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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数个失眠夜后,秦峥终于在与枕边人重逢的当晚久违地坠入了梦乡。

梦里有一条蜿蜒至天际线尽头的公路,落日余晖将视野所及的天地都染成了橙粉色,他似乎身处在一片无人区,而秦峥潜意识里大约知道,等到太阳彻底落下去之后,这片荒原会被深海彻底笼罩,他会看见数不清的史前生物闪烁着亿万年前的星光恢弘地从车窗外游过。

他不可以开窗,否则他便会坠入那片往生的魂海,成为远古祖先中的一员。

——这很合理,依据能量守恒定律,我们甚至可能来自于大爆炸的星尘。

——如果有来生……

耳边好像有人在喃喃自语,秦峥听不清,在尝试看向身侧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人从睡梦中彻底走出需要的时间不一,或许是太久没有做过梦了,秦峥这次花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段其实是他和沈苫一起看的某部动画短片里的镜头。

在片尾的时候,沈苫下巴颏搭在膝盖上,自言自语道:如果有来生,他想做一条鱼。

夜半醒来最易彻底失眠,胃现在不痛了,但难忍的感觉又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在意识到戒烟小半年后突然再次犯了烟瘾时,秦峥动作很轻地转了个身。

昨晚被索求得有些过度,这一次面对着自己的那张陷在枕被里的睡颜安静得毫无注水成分。

沈苫很漂亮,漂亮到用任何词语来形容都会不小心落入艳俗。

长而不卷的睫毛网下阴影,随着极轻的呼吸很久才会微微翕动一次,这让他看起来非常像一只被冻透在冬日清晨的濒死蝴蝶。

他好像又瘦了。

秦峥总觉得,沈苫仿佛有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羽化期限。每次见面,他总会变得更加透明一些,不知何时人间的烟火气就将再也束不住他,可与此同时,沈苫眼中的光采也越来越亮,其中的沉沦与热情几乎到了让人心惊到一沉的地步,秦峥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可那被点燃的眸光不过只是刹那的幻象,那是沈苫自己生命的油绳,明亮之时尚可惑人,一旦闭上眼睛,他便会立刻变得灰暗,几乎要融进这夜色。

秦峥无声起身,拉开床头柜取出了最后一只烟盒。

卧室的阳台望得见城市的夜景,室外温度不高,他只随便披了件衬衫,腹肌的轮廓完全暴露在春夜里,被衣衫遮挡的脊背则爬满了暧昧的挠痕。

微渺的火星点燃空气,烟草的味道顷刻间便描摹出风的形状,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卧室——沈苫在被睡的时候张牙舞爪,但真正睡着的时候却异常乖巧,不仔细看的话都瞧不出那里卧着个人。

秦峥眯了眯眼,忽然记起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之后好像也是这么个画面,区别只是那次是在西海岸公路一侧灯光靡艳的汽车旅馆里。

而就在那之前的几个小时,他才刚刚认识沈苫。

三年前的秦峥刚二十岁出头,正处在继续学业和回国继承家业的艰难抉择之间,虽然他本人觉得没什么好抉择的,但为了显出他有抉择的过程,秦峥接受同学的邀请,驱车驾离洛杉矶,与国内失联了十几天。

66号公路是美国人的“母亲之路”,穿越八州三时区,纵然如今早已不复昔日辉煌,一年到头仍然会有不少勇敢的自驾者前来朝圣——前面这几句与秦峥无关,他就只是在那十几天后回洛杉矶的路上爆了车胎,如果不是要打拖车的电话,他压根不会注意到自己身处何方。

记忆中的夕阳像一颗咸蛋黄,广阔黄土上零星散布着仙人掌,很久也不见一辆车经过。事实证明,西部题材电影一旦少了bgm,再意气风发的牛仔也会瞬间拥有身姿佝偻的中年危机。

当发小打来国际长途时,与世隔绝了半个月的秦峥正无聊地坐在车前盖上等待那也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救援,晃了晃神方才反应过来冀晨刚才说了些什么。

“你哪天订婚?”

“我上个月就给你发了请柬!”

冀晨抱怨了一句,还是再次重复道:“四天后,燕城仙季酒店,诚邀少爷莅临指导。”

仙季,好耳熟。秦峥模糊想起,自己以前好像帮许啄在他小叔面前打过掩护,借口就是在仙季过夜。

“所以你哪天回来啊?我给你接风。”

手机快没电了,秦峥看着荒芜视野中唯一的一间闪烁着霓虹灯光的汽车旅馆,心不在焉地回答:“三天后。”

冀晨有些无语:“西海岸有什么国家大事在等着你处理……”

语音戛然而止,手机自动关机。

年轻男人的眸中倒映着那黑白logo逐渐寂灭的全过程,直到手机屏幕上只剩下秦峥自己的面孔,他忽然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哥们儿,借个火?”

轻盈的男声,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笑意打断了他才刚刚开始的思路。

秦峥掀起眼皮——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沈苫,时隔三年,直至今日,秦峥仍然可以将当时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脑中重播。

他记得那天傍晚夕阳落下来,余晖洒满了通往洛城的车道,几步开外的男人身量与自己相仿,简单的白衬衫勾勒出希腊少年雕塑般美丽的躯干。

他还记得沈苫的头发好像一直都那么长,眼睛最好看,天生藏着笑意一样,眼尾上翘,水光潋滟,又艳又漂亮。

沈苫像一朵花。

比喻完之后,秦峥才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忽然意识到,他今天好像总是在比喻沈苫。

这很不妙,只有诗人才会如此。

但沈苫的确像一朵花。在洛杉矶初见时是他开得最盛的时刻,自那以后,每一次见面,沈苫总在以一种无法被捉摸的姿态渐渐凋败。

只是他凋败的过程异于常人,哪怕病态得显而易见,仍然非常非常的美。

秦峥还记得“如果有来生”的下一句是沈苫转过头问自己:你呢,宝贝儿?

他没有回答,对方便笑着说:要不你做一只猫吧,我被从海里打捞上来之后,可以允许你吃掉我。

沈苫好像非常擅长将天马行空的想法用乱七八糟的文法拼贴在一起,或许在制作小提琴的同时,他也可以考虑一下诗人的前程。

烟身自顾自地燃掉了半截,秦峥随手掐掉,转身回到卧室。

背对着自己的人仍在床上熟睡,他走过去拿起被随手放在柜子上的手机。

秦峥公寓的门锁里存着从未到过江城的沈苫的指纹,但沈苫的六位手机密码对他来说却是未知的天文数字。

不是生日。

不是手机尾号。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秦峥自暴自弃地将手指贴上身后锁屏键的边缘,屏幕亮了起来。

在成功解锁的一刻,他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这只手机的主人从不整理短信栏,各种账单信息里夹杂着陌生人暧昧的开场白,英文中文法文,已读未读都有,秦峥跳过这些,直接点进备注为“沙皇”的对话框,确认了自己手机里下午被删除的是什么内容。

他有些意外,两人竟然还有一段通话记录,他们认识这么久,这是沈苫第二次给他打电话,而且第一次还是个意外。

秦峥给他打过几次电话?

秦峥零次。沈苫之前还笑眯眯地调侃过要不要把零换给陛下您做呀,秦峥当时没有说话,但他抬手扣上沈苫的后颈,很快就让人知道了乱说话的下场。

秦峥比沈苫更讨厌讲电话,但每一次,沈苫发的每一条有意义或无意义的信息,秦峥总会回复。就连这一次他也下意识地打字回了一个“好”,但在发出去的一刻秦峥才意识到,他拿的是沈苫自己的手机。

亡羊补牢的家伙平静地将短信删除,回到主页锁屏。

在手机被放回到床头柜时,屏幕重新亮起,消息栏顶端推送了一条国际航班的出票信息。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身边的枕被早已失去温度。

沈苫拖着几乎散了架的身躯在床上又歇了一会儿,半天过去方才光脚踩在地上,慢吞吞地起床洗漱更衣。

他从来不在乎睁眼之后是否只有自己,这或许是秦峥能与他保持这么久关系的原因之一。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相当充足的时间,足够他将自己重新收拾出一副人样,但当推开卧室房门,在昨晚被秦峥拽起来的沙发前,沈苫却看见了一桌非常精致的外卖。

说是外卖可能也不太恰当,毕竟我们二少爷领地意识强得惊人,若非被他垂着眼皮默许可以踏入沙皇的国度,外人连瞧见城墙轮廓的机会都不会有。这些东西大约也是在被送到楼下后,由秦峥自己拎上来的,身价倍增。

说到这个,沈苫其实也有些意外。

电梯密码和银行卡一样倒很好猜,但门口的指纹……若是他没有记错,他们两个唯一一次交换指纹这么私密的东西,是在某一次事后无聊,沈苫忽然兴起,捏着秦峥弹钢琴的修长手指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才选定促狭意味更浓的中指按在了自己的手机背面。

他心血来潮,想把来自沙皇的蔑视留存保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没想到,秦峥当时虽然垂着眼皮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可就在沈苫大功告成欢天喜地地准备起床告辞之时,二少爷却忽然捉住他的手腕把人拽回来跌在床上,而后便叼着烟,有样学样甚至青出于蓝地捏着沈苫制琴的宝贝手指,将那些比寻常人更淡的纹路一个一个全部录入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沈苫当时笑得不行,没力气地躺在秦峥怀里任人施为,顺便还从人家嘴边接过快要燃断的烟身,抬手在床头的水晶缸里弹了弹烟灰,又递回到自己唇边咬着吸入最后一口尼古丁。

或许是壁灯太暖——彼时沈苫看着秦峥因为专注微颤的睫毛想——一定是因为壁灯太暖,他才被这凉薄鬼莫名其妙的幼稚搞得心软,以至于在某一瞬间生出了心动的错觉。

客厅的桌上没有任何包装袋,只有印着餐厅字样的古朴食盒。

悦江华庭。

沈苫没忍住笑了一下。

有一说一,这位比他还小三岁的沙皇陛下其实相当会疼人。

为了报答他的青睐,用餐后,宠妃沈苫十分贤惠地在嬷嬷到来之前将被自己弄乱的客厅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在确定一切物归原位后,他又开始整理昨天带来的轻便行李。

东西很少,除了必要的证件,只有一本书,单反和一件外套,他背上包,走到玄关换鞋,离开之前,沈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间自己第一次造访的漂亮房子。

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他心情不错地将掌心扶上门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沈苫的手机设置了隐私保护。

密码输错一次后便会悄悄用前置摄像头为试图解锁的人留影,不得不说,哪怕是那种夜色下的死亡视角,沙皇陛下仍然非常英俊。

但幸好他没有看太多东西。

在这只手机的浏览器里,搜索记录最近的一条是冰岛旅行攻略,下一条便是世界自杀圣地。

当然,美丽的冰岛与那十大圣地毫无关系,沈苫看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遵循心愿,在离开之前去看一次极光。

每年八月到来年四月是观赏极光最好的日子,那些灿烂美丽的光辉就快没了,和自己一样,沈苫得跑快点才是。

对了,秦峥今天上午还后知后觉地在沈苫昨天发给他的短信后回复了个“好”。

像个笨蛋一样。

但因为他长得太帅,姑且算个让人有些不舍的笨蛋吧。

幸好……幸好他们没什么关系。

走之前,沈苫还是把自己备忘录里的那半阙诗用便利贴留在了秦峥的冰箱门上。

他第一次写的诗,送给唯一一个被允许吻过自己的人。

尽管这两个“第一”与“唯一”,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

生活中的仪式感不过如此。

暖洋洋的春天,做过爱的身体,在去往冰岛的路上,一个叫沈苫的男人决定去死。

今日春风和暖,江城的天气意外得非常好,沈苫背着行李包走下出租车,耳机里是一首梦特别娇。他懒散地眯了眯眼,心里为接下来的旅途雀跃不已,但就在下一秒,他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在几步之远的前方,有个身着黑色套头卫衣的熟人正倚在越野车头,看起来与杀伐果断的集团少爷毫无关系,倒更像是个桀骜不驯的稚嫩高中生——校草级别的那种。

而此刻,校草没什么表情地垂首叼着未点燃的烟,似是察觉到某人的目光,他漫不经心地缓缓抬起眼皮,视线落在沈苫身上,失焦的眸光瞬间锐利地定住。

一如66号公路初见。

但这一次,不再漫无目的的秦峥站在路的尽头,是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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