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又不好好打,退又不肯干脆地退,跟牛蝇子一样歪死缠有什么意思!他娘的这伙烦人的北蛮子!”
豫王一箭j翻了个马背上的北漠骑兵,听见身边的华翎骂骂咧咧。
也难怪华翎骂娘,这支北漠骑兵队想必在他们后面远远地跟踪好几日了,趁着shen夜来袭营,却不短兵相接,而是以*扰为主。他们一追,对方就快速后撤,一停,对方就弓箭乱j,一退,又溜溜达达追过来继续挑衅。
豫王看出来了,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要把他们的兵力耗在这里。当即对华翎说道:“我怀疑敌军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负责压阵,但小心别中了诱敌之计,敌军退兵超过三十里勿要再追。我回营地看看。”
华翎抱拳道:“将军放心,这里尽管交给末将。”
豫王转身离开谷口战场,匹马长槊直奔临时营地,却见一片安静,似乎并无事发生。豫王下马走到帐篷附近,见荆红追独自一人盘tui坐在湖岸边的树_geng上,长剑放在膝头,正闭目打坐。
“清河在帐篷里睡觉?”豫王问。
荆红追没有回应。豫王心头猛地一跳,三两步kua过去掀开帘门,帐篷中果然空无一人,转头厉声问:“清河呢?”
荆红追睁开眼,一手按剑,一手按身边的酒坛:“你有两个选择,一,与我打yi_ye,二,与我喝yi_ye。选罢!”
豫王咬牙:“你果然靠不住,把清河放跑了!”他望了望山谷另一头漆黑的胡杨林,当即纵身掠向坐骑。
荆红追掌风一拂,满地枯叶盘旋如龙卷,每片叶都蕴han_zhao至纯的剑意,将豫王半空中的身躯缠絷在绵密的真气中,拽向自己身边。
豫王怒喝一声,劲力外放将缠身枯叶震做齑粉,但人已被拉着坐在树_geng上,一坛酒随即丢进他怀中。
荆红追拍开手中酒坛的封泥,淡淡道:“你打不过我,但喝酒兴许能喝过我。”
豫王憋着口恶气,道:“你无底线的纵容,只会害了清河!看看谷口外,大铭的军队仍在与北漠骑兵作战,而你就这样放他去私会敌酋,荆红追你**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想毁了清河的仕途与声誉,好带着他一个人远走高飞?”
荆红追给自己灌了口酒,侧过头看他:“你真的相信大人吗?无论他失势还是失忆。”
豫王被问得一怔,不自觉地皱眉:“我当然相信清河的眼界与能力,但有些恶事的发生并不会遵从他的意愿。”
“——譬如你当年对大人做的那些事?”
豫王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与懊悔,没有回答。
荆红追看到了,不为所动地再次追问:“所以你这次如此恼火,是担心失忆后的大人再次受到伤害。除此之外呢?是否也因为入了大人法眼的,竟是你战场上的夙敌阿勒坦,而令你实难接受?”
“**”
“你想用阿勒坦的首级,向皇帝、向朝廷证明大人没有看错人。你想让大人力排众议放你出京就藩的举动,成为他的政绩之一,而非污点,是不是?”
豫王抬眼望向荆红追,忽然想起那日在边堡,微生武犯浑往新任监军的屋里丢进两头狼,而他知道监军是谁后吓出一身冷汗,赶过去谢罪。就在那间闭门不开的屋子里,不止有新上任的苏清河,还有侍卫荆红追。
-
“你重掌兵权不到一个月,凶名便已传至京城,惹得朝堂物议纷纷,说你滥杀士官、峻整军法,是为了清洗军中异己,培植自身势力,此举不仅是对先帝心怀旧怨,更是对新君傲慢不臣。”
听了朝臣们的严厉指斥之词,豫王不怒反笑:“清河呢,又是如何想的?”
“我想你**”屋里安静了几秒,随即传出一声清喝,“想你他娘的赶紧去打一场胜仗,好叫那些叽叽歪歪的言官闭zhui!也不枉我和小朱斗智斗勇八百回He,好容易才出了京来给你当几个月监军!”
这哪是监军督战,分明是来助他稳定局面、扫除非议的。
豫王朗声大笑。
他向前一步,倾身将前额抵在门板上,语声低沉:“既然苏御史这么说了,那我就只有提着阿勒坦的脑袋来见,方能对得起苏御史的一片苦心。”
-
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豫王自嘲地低笑一声:“为什么非得是阿勒坦**清河属意他,哪怕是出于失忆,对我而言都是个莫大的讽刺。”
荆红追这才微微动容,用手中酒坛轻磕了一下他怀中的酒坛:“喝酒。”
豫王拍开封泥,对着坛口咕嘟咕嘟猛灌。
荆红追道:“那日你因为军情匆匆离开,并未进屋,也没来得及听见大人之后说的话。大人说,两国之间除了战争以外,还有其他的路子可走,并不是简单的和谈纳贡,而是**外交术。如果大人想要实施他心中关于大国外交的构想,那么阿勒坦就是北漠首领中最有可能沟通的那一个。”
豫王怔住,问:“外交术?清河告诉你的?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失忆前说过。失忆后什么前情旧爱都忘了,偏偏关于国策战略之流却一点不含糊,与失忆前一脉相承。”荆红追有些_gan慨地喝了口酒,“不愧是大人。”
豫王沉吟片刻,叹道:“看来阿勒坦也未必是我们真正的情敌——或许这片天下江山才是。”
“谁跟你‘我们’?”荆红追斜他一眼,手里的酒坛却微抬了一下。
豫王倾过去与他碰了碰坛身:“喝完这口,你也别再强拉着我不放,我要回去支援华翎。”
荆红追道:“没这必要。谷口外的北漠骑兵已经退走,华翎并未穷追,我听见靖北军折返的马蹄声了。”
“我也猜到,那是阿勒坦派来声东击西的队伍,所以只是纠缠,并未死战。而他好趁机从另一边谷口潜入,带走清河,对不对?”
“对。”
“我把清河交给你守护,你倒大方,给那北蛮子开了方便之门。”豫王不甘地皱着眉,“你刚才说,要么跟我打yi_ye,要么拉着我喝yi_ye,这个‘yi_ye’**是时限?”
“这是我给大人的时限。大人既然答应了我,就会遵守约定。”荆红追轻抚长剑“誓约”,面上是一片光华nei敛的平静,“天亮后如若还不回来,就意味着他驯_fu不了阿勒坦,反被强行扣押。那么我会亲手杀了阿勒坦,以绝后患。”
豫王沉默片刻,举坛再次与他一碰:“记得你我第一次碰面时,我想招揽你。”
荆红追想了想:“我记得你当时说,‘明珠蒙尘,可惜了。不如弃暗投明,本王既往不咎,还会重用你’。”
“如今看来,我的眼光一直都不错。”豫王仰头倒酒,来不及吞咽的酒ye顺着下颌与脖颈蜿蜒流淌,打*了他的_yi襟,“只可惜A,我千杯不醉。这yi_ye,只能坐等天明了。”
荆红追道:“我体nei真气日夜自生、流转不息,酒力亦不能侵。这yi_ye,我与你坐等天明。”
华翎率军回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幅令他吃惊的景象——他们家纵横恣肆的靖北将军,与苏大人身边那个冷面寡言的宗师剑客侍卫,并肩坐在湖边的盘结拱起的胡杨树_geng上,望着月下微光粼粼的水面,拎着酒坛共饮,时不时聊上一两句。
气氛如此和谐,仿佛之前那些个争风吃醋**华翎甩了甩脑袋,那些个针锋相对,都变成了错觉一样。
-
苏彦被阿勒坦搂在马背上,在月夜的寒冬旷野上奔驰。金黄枯美的胡杨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残雪未消的丛丛白草**都从身边呼啸的风中向后飞掠。
阿勒坦用neng下来的银狐裘裹着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双光华湛然的凤眼,在朔风劲吹中微微眯起。
“你要带我去哪儿?”苏彦向后仰头,望着上方D着黄金颈圈的脖颈,问阿勒坦。
阿勒坦俯身,用下颌蹭了蹭他头顶的银狐毛:“跟我走就是。快到了。”
就这么疾驰了小半个时辰,苏彦估摸着离靖北军营地得有几十里了,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想带我回旗乐和林吧?太远了,你会赶不及解毒的。”
阿勒坦笑了起来:“乌尼格原来一直都在担心我毒发身亡,十日期限也是j心算过的吧。”
苏彦老脸一红,zhui硬道:“我说了不想你死,是因为献策不能白献,我做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
“巧了,我也没有。”阿勒坦笑着放慢马速,在一处霜草覆盖的矮坡上停了下来,“我们到了,乌尼格。”
苏彦把挡着口鼻的狐裘拉下来,环视一圈周围,夜色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阿勒坦取下挂在梢绳上的弓箭,将箭头的火油包在火折子上点燃,随后挽弓如满月,朝着黑暗中一箭j出——
火箭如流星拖曳着焰尾,落在地面的柴堆上,瞬间腾起了烈火。柴堆上浇了松脂,引燃得很快,眼看着两条平行火线向黑夜中蔓延,形成了一条三丈宽的、明光跃金的通道。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