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是朕自己的,朕不会交给任何人。”我淡淡笑道,“太傅说得不错,朕赢得确实侥幸,然而朕最该谢的不是旗下名将,反倒是太傅才对。你与卫明不和由来已久,_geng本用不着朕来挑拨。若不是你们各自结党,处处掣肘,多方延误战机,朕的大军如何能抓住机会连打胜仗?你们多年来一人掌军权,一人掌文臣,彼此不能全盘信任,反倒暗中在对方中间安ca人手,以至朝臣如一盘散沙,武将各扫门前雪毫无全局之念,打起仗来不能互相照应,反倒彼此拖累。卫明武人出身,武将犯错他不问罪责一力遮掩,你出身世家大族,主政之后也大肆任用世家子弟,连殷豪这等无能之辈都被你召回为官。可结果呢?水灾时世家大族囤积居奇,哄抬米价,军饷征募不上你向他们借粮,他们却推neng没有。——太傅,你说,单独拿出这其中任何一样是不是都足够保证朕能赢?你一口气送了朕这么多,朕真该好好谢谢你。”
“昏君,你不必巧*如簧**”殷燕宁张口yu骂,却被我挡了回去。
“农户一家的仇是该记在朕的账上,因淮江水利而死的百姓都该记在朕的账上。但水利不成,淮江连年泛滥,死的人将会是现在的百倍千倍!自朕兴修水利以来,淮江近十年没有泛滥成灾,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不怕来日下到地底,面对百姓亡魂!”我厉声道,“反倒是你,太傅,你一边打着救济苍生的旗号,一边又以贪官水匪为伍。淮江水匪若无你帮助,何至于发展壮大以至为患两岸。不错,淮江贪腐由来已久,这其中的确有朕失察之过,然而你口口声声恨贪官腐败,壮大水匪之后却不想着借水匪之力杀几个贪官,反倒想将其壮大,打上朝廷来废了朕?你果然是屁gu决定脑袋,千错万错都是朕领导无方,你们都是被迫贪污么?更可笑的是,淮江水匪被剿灭后,你竟上京求卫明相助**”
殷燕宁面色剧变,想来他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
我冷冷一笑,直刺他心口道:“卫明就是你恨之入骨的贪官的保护伞哪,你找他相助?殷燕宁,你说你想做治世能臣,开万世太平,朕信么?怪不得你掌权之后,贪腐之风未绝,反而愈演愈烈。你借了卫明的力,就是借了贪官的力,他们要贪,你拦得住吗?”
殷燕宁被我句句拆穿,他本屈tui坐在地上,双拳紧握,仿佛与我不死不休一般,此刻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我向他迈了一步,平静说道:“你不必再自诩有拥立之功,就算没有你,朕也会是这个天下的君主。若你真如自己所说乃治世之能臣,那这六年来,朝政早该清明,军队早该整肃,百姓早该安居乐业,天下早该焕然一新。可惜朕所见,你除了将官吏大换血外,其余竟然因循旧策?你指望满朝除了贪污便只会对你歌功颂德之辈帮你实现太平盛世吗?”
“朝政清明,军队整肃**”殷燕宁惨笑道,“你以为六年的时间足够实现太平盛世吗?”
“你的太平盛世不过是粉饰太平而已。表面看来花团锦簇,nei里全是百姓血r。说到底,你的心愿不是太平盛世,也不是帝王肱骨,你要的只是青史留名这四个字而已。可惜,殷太傅,你出再多的诗集,留再多的墨宝都没有用,你只配遗臭万年。”我缓缓道,“这天下,父亲交给朕的时候就是个烂摊子,如今朕从你手中收回,还是个烂摊子。所谓太平盛世**这天下注定只有太平,不会再有盛世了。”
我shenshenHe上眼睛,想要转身离去。
殷燕宁大叫道:“那你就杀了我!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就像你杀卫明一样!”
殷燕宁的嗓音被大火毁去,一说话便仿佛砂砾mo_cha般瘆人,如今绝望之下嘶声大叫,凄厉而可怖的叫声传出宫外,惊起远处一群飞鸟。
我静静地望着飞鸟远去,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殷燕宁的眼睛。
“朕不恨你,朕只是瞧不起你。朕也不会杀你,更不会动殷家。太傅,你要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殷家就是百年诗礼簪缨之族,你若死了,朕即刻问你弑君篡位之罪,诛你九族!”
回去路上已近晌午,大太阳明晃晃地在头顶上,空中却飘起了雪豆子。nei侍赶忙叫人撑起舆伞,免得雪飘到銮轿上,我挑起一侧的帘子往窗外看,恰好看到传令的小太监正附在nei侍耳边说着什么。
“怎么了?”我问。
nei侍跑过来道:“启禀陛下,孟士准大人求见,已经等了您一晌午了,此刻正候在御书_F_中,您可要见一见?”
我点点头。
nei侍扬声道:“摆驾御书_F_!”
喊完了,他又道:“陛下,那见完了孟大人,午膳可还是在寝宫用么?”
我问:“狼王还在寝宫么?”
nei侍一愣,支吾道:“狼王可能还在寝宫**吧?”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作死,立时请罪道:“陛下恕罪!奴这就派人去看看狼王还在不在!”
我失笑,无奈道:“不必了。你叫人去寝宫看看,若狼王还在,叫他在寝宫等一等朕。若狼王去别处了,叫人把他寻回来,午膳还在寝宫用。”
“是!”nei侍迈着小步跑了。
过会儿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两边脸颊红扑扑的,显然已经交代妥当。我瞧着他这副不稳重的样子不由好笑,叹道:“章豆,今儿个若是换做你师父,朕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章豆眨了眨眼睛,束手束脚地跟在我的銮轿前,不敢说话。
然而若是章枣,听我这么说,肯定立刻就跪下,左右开弓扇自己zhui巴了。
章豆是章枣的徒弟,我以前听章枣说过收了这么个徒弟,因为自己叫“枣”,所以给他起名叫“豆”。这徒弟愚笨不开窍,章枣总说自己脑袋进水才会收了他,可谁要是说徒弟一句不好,他百般的维护。回宫之后我把章豆找了出来,叫他接章枣的班,做我的贴身近侍。他比章枣说得还笨,头一天就摔了个壶,第二天弄洒了水,第三天,哈丹把我压在_On the bed_,我轻轻一叫,他以为我在叫他,推开门就冲了进来。
把我气的,当即叫他跪在外头的大雪地里,我不吩咐,他不许起来。
还是哈丹心软,求了情,我才把他放了。
那之后他长了记x,手脚麻利不少,可见了我总战战兢兢的,放不开。
我瞧着他这副窝囊样子,怎么都想不明白章枣怎会收了这样一个徒弟。一想到章枣,我心中便是一酸,忍不住问道:“这些年章枣的_yi冠冢都是你在照料吗?”
章枣死在那腌臜地方,早已尸首全无。章豆瞒着别人给师傅做了个_yi冠冢,前些日子他告诉我,我曾带哈丹一起去拜祭过,因此他点头道:“回陛下,是奴一直照料的。”
我点头道:“你照料得很好。回头跟他们说一声,你每月的份例银子加五两,这五两是专门让你给章枣买东西用的。”
章豆大喜道:“奴替师父谢陛下隆恩!”
我笑道:“不必谢,这是你师父应得的。”
章豆道:“启禀陛下,其实还有一件事,奴本想您不忙时再向您汇报的。之前您叫奴去找来师父的侄子,还给他封了七品官,师父的侄子一直问奴,可否面见陛下,他想向您亲自谢恩。”
“不必了,”我道,“朕不是冲着他才封他为官。你替朕告诉他,叫他仔细做官,若有贪赃枉法,便是他叔叔活过来,朕都不会饶他。”
“是!”章豆道。
其实前些天,我又去了趟乾和殿。
我还朝之后,就在这儿上了两回朝。天冷了,哈丹的怀抱那么暖和,我早晨_geng本起不来,早朝二话不说,又罢了。不早朝时,乾和殿冷清极了。我屏退左右,一个人走进殿中,站在龙椅跟前,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扳动龙椅的扶手。随着扶手扳动,nei部机括发出“霍霍”的响声,直到扳不动了,我绕到龙椅之后,用手fu_mo,找到了那一处小小的凸起。
用力拉,那里有一个抽屉。
没人知道这儿有个抽屉,自然了,他们也没资格知道。
七岁那年,我跟十三弟打架,他比我胖比我壮,打赢了我,我怄得直哭,谁都哄不好。恰好父亲路过,听见我啼哭不止,便把我抱了起来,哄着我要给我看样好东西。他带我来到了乾和殿,一样屏退左右,一样扳动龙椅的扶手,拉出这个抽屉。抽屉里有个木匣子,外面漆着一圈暗红色大漆,可保千年不腐。他把匣子打开,对我道:“毓儿,你可知道这个匣子是我朝开国以来只有历代君王才能知道的秘密,你莫哭,父皇来告诉你。”
他说那匣子是藏东西用的,还解下yao间的玉佩扔了Jin_qu。我给唬住了,也扔了自己的玉佩Jin_qu。父亲把匣子盖上,一切还原,伸出小指,笑道:“这匣子就毓儿跟父皇知道,来,跟父皇拉钩,咱们绝不往外说。”
我们有了一样的秘密,曾在那之后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亲密父子。即便父皇不常见我们这些儿子,我也能_gan觉到他看着我的眼神与看着其他兄弟是不同的。
然而这一切随着我的逐渐长大而结束了。
于我,我终于明白父亲那个举动意味着什么,然而我自认担不起天下这个重担,我不想当皇帝于父亲,当我的长相越来越像M_亲,他也越来越无法面对我。
是的,我一直觉得我的M_亲也许是父亲一生中唯一挚爱过的nv人,否则为何他总在夜里独自前往皇后生前居住的寝宫,为何M_亲去世多年,后宫美nv如云,可皇后这个位置自始至终空着?
可惜M_亲不该是蓝氏的nv儿,哪怕她只是平民出身,也许都不会落个被帝王冷落而死的结局。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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