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的生活很规律。
五点半起床,早饭是简单的粥和小菜,出家人不沾荤,_chicken_蛋都是供应给香客的,每人一个,许迟川拿着分到的_chicken_蛋,剥了壳先把蛋白吃了,再把蛋黄放进碗里戳碎了拌着粥囫囵喝完,寺院不许*费,再不喜欢也要吃完。
石虔山并不高,海拔不到五百米,但胜在山势清丽,竹林与树木环绕,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此刻晨光熹微,从山脚向上望去,清碎的金色洒在山顶,散发着幽清静寂的柔美,一只白鞋踩上石阶,踏碎清晨第一道沉默,牛仔ku压碎了青绿的苔藓,双手俯过头顶,额发垂地,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步一拜,一叩一行,无人的天地,风从林间穿来,一场无关信仰的朝拜正在进行。
五年了,速度和体力明显大不如前,起身时头有些晕,许迟川扶着墙,望着眼前一路蜿蜒向上的石板小路,五年前一口气连拜半座山都不觉得累,现在不过十多步就开始喘了,果真时移事易,不喜欢的蛋黄没人再帮忙吃,就连五年前这条走过无数遍的路,也处处露着刚被翻新过的痕迹,连同十八岁的痛与泪一起长埋shen底。
高考结束那天,没有想象中欣喜若狂的激动和neng离苦海的欢庆,一张高铁票被沈斯静送回了万川,彼时韩煜已经出国,许韶许叡两兄弟也不在,他住到了**家,每天跟着老人家十点睡三点起,许**掐着佛珠念经,枯索的手心疼地摸着小孙子消瘦的脸,忍不住念叨:“再去睡一会儿,你们年轻人不是都爱睡懒觉吗?”
许迟川点点头,乖顺地回到_F_间,关了门躺sChuang,一边听风扇嘎吱嘎吱响,一边望着墙顶头顶快要剥落的漆皮,满脸茫然地瞪到七点再出去。
不是不困的,神经痛到要爆炸,但一闭上眼,无数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就疯狂地在脑中到处乱蹿,像一块烧坏的硬盘,大脑失控的CPU无法处理任何指令,白天浑浑噩噩,夜晚又无比清醒。
许迟川清楚地_gan觉到某些东西正一点点从body里流失。
直到一个平常的下午,许**出门买菜,剩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昏昏沉沉很久以后,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厨_F_,手里攥着那把每天用来削苹果的水果刀,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红痕正缓缓向外渗血。
一点都不疼。
放下刀朝阳台走去,七月的江恭骄阳刺眼,他站在烈光下,灼热的温度照在身上,很痛很热,眼中却一潭死水的寂。
天空染上一片浓沉的灰,海水一波波漫过body,他看见几年厚厚的玻璃墙正从四周袭来缓缓将他围住困死,海水从脚底一波波上涌逐渐漫过body,阳光耀眼,慢慢沉入海底。
刀口凝出一条shen红,伸出手用力一掐,刚凝固的伤口又开始向外涌血,他嘶了一声,殷红的血珠沁在皮肤上,有种古怪的好看,痛_gan_C_J_神经,那堵玻璃墙也突然停止下降,盘旋在原地。
又这样过了几天,眼瞅着孙子脸色一天比一天不好,许**着急了,挑了个吉日带着人买上一大兜子香烛直奔石桂堂,说是烧香去去邪,山脚拜到山顶,跪在大雄宝殿外那一刻,望着宝殿上不悲不喜的佛,对上那双慈悲的目光,许迟川重重叩了三个头,再抬起来,泪已涔涔爬满了脸。
如果真的有佛有神,能不能听一听他的虔诚,俗世万千那么多相爱的人,能不能多一个是他和他的爱人?
望着香炉里快要燃尽的香,许迟川默默许愿,要是佛祖愿意答应,那就给他一点暗示,比如**十秒后,熄灭那_geng香。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烟熄了。
他站起来,抹掉眼泪,走出庙堂找到**,然后留了下来。
很久以后许迟川曾问过自己,如果当时烟没有灭怎么办。
那就多磕些头吧,他想,他什么都没有,佛也不会渡一个没有诚心的骗子,但他刚好有很多执迷不悟的情愿。
六十五个日夜,一千六百三十九阶,一步一叩,那些痛苦和血泪在一次次跪拜中磨成了刺,磨痛了心,shenshen在溃烂中扎_geng,与他同生,浇灌成棘。
想求的东西很多,求穆时海早点回来,求穆时海不要忘记他,求能知道穆时海到底被送去了哪儿,到最后,还是只求了那一件。
相见太难,只愿平安。
有没有用许迟川不知道,但磕完这两个月,至少终于接受了穆时海离开的现实,但他不能留在江恭,留在这个哪里都有他,又哪里都没有他的城市,所以填志愿时六个学校报了外省,报完了才告诉沈斯静,电话里nv人声音颤抖:“南大不上了,考古也不学了,你就非要这样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底?!”
“不是,”他轻轻开口,“我想学法。”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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