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沉迷于游戏激烈厮杀中的刘婺被咣咣咣的砸门声惊动,摘下耳机开门,是一张略带紧张的脸:“瞿淮?你怎么来了?”
“许迟川呢?”急匆匆进门却不见踪迹:“他去哪儿了?”
“小川啊?”刘婺一头雾水:“天没亮就爬起来走了,说自己有事儿,今晚不给他留门。”
“不留门?”心里危机感噌噌暴涨,扭头飞奔下楼:“要是回来了麻烦给我发个消息!”
瞿淮一边狂奔一边拨通王医生电话:“喂?王医生?许迟川最近有没有按时找你做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王栩温厚的声音带着点疑问:“他上次不是说重新找了一家么?”
就知道这个小混蛋不会听话去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回头我还是带他来您这儿。”
手机关机联系不上人,瞿淮只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跑遍学校所有角落,图书馆,法学院,自习室,甚至湖边湿地的小树林都钻进去看过,就是不见人影。但又不敢惊动其他人,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许迟川心理已经出现问题。茗湖畔的风刮得又大又冷,瞿淮满头大汗浑身僵凉,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郁晟儒。
想想好友安危,小狼崽咬着牙拨通男人手下电话,忐忑不安说明来意,心里咚咚打鼓。虽然是交易关系,但……这点小忙,晟爷还是会帮的吧?
郁晟儒帮了。
接他去男人别墅的车来得又快又稳,赵宁一脸恭敬请他坐下稍等。
一个小时后,赵宁带着查到的结果进了别墅。
瞿淮紧张的背都绷了起来,生怕下一句就是我们在XXX小巷子里找到了许迟川的尸体,或者在哪条河里把人给捞了起来。
赵宁看着他马上就要被自己吓死的模样连忙开口:“瞿少爷!您放心!人没事!就是……他不在岚省。”
“不在岚省,他在哪儿?”瞿淮人站了起来。
“在隔壁江恭市江石区的一个初中门口。”
心里石头稍稍落地,应该是重回和那位的旧地了。然而下一句却让他竖起一根根寒毛:“不过看他手机的消费记录,半个月前买过一把瑞士军刀……可能是带走了。”
这破孩子不会是想和过去告个别就自杀吧!
“谢谢你赵宁哥,我现在就去。”拔腿就准备往外冲,却被郁晟儒黑着脸拎住衣领不放:“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
“他那么大个人了不知道管自己死活?要你操心?”一口老醋终于咽不下去。在一起几个月头回求他办事居然是是为了别的雄性生物,现在还要大晚上跑去找人,郁晟儒心说你把我当成摆件了:“不许去,都几点了明天再去,现在给我老老实实上楼睡觉。”
死活挣脱不开男人的手,瞿淮急了:“郁晟儒你放开我!讲点道理行不行!许迟川有抑郁症!”
犟着脖子毫不退让,两个人都不说话,还是郁晟儒先败下阵;“行行行,去去去,我和你一起去。”
岚省黑白两道响当当的晟爷,破天荒地头一次,陪小情儿大半夜出门找人。
赵宁早早嘱咐江恭的兄弟把人照看住别跑了也别自杀,但整整四个小时,许迟川都没有换地方。
紧赶慢赶终于到二十三中,还没走近就看见那个站在榕树下的背影,月光疏影踔落,漏在他肩上,单薄又固执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仰头目光没有聚焦,虔诚又绝望。
脚步放轻悄悄靠近,瞿淮不忍心叫他,戳破梦境把人拉回现实。这一刻的许迟川是快乐的,无知无觉的痛苦被虚幻的甜蜜包裹,每一寸都是不必醒来的美梦。
一米之外,就这样安静的等着。
伤痛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如同许迟川不能明白他失去双亲的痛苦,他也不能体会许迟川生离挚爱的难过。
月如无恨月长圆,人间爱恨,无关风月,一概不知。
“瞿淮,”喉咙干涩,每一个字都在胸腔发疼:“以前他找不到我,就是在这棵树下面等着。他走了,没人再等我。”
“我试过的,我什么都试过的,可是没有用,只要他是穆时海,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我不能离曾经有他的地方太近,因为现在没有他了;
但也不能离的太远,如果他有天回来,我怕我没有找到他。”
“我知道无论走多远,只要一个念头,万水千山的距离,我都会跋山涉水地回来。穆时海给的一切在这里,我的灵魂就在这里。”
“有人和我说,忘不掉是因为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但每过去一天,他就在我心里多活一天;
每次有人和我说喜欢说试试,我总是非常委婉动听的拒绝,心里却在想,除非你是穆时海。”
慢慢蹲下抱住双膝,眼泪滴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痕,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路可去。
瞿淮很想张嘴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能轻描淡写地安慰说一切都会变好,也不能疾言厉色的指责许迟川软弱。
有些人爱一次,已经把一辈子用完了。
“我真的太喜欢他了,”男孩在笑,笑着抹了把泪:“可是我们遇见的太早了。”
“他们说如果梦见一个人,要么是他很想你,要么是正在慢慢忘记你,”蓄满泪的眼眶泛红,瞳孔失去聚焦,呜咽里带着一点不被察觉的害怕和委屈:“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的,”瞿淮笨拙开口适时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一定是他也在想你;”
“两年了,再等等,他会回来的,”慢慢靠近好友:“但你得好好活着,只要活着,总有再见到的一天。”
“哪怕是他真的不要你了,”瞿淮的言语里带着他一贯的冷静:“这话也要等到他亲自开口说。”
“你的世界里承载两个人的重量。你不可以一个人决定。”
肩膀在发抖,灵魂被撕毁被炙烤,心底一遍一遍大声呼喊,捍卫所剩无几的信心。
我们没有分手,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至少要等到他回来,亲自对我宣判。
见他身体放松,瞿淮适时递眼色给赵宁,一掌劈晕,扛上车打道回府。郁晟儒上前脱下外套把小狼崽裹得严严实实:“衣服穿好回去睡觉!你要是感冒了我就操死你。”
一夜无话,直至天光大亮。
许迟川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别墅书房,打开门看见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站在屋外,恭敬却强硬:“同学,我们大哥发了话,醒了就送你离开,车在门口,请吧。”
“瞿淮呢?”
“和我们老大在一起,你放心,他绝对安全。”
别墅外停着一辆辉腾,刚要上车听见背后有人叫他:“慢着。”
回头,是昨晚带着瞿淮来找自己的男人。
郁晟儒走下台阶,极有压迫感的身高与气场叫人不敢放肆:“许迟川?”
“是,”心里害怕面上却不肯显露:“昨晚谢谢您。”
“不用,我只是看在瞿淮份上才管你这点儿小事,”男人锐利的眼如犀利鹰隼:“但是小朋友,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知道昨晚如果我不出面,他很可能拦个黑车去找你,如果路上出了事,你负不起责。”
“明白了吗?”
“明白,谢谢晟爷。”
合眼坐在副驾驶,耳边还是郁晟儒那句“你负不起责。”
“谁让你坐这个的!”是穆时海发现他坐摩托车的生气:“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可你在等,我赶时间才……”
“那也不行!”小少爷负气往前走,他委委屈屈跟在后面,穆时海突然转身一把扯过自己抱进怀里,手劲大得吓人,余怒未消:“再有下次我真的生气了!”
摸索手腕上的表,想从外物借来些底气,撑住独木难支的决心。
日月山河还在。
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