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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春日里的夜空蓝得惊人,在水天一色的遥相辉映之下,今夜的多瑙河终于变成了施特劳斯梦中的蓝色,静静流淌。

今晚气温低,敢乘坐游船并且勇于走到室外的人并不多,沈苫沿船梯走上三层甲板时刚好看到远处运河对面灯光如昼的联He国城。

勤劳智慧的维也纳人在曲折蜿蜒的多瑙河段上治理出了笔直宽阔的运河,游船不分昼夜地在其上穿行,仅需几十欧元,便可在三个半小时nei纵情享受维也纳的江上夜景。

奥地利夜晚的春风拂面冰凉,不似白日蛋挞般暖融融,沈苫害怕偏头痛,上来时又从背包里换了另外一顶更加保暖的帽子扣在头上,顺便还能箍住他的长发不被河风吹得乱七八糟。

“我错了。”

揣着_yi兜慢悠悠跟在他身后的家伙用完全听不出“我错了”的口气说着“我错了”,也许是没怎么做过这种事,他道起歉来就像个耍无赖的小孩,混不吝,讨人嫌,毫无悔改的诚意。

见没有回应,秦峥再一次开口:“原谅我,沈嘉映。”

沈苫停住脚步,回头白了他一眼:“不许这么叫我。”

侍者刚才在二层给沈苫递了一杯红葡萄酒,他对此还算有点小研究,光靠淡淡的杏仁香味便判断出是当地盛产的黑皮诺。转过头时,沈苫顺便还认真打量了一下秦峥今日的穿搭——灰色连帽卫_yi,黑色尼龙飞行员夹克——如果把葡萄酒泼到上面的话,送去干洗应该可以除得掉痕迹吧?

话说回来,他确实在生秦峥的气。

一般情况下,沈苫的脾气都好得很,他总是乐于让身边的人都_gan到舒适,有时拿捏不住尺度,甚至会让人_gan到心动。他很少生气,尤其不会像个傻瓜一样生闷气,但谁让秦峥太有本事,竟然能让沈苫真的送给他一记实打实的白眼。

不过沈苫其实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

毕竟非常幸运的,他在和外婆视频通话时D了蓝牙耳机,秦峥在镜头前的胡言乱语大概率并没有传到沈玉汝的耳中,但人与人之间该有的界限与姿态,沈苫认为自己还是应该为没分寸的二少爷好好演绎一下。

“你还不懂吗,”沈苫煞有介事地皱了下眉头,“难道在你和你父亲打电话时,我也要跑过去喊声爸爸吗?”

秦峥将自己的红酒杯拈在身后,微微抬起视线看向虚空,似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竟扯了下zhui角,又看了回来。

“也不是不可以。”

他是在笑吗?!

谢天谢地,要不是在公众场He有损社交礼仪,沈苫都想踹他了。

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赖有多过分,也可能是连日的疲惫出行终于打破了秦峥了不起的免疫功能,河上的晚风趁虚而入,竟让二少爷低下头像个病号一样xi了xi鼻子,眯起眼睛,猫科动物一样耸着脊背在夹克拉链的掩护下打了个哈欠。

一般情况下,猫猫只会在觉得安全的地方伸懒yao,而这幅画面通常会xi引来众多的两脚动物驻足观看。

此刻也不例外。

打个哈欠而已,站在秦峥一旁的沈苫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立刻被转移了生气的注意力,另外换了一副完全新奇的目光注视人家。

一直到二少爷抬起眸懒懒与他对视,沈苫方才兴致勃勃地向他分享自己的发现:“你知道,有的男x,虽然可以凭借静态五官勉强跻身于相貌端正之列,但当他们在饭桌上擤鼻涕时,总会立刻变身成为那个男的,一会儿这边响,一会儿那边响,让人以为自己仿佛置身于野象谷中。”

尖刻而j妙的比喻,连“野象”本人听了也得乐得打个响鼻。

沈苫笑眯眯地靠近了秦峥一些,赞叹道:“但你竟然不会诶。”

秦峥挑了挑眉:“我该说谢谢吗?”

沈苫又离他远了些,点点头:“不客气。”

秦峥很好看,五官轮廓是棱角分明的冷俊,而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一种极为特别的气质。

男人们永远都是那么幼稚,碰上五官端正些穿D打扮干净些的,长到二十三四仍然葆有少年_gan的家伙并不在少数。秦峥也有少年_gan,但也许是他的肩背足够宽厚,比起那些吊儿郎当的同级生,他显得足够的稳重,男人味十足。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苫总觉得,秦峥身上有的时候会出现一些似有若无的**忧郁。

对,忧郁。

凌冽的懒淡的,像一把未经打磨但侵略x十足的利刃**简单说来,优越的家境和教育让秦峥得以在人海之中佼佼不群,但比起相同量级的富二代,秦峥身上多出来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厌世_gan,让他看起来又更像是一个刚刚破产的富二代——可事实是秦家不仅没破产,现在事业还蒸蒸日上呢。

也许就是因为这不明来由的气质,才让他显得与他人格格不入,让父亲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而也正是得益于这艺术家们最钟情的忧郁,他才会在几年前让路过的沈苫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维也纳好玩吗?”秦峥忽然问道。

沈苫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不错,不愧是我从小一直向往的城市。”

秦峥似在思索:“但我们并没有去到太多景点。”

就连名声最响的金色大厅也只是路过匆匆一瞥罢了。

“游玩并不一定只能去景点吧,”沈苫无谓地看向远方,“所谓景点,不过只是被后来的人们定义价值开辟出来的地方,其本身诞生的nei涵源自这座城市本身,而这nei涵在城市中的每一块砖石中都可见得。”

心不在焉地答完之后,沈苫才想起什么,转过头,无奈地问道:“这难道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行吗?”

不是。

相识的这三年多,他们在世界上那么多不同的城市碰过面,但都和今天一样,几乎没怎么像个正经游客那般特意拜访过某某景点。

但稍微细想一下,那些会面的目的好像本来也不是为了游玩**在这个问题上不具备参考价值。

沈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主动转移话题:“你最喜欢哪里?在我们去过的那些地方中。”

“赞比亚。”秦峥的回答几乎没有经过思考。

这个答案似乎完全出乎沈苫的意料,他眨了眨眼,干巴巴问道:“你认真的?”

在所有他们相会过的场景之中,这是环境最糟糕也是唯一一个完全出自意外的地点。

秦峥点了点头,没有给沈苫继续追问的机会。

“你呢?”他问。

“巴塞罗那。”沈苫的回答同样没什么犹豫。

西班牙第二大的都市,塞尔达梦想的完美实践,那里有好像永远晴朗灿烂的天空阳光海滩教堂梅西,焦糖山顶的仲夏夜之梦美得让人失去语言,仅仅是坐在海边什么也不干,沈苫便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够一整个日夜。

不过令人惋惜的是,上述文字都是他在秦峥到来之前自己经历的。

沈苫太喜欢巴塞罗那了,秦峥来迟一步,他本来是想拉着对方在这座城市中再重新走一遍的。但完全没有意外地,他们最终呆在海边的公寓里,整整三天都没有出过门。

或许是舒适的环境让沈苫的状态太过完美,秦峥几乎没有一分一秒真正舍得放开他走出过自己的视线,卧室地板沙发,_F_间里处处都是情愫迸发的味痕,沈苫被这不上朝的君王搞得无奈至极,很多次,他几乎快在对方沉沦的shen邃眸色中失去定力,差一点就要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错觉。

糜烂至极的假日,直到最后一天,秦峥终于抱着沉睡不支的沈苫走上天台,并在日出之前吻醒了他的眼睛。

成群的海鸥从他们头顶鸣叫着盘旋飞过,海天一线的视野尽头在沈苫睁眼的一刻萌出金色的晨光,毫不吝啬地自天际线出生之时开始,平等地洒遍海滩上的每一棵棕榈树与沙,穿过巴塞罗那的老城区,最后落到他们身后美轮美奂的圣家族大教堂顶端。

摊开世界地图,七大洲四大洋,巴塞罗那大约是这个地球上和沈苫漂泊无定的灵魂最佳契He的地方,几乎可以完美适配他那灿烂又病态的人生。

但秦峥这一次倒是没再继续追问沈苫那为什么不选巴塞罗那了,他像是回忆起了相同的画面,轻声附和:“那里的建筑**的确很有特色。”

高迪的圣家堂,秦峥十几岁的时候就去参观过,但那个清晨,日出与教堂震撼人心的共同辉映,仍然是驻守在他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寸光辉。

“是吧!”沈苫开始掉书袋了,“有位了不起的建筑师说过一句话:建筑,是会聚在阳光下的形体间j巧正确而卓越的游戏。”

这个知识点应该并不在秦峥的涉猎领域之中,但下一秒,二少爷却出人意料地紧接着报了个人名:“勒柯布西耶?”

沈苫眨了眨眼:“**应该是的?”

上个月在魁北克,某个陌生富二代在咖啡馆与他搭讪,见沈苫一直看向落地窗外的建筑不搭理他,对方便主动扯起了有关“建筑与阳光”的话题,只不过沈苫当时敷衍得很,对方说了一大堆,他唯独记住这么一句话,偏偏秦峥竟然也知道。

这难道是什么全世界富二代家喻户晓的名言不成?

“我小时候想过要做建筑师。”秦峥主动为他解惑。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沈苫有些意外:“真的?”

秦峥:“假的。”

沈苫:“?”

刨_geng问底的好奇心忽然涌上心头,沈苫坚持不懈地问道:“真的是假的?”

秦峥点了点头:“假的。”

什么跟什么A。

沈苫失笑认输:“好啦,我以后都不反问你了。”

竟然胆敢质疑我们伟大的沙皇陛下,宠妃看样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沈苫还是_gan到意外。

我们二少爷竟然是真的想过要做建筑师。但为什么没有做呢,也不必问,联想一下让他成为“忧郁的破产富二代”的源头便能想出来了。

秦峥的未来似乎从来没有真的属于过他自己。

沈苫有点想要同情他,但想一想,不管自己说什么,好像最终都只会成为不痛不痒的局外话,又放弃了。

“还没想好吗?”秦峥打破沉默。

沈苫回过神来:“嗯?”

秦峥从船底的河水波纹上抬起目光,转头看向沈苫:“你不是在想怎么安慰我吗?”

“**谁说的?”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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