭上眼睛反问:“你会这样吗?有段时间觉得非常了解自己,后来又发现不了解了,而且,最好还是别太了解比较好。”
人如果太了解自己,就很容易变得懦弱。
秦峥反应很快地接话:“像是在跑一场马拉松?如果你心底清楚,你的实力坚持不到终点,那也许你连一半都跑不完。”
沈苫笑着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而且人活得勇敢点总是没错的,虽然勇气不会永远所向披靡,但一味怯懦绝对无济于事。
这可真不像个直到如今仍然一心要死的家伙能说出来的话。
“你觉得你勇敢吗?”秦峥轻声问道。
漫长到接近世纪末的沉默后,他听到了身边人的回答。
“我尽力了。”沈苫说。
他摊开手,看着自己掌心之中浅到仿佛印证着什么模糊未来的纹路,缓声开口:“也许真实的我曾经比你们认为的每一个我都要更加热爱生活,虽然那种热爱的_gan觉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你可以相信,我所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基于对自己的尊重,shen思熟虑后获得的结果。”
第一次,他认真地试图向秦峥主动解释些什么。
虽然这解释因为原因不清依旧模糊,但至少沈苫终于愿意告诉对方,他并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或是“对生活突然失去希望”这种理由做出的轻率决定。
就算真的是因为失望,他也是在积累了足够庞大的失望后才突然在某一瞬间量变为质,彻底失去了主动_gan知世界的yu望。
但沈苫始终很清醒,也很慎重。既然选定了那条路,就算途中遇到再多ca曲,也很难真正变更他的心态。
而秦峥也同样慎重地轻声答复他:“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走吧。”
秦峥站起来,回身向对自己露出松弛微笑的沈苫伸出手。
午餐时间已到,大巴再度启动,他们即将来到一号公路上最具魔力的路段。
冰岛国土的十分之一由冰川覆盖,而冰岛最大的瓦特纳冰川正是他们前行的方向。
令人意外至极的,糟糕的天气在他们靠近目的地的路段上便显而易见地变得越来越晴朗,当车上的人们看着窗外逐渐靠近的一望无际的水的世界,也全都从昏沉中醒来,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宇航者在太空中第一次回身看见地球时的惊叹。
杰古沙龙冰河湖,以及因为岸边冰块在阳光映照下会闪烁璀璨光芒而得名的钻石黑沙滩。
辽阔的水域望不到头。
巨大的冰山漂浮在泛着金光的翠蓝色湖面之上,得益于此刻绚烂的天色,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的冰山与它消融而成的冰块折j出了难以言喻的丰富色彩。而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加庞大的十分之九的体积正等待着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被时间慢慢销蚀。
这里好宁静。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