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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彦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一块破毛毡和几圈麻绳捆在了马背上,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之前大约是因为失血与饥寒交加晕过去了。

他不知这支北漠军队已经行进了多久、将要去什么地方,只知道再这么顶风冒雪地前行,他不被冻死、饿死,也会因为伤口没有及时处理_gan染而死。

所幸又过半个多时辰,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倘若苏彦此时还有心情与力气四望,就会看见白雪覆顶的*山山脉已近在眼前。

队伍所停驻的地方正是*山南坡的一处避风地。此处因为地势广阔,又巧妙地夹在挡风山脊与一条Y字形河流中间,即使严冬时节河水也不会冻结,春夏则河边绿草连天、百花盛开,故而名为“阔百花渡”。

大军暂时在此安营扎寨。所谓营寨就是铺架开来的穹帐,每一顶都能容纳不少人。至于战马,按群落拢在一处即可,不必遮蔽。因为北漠马匹从来都是露天生长,如野马般耐寒、耐饿,能忍受恶劣环境,甚至可以在行军途中数日不食。

神志不清的苏彦是被冷水冻醒的——负责押解的骑兵看他满头血污,脸上所沾的泥土被冲刷成道道沟壑,于是直接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河水里清洗。苏彦呛得肺都要咳出来,连后脑处痛到麻木的伤口也顾不得了。

动作cu_bao地洗涮完,骑兵笑嘻嘻着说了句什么,把他拖进一顶格外宽敞的穹帐nei,用弯刀的刀背在他tui上敲了敲,意为“敢逃跑就砍断你的tui”,然后也不绑他,径自离开了。

苏彦好容易咳出了气管里的水,*淋淋的脑袋疼痛刺骨,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哪怕这些北漠人现在不杀他,接下来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只怕跟待宰的牲畜也差不多。

正在苏彦努力思索neng身之策时,之前逮住他的那个北漠首领掀开帐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D着鹰帽,全身披挂兽皮与布条、悬着各式金属饰品的怪人。

首领指着他,对怪人呜哩哇啦地吩咐了几句。那怪人便上前把他的脑袋拨过来拨过去,查看伤口,须臾后对首领说了句什么,从_yi襟nei掏出一包墨绿色的枯*残叶,在zhui里嚼成糊状,就要往他伤口上敷。

苏彦下意识地向后躲开,摆出戒备与反击的姿势——什么鬼东西!和着口水恶心吧唧地糊在伤口上,不破伤风也要细菌_gan染。

胡古雁见他十分抗拒,便耐着x子解释了一句:“这位是随军萨满,他的药对金创伤很有效。”

苏彦在整句话里只听出了“萨满”的发音,再一联系怪人的_yi着打扮,回忆起曾在前世的纪录片里看过的:哦,原来是萨满——跳大神的!

虽然知道萨满文化作为一种原始信仰传承了数千年,在传闻中拥有医疗、占卜、祷告、解梦、预言天气等能力,直至现代依然存在于东北与西北地区的民间,但这毕竟太玄乎了,苏彦连连摇头:不不,*脚郎中我还能接受,巫医不行!

随军萨满将zhui里嚼的药糊全吐在掌心,想把他强行摁在地面上药。

苏彦“嗷”的一声叫,下意识施展出一招“叶里藏花鸳鸯tui”,把对方踹成了一只痛极乱蹦的弓背大虾,随后就被自己无师自通的神功惊呆了。

胡古雁震惊后发怒,上前猛地一脚踹在苏彦Xiong口。他身沉力大,饶是没下死手,也叫苏彦向后飞出一丈多远,后背砸在羊皮铺就的床榻边上,咳出一口血沫来。

“他不需要上药,你且去!”胡古雁吩咐那名萨满。

萨满强忍着蛋疼yu碎的悲愤,弯yao退出了穹帐。

胡古雁上前两步,一把薅住苏彦额上的短发,将他后脑伤口压在床沿。

剧痛剜心蚀骨,苏彦脸色霎时惨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胡古雁凶x大发地俯视着他,神情好似一头噬人的草原狼,从龇出的牙尖上透出了骨子里的蛮狠。“你,奴隶**我,主人,你的!”他用极为蹩脚的汉话勒令道,“好奴隶,听话**不听**死!”

伤口重重地碾在床沿,把羊毛毡染红了一片。苏彦痛得全身发麻,疼痛_gan仿佛千万_geng钢针从脑后刺进体nei,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他本能地想_fu软告饶,伸手抓住胡古雁的袍襟,艰难地说道:“我**”他用力咬牙,“不、是、奴、隶!”

“你——说话!骗我!”胡古雁张开一只手掌钳住苏彦的脸,力道大到几乎要将他颧骨压碎。

像擒住了一只奋力挣扎却无力回天的羔羊,掌心里触_gan是滑的、软的,热气吐露,绕指成柔。手掌上方的双眼是一对*漉漉的黑色宝石,仿佛寒夜里误坠天湖的星曜,于临难的凄朗中闪着不屈的幽光。

胡古雁不觉松开手掌,第一次仔细端详起了被俘的小奴隶,见他瓷白脸颊上浮起指痕,竟有一种残红碎玉般触目惊心的Yan色。这与草原nv子的明媚热烈截然不同的美_gan,让胡古雁一时有些恍惚。

苏彦趁机将紧握在拳头指缝间的什么尖锐硬物戳向胡古雁的眼睛。

胡古雁在拳风触到鼻梁前,一把攥住了苏彦的手腕。指间尖锐之物被对方硬掰下来,扔在床面,苏彦才发现,那是一只纤长小巧的木哨子,吹zhui处用金属镶边,以防木料受潮开裂。

木哨子似乎是从自己的袖中落出来的,应该也是原主身怀之物,只不知能吹出什么响,有何作用。

胡古雁Xiong口烧着一团烈火,并非全然是恼怒,却急需一个发泄口。他将苏彦猛地翻了个身,一手死死压住后颈,一手从yao间拔出收缴来的匕首,从后方割断了苏彦的yao带。

“不肯认主的野马,就得给它打上烙印。而不肯驯_fu的奴隶,”胡古雁喘着气,用北漠语说道,“就得让他从身到心都彻底归属于主人!”

苏彦在yao带断裂时陡然僵住,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不堪的场面,异常激烈地挣扎起来。

一枚指头大小的木筒从yao带夹缝间掉下来,落在胡古雁的靴面上。

胡古雁本没有心思管它,但木筒的盖子被震落,从中掉出一小卷纸条,看起来颇为蹊跷。

犹豫了一下,胡古雁还是捡起了纸条展开,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汉字,便将纸条往苏彦面前一递:“读。”

苏彦看清纸条上写着:

探明阿勒坦所率大军将至云nei城收缴粮草,推算其行程约在二日后。若于云nei设伏,可攻其不备。

纸条上的这几行字眼,怎么看都像一份军事情报,而“阿勒坦”这个名字,更是典型的北漠风格,所以**原主是个间谍?一个落入敌营、身份即将曝光的间谍**

苏彦心底拔凉,含泪摇头:“我不识字。”但愿你们军队里也没有一个人识得汉字。

“我,会一点,看地图。”胡古雁手指点着纸条上的几个字眼,一字一顿,“云、nei、城。阿、勒、坦。”

苏彦像被当场宣判死刑一样沉痛闭眼,但旋即又睁开,在胡古雁反应过来之前,抓住了手边唯有的一枚哨子,死马当活马医地用力吹起来。

木哨没有发出任何鸣响,像个不He时宜的冷笑话。

但不知为何,苏彦觉得原主不会无缘无故贴身带一个坏掉的哨子,于是豁出去继续吹。

他似乎听见了一线若有若无的尖细颤音,极高的频率,高到人耳几乎不能听见,恍如幻听。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不是幻听。身后的暴徒首领骤然发出一声痛楚叫喊,用手掌死死压住了双耳,难耐地向后退去。

来不及思考为何这一gu几乎听不见的哨音对他自己没有影响,苏彦抓住了这个难得的逃neng机会,绕开痛苦哀嚎的胡古雁,冲出了帐门。

强忍着伤口的剧痛与眩晕,苏彦向着河边夺命奔跑。河水冰凉刺骨,却是他唯一的逃生通道,只有跳下河泅水,争取被水流带至下游,才有可能摆neng北漠骑兵的追赶。

当然,这个办法非常冒险,他很有可能会冻死、淹死在严冬的河流里——但他别无选择。

身后的穹帐,胡古雁从帐门nei冲出来,朝他远远地愤怒咆哮。

苏彦无暇去听对方咆哮什么,拼了命地跑近河岸,朝下方的水面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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