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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绒你咋了?做噩梦了头痛吗?”

顾绒坐在上铺,面无表情地望着底下梁少第三次说出这句关心他的话。

然后又看着李铭学给他一拐肘,让他闭嘴别叫他“二绒”,梁少和他道歉,沈秋戟进屋和他抬杠,又偷吃他的苏打饼干……这一切的一切,他已经是第三次经历了!

顾绒一言不发,没有和宿舍内任何人说话,重新躺下把被子拉至头顶将自己整个人罩住,似乎只有待在这温暖柔软的被窝里,才能给予他一些安全感。

然而顾绒还是怕得浑身都在打颤,他此刻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口,顾绒也不觉得疼痛,可那种被人活生生捅死的痛楚却似乎依然存在——可顾绒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些事,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这一天,反复死亡又重生,就像打游戏读取存档回到起点一样。

打游戏尚且能够寻找到通关的方法,但他生活在现实世界中,而不是游戏里。

“顾绒他好像真的生病了……”

“我们等会帮他和大课老师请个假吧,沈哥你上午没课吧?”

“没课,顾绒我留在宿舍看着就行,你们去上课吧。”

“好,你可别再喊他小名了,他生气了。”

“行行行……”

顾绒蜷缩在被窝里,听着室友们的低语默不作声,他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只想躺着,或许只要他睡着了,等到再次醒来时就会发现这就是个梦,他在做梦而已。

但这一回,沈秋戟在李铭学和梁少离开宿舍后并没有如同顾绒记忆中的那样去浴室洗澡,而是扒着床栏来掀他的被子,轻声问他:“顾绒你没事吧?怎么又躺回去了啊?”

沈秋戟难得完整地喊一次顾绒的名字,他每回这么喊,往往都是觉得自己把顾绒气得狠了,特地软下声来做低伏小叫顾绒的全名给他赔礼道歉。

别人生气时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人,只有赔罪时才叫哥啊姐啊的亲昵称谓,可到沈秋戟和顾绒这却是完全反了过来。

顾绒没刻意压着被子,所以沈秋戟很轻松地就将顾绒的被子掀开一道缝。

两人对望,顾绒下半张脸依旧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在外头,纤长的羽睫随着眨眼的动作而轻颤着——他长得很漂亮。

大一开学那天,沈秋戟第一眼见到顾绒时,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从小学习成绩就烂,写个八百字的作文就跟要了他命一样,不然也不会去当体育生。所以沈秋戟想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词去形容顾绒,只觉得他长得精致又漂亮,半截露出衣领的脖颈像是雪糁一般,牛奶似的颜色,抚上去的感觉应该也是那样微凉而细滑的,就如同他的名字,绒,温驯又柔软。

只是这漂亮的人望着他忽然就蹙眉来了,沈秋戟顿时回过神,还以为顾绒又要骂他两句了,结果顾绒却直接把被子整个一掀,又猛然坐了起来,启唇道:“我要去改名。”

沈秋戟纳闷:“你不是已经改了吗?”

还发了朋友圈昭告天下呢。

然后忘记屏蔽亲弟弟,被捅到顾妈妈那里去,还和家里人大吵一架,已经冷战好几天没联系了。

“对。”顾绒把新的身份证从枕头底下拿出,望着那上面的“嵘”字道,“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以前的名字好,所以我现在要去改回来。”

沈秋戟:“……”

沈秋戟现在只觉得,顾绒真是病的不轻。

不过顾绒早上是从“噩梦”中惊醒的,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给打湿了,面如白纸,唇无血色,眼底青黑,这副模样换任何人来看都不会怀疑顾绒是在装病。

“顾绒……”

沈秋戟开了口,也不敢再喊他小名刺激他,结果他才讲了两个字床上的少年就倏地转头盯着他,面容无比严肃:“别叫我顾绒。”

沈秋戟:“?”

怎么,现在顾绒都不能喊了?那喊什么?顾顾吗?

但乍一听就好像是在喊“姑姑”,沈秋戟就怕这称呼真叫出口了顾绒要和他打架,又想着顾绒现在还在病中,仔细思忖片刻后,沈秋戟顿悟了:“顾哥。”

“顾哥,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觉得你应该先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还去什么医院啊。”顾绒像是找到了活命的办法,向来冷淡着的一张脸多了些亢奋的神色,快速往床下爬,“我要去警局改名!”

顾绒才没工夫去理会沈秋戟又乱七八糟地叫他什么,因为刚刚沈秋戟忽然叫了他全名,就叫顾绒回想起算命先生那句话——你们家这孩子命太硬了,得取个软和点的名字,不然死得早。

他才十八岁,都死三次了!可不是死的早吗?

还死得多!

顾绒敲着自己的脑袋,只恨自己没听妈妈的话,硬是跑去改了名,这一切诡异的事都是在他改了名后才发生的,那他先不去医院了,先去警局把名字改回来,赶紧让他的生活恢复正常。

和活命比起来,名字娘炮一点又算什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顾绒觉得还是活着才最重要。

沈秋戟看顾绒的精神状态总觉得他不太对劲,又看顾绒身体颤得厉害就去扶了他一把,只是刚碰到顾绒的手臂他就忍不住皱眉——顾绒的手臂太冷了。

冷且僵硬,森冷的寒意自相触的地方传来,根本就不像是活人手应该有的温度。

结果顾绒在他的胳膊上搭了一下就快速抽离了自己的手,还很嫌弃地在他的背心上揩了几下用来擦手,于是沈秋戟就知道顾绒这是洁癖又犯了——没错,他和顾绒势如水火的原因,就是因为顾绒有洁癖,见不得他床单一个月一换。

于是现在瞅着顾绒又开始“嫌弃”自己,沈秋戟担心他的情绪一扫而空,像是故意报复恶心顾绒似的眉梢一挑,扯谎道:“我背心上汗更多,是湿透又干了一遍的,你别擦了。”

“哇!”顾绒叫着后退三步,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摸了屎一样复杂,赶紧跑到洗手台去洗手。

沈秋戟看着又气又好笑,就又和他抬杠了:“你叫什么叫?你一直摸我胸,非礼我那么久我还没叫呢你就先叫上了?”

顾绒没好气道:“我摸你胸干吗?”

沈秋戟大言不惭:“你馋我身子。”

顾绒白了他一眼:“青天大白日呢别做梦。”

沈秋戟“嘁”了一声——顾绒不给他碰,他还懒得碰呢,自己好心好意搀扶他却贴了个冷屁股。

于是沈秋戟不再去管顾绒,走到浴室门口脱衣服准备去洗澡,谁知顾绒却忽然喊他:“沈秋戟。”

“怎么了?”沈秋戟保持着脱了一半背心的姿势回头看他,胳膊上的肌肉因着这个动作而绷紧,隆起流畅的线条。

他要脱衣服,顾绒却穿好了外套要出门去警局改名:“你以后还是接着喊我‘二绒’吧,想喊‘绒绒’也随便你。”

说完顾绒就关门走了。

沈秋戟:“……”

沈秋戟觉得,顾绒他真的疯了。

顾绒没疯,他去了警局要把名字给改回来。

上回负责给他改名的警察妹子还记得他,那警察妹子听说顾绒又要把名字改回来时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但人家是为民服务的好公仆,照样尽职尽责给顾绒办了改名手续,告诉他十五天后来领新的身份证。

而且去警局还和去医院不一样,路上顾绒没遇到什么意外,在警局没有,改名完毕后回来的路上也没有,他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宿舍,没有意外身亡。

所以当傍晚顾绒回到宿舍时,他还是很难以相信,摸着自己的脸问:“我还活着?”

“我感觉你快死了。”从外头拎着一个白色帆布袋的沈秋戟听见顾绒喃喃这句话,没忍住说道。

顾绒回头剜了沈秋戟一眼,倒没和他吵架,转身进浴室去了,他也是每天出门回来都要洗澡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顾绒洗澡时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更确切地来说,是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好像和他面对面的站着,在他闭眼洗头时,死死地盯着他。

然而顾绒睁开眼睛后却什么都看不到。

等到他用洗面奶洗脸时,顾绒突然感觉有人往盖在自己脸上的手指轻轻吹了一口气。

顾绒缓缓停下所有的动作,他们宿舍的浴室虽然有窗户——可窗户开的很高,就算有风灌进来也绝不会是这样的效果,而且那口气阴凉湿冷,带着浓浓的血腥臭味,甚至还夹杂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就好像是长期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重新“活”了过来,就站在他的面前。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顾绒脑海的刹那,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就炸开了。

错觉,错觉,肯定是错觉……

顾绒不断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他前面不就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吗?可是他睁开眼睛后却什么都没有啊,这一次也肯定没有。

但即便如此,顾绒依旧不敢睁眼,因为那股死死盯着他的视线又重新出现了,下一瞬,顾绒还听到了另外一种诡异骇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浴室——有人在踩水。

“啪嗒啪嗒”脚掌踩在地面积水时发出的声响绕着他打转,仿佛除了他以外还有人就在这间浴室里,正围着他不断转圈!

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牵扯着顾绒的心跳也一起变得急促。

这踩水声是如此清晰,连淋浴头沙沙的水声在这一刻都显得那样安静,阴凉噬骨的寒意从顾绒脚踝处升起,又像是死人似的攀伏在他背上,然后踩水声停止了,盯着他的视线也消失了。

顾绒放下捂住脸的手,缓缓睁开双眼,浴室中除了淡淡的水雾以外什么都没有,顾绒高悬的心脏缓缓落下,他刚想松一口气,却有人代替他这么做了,那个人站在他的身后——朝着他脖颈又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也被人“砰砰”敲着震了起来。

“啊!”

急促的叫声完全不受顾绒控制从喉咙里发出。

“啊——!”

结果门外的人叫得比他更大声,那是梁少的声音:“顾绒你怎么了?”

顾绒不敢回头,拿浴巾随意擦了下身上的水珠就把睡衣穿上了,努力镇定下来后回答梁少的问题:“我没事,就是被你吓了一跳。”

“我也被你吓了一跳。”梁少的声音就在门口,和顾绒只有一门之隔。

顾绒不敢在浴室里多待,也不敢回头,只想赶紧开门离开这里,可他打开浴室门后,门外却一个人都没有。

他抬头朝宿舍望去,梁少躺在自己的床上,手中握着手机,李铭学坐在自己桌前,沈秋戟挂在阳台的引体向上单杠架上做他的每日训练。

听见他从浴室出来的动静,他们全都齐刷刷地望向自己,梁少还睁大眼睛,还奇怪地问他:“顾绒,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沈:我绒,你还好吗?

绒:我很好,我好就好在tmlgb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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