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么一闹,皇兄怕是对你生了厌弃之心,你就不要私下去见他了,以免自取其辱。
苏晏斜坐在马车座椅上,颠簸中头磕到了厢壁,蓦然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是被豫王的话影响了心绪。
理智上知道,哪怕皇爷对他避而不见,也绝非出于心生厌弃,而是另有隐情。可这种诛心的话入了耳,再怎么如风过湖面,还是会漾起片刻的涟漪。
苏晏觉得自己有必要单独见一见皇帝,问明缘由。
再说,皇爷近来body如何,头疾是否仍发作,他还没亲眼确认过,怎么可能对方说“不见”,自己就真的不去见了。大不了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呗。
拿定主意后,苏晏吩咐马车先别回苏府,拐到另一处地方,去探望阮红蕉。
阮红蕉所租住的院落,离苏府颇远,离北镇抚司颇近,是高朔名下_F_产。
那时苏晏离京没多久,沈柒便借着修葺府邸的由头,将她客气地请出去,还说已经帮她另找了清幽雅致的新_F_子,租金也垫付了一年以表歉意。
阮红蕉知道沈柒介意她与苏晏有过一段暧昧旧情,总想让她避嫌,二话不说让婢nv把包袱一收拾,坐上了搬家的马车。
到了新宅一看,她自己也颇为满意,便住了下来。
月余后绷带拆除,阮红蕉摸着疤痕凹凸的半边脸颊,对着镜子落下泪来。
她没有后悔,但曾经的花容月貌就这么不复存在,难免黯然自伤,躲在闺中不愿出门。唯一一次出门,是去胭脂巷与L鸨了断,赎回卖身契。
L鸨原本还死活不肯放人,阮红蕉掀开面纱给她看。L鸨惊骇又失望,立刻放了契,连赎金都没有狮子大开口。
面对L鸨嫌弃的眼神、其他姑娘们的窃窃私语,阮红蕉毫不动容,平静地办理完自赎手续,彻彻底底地离开了烟花之地。
她的自由是用容貌换来的。而且苏晏离京之前,还帮她在官府削了贱籍,今后就是个堂堂正正的户民了。有所失必有所得,她知道塞翁失马的道理,即使重头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从青楼到街边的马车,一直有人在跟着她,阮红蕉敏_gan地_gan觉到背后的盯视。
是哪个贼心不死的**子弟,明知她赎了身,还想占便宜?阮红蕉心里陡然生出一gu怒意,故意谴婢nv去买吃食,自身袅袅地下了马车,拐进旁边的小巷,假装崴脚跌在地上起不了身。
跟踪之人果然现了形,上前搀扶。阮红蕉扯掉面纱,用狰狞丑陋的半边脸颊猛地贴近对方眼前,想惊吓、恶心他。
那人愣住,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满面愧咎,目光中流露一丝痛楚,赔罪道:“是我情急时不管不顾地下手,害了阮姑娘,我**我这辈子都对不住你。”
阮红蕉这才看清,跟踪她的人是高朔。
锦_yi卫高朔,北镇抚司主官沈柒的心腹,因为暗探的身份,明面上的官职仅仅是校尉,却颇得沈柒看重。
在应虚先生的医庐里醒过来后,阮红蕉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高朔的脸。
她依稀想起,这男子便是那天夜里在咸安侯府的客_F_nei,与鹤先生打起来的三个锦_yi卫其中一个。正是他,在她挨蛇咬时,毫不犹豫地一刀削去了她脸上皮r。
同时想起,也正是这个男人抱着受伤的她冲出侯府,策马狂奔。她意识模糊之前最后_gan受到的,是他怀抱的温热。
阮红蕉_gan激高朔,同时也察觉出对方看着她时异样的目光——无论那gu好_gan来自于愧疚、怜悯还是责任,她都不愿接受。
“原来是高大人,吓奴家一跳。”阮红蕉重又D上面纱,避开了高朔的搀扶,起身道,“奴家从良了,男nv有别,还请大人避嫌。”
面对明显的排斥,高朔心底有些苦涩,面上温和一笑:“是我失礼。阮姑娘离开此处,可有地方去?”
阮红蕉颔首,福了福身:“奴家告辞,高大人保重。”
她以为与高朔之间缘分的就此了结,没想一个月后,又与他在家门外不期而遇。
高朔不得已向她坦白,自己是这座小院的主人,又言明与她仅仅是_F_东与租客的关系,不会越界。
阮红蕉只是不想与他发生男nv私情,倒也不是讨厌这位容貌普通但态度温和的锦_yi卫校尉,便没有坚持要搬走。
渐渐的,不期而遇多了,两人也熟络起来,有时你帮我修一扇窗,有时我帮你烧一条鱼。彼此虽恪守礼仪,但面对面遇见时,也会互相注视,微微一笑。
但也仅此而已。
沈柒不管手下的私事,有次见高朔喝闷酒,便随口说了句:“有这么麻烦?给她劝点酒,睡一觉就成事了。”
高朔摇头:“睡容易**只怕睡过之后,她恨我一辈子。”
沈柒嘲道:“她都不知同多少男人睡过了,还在乎这个?”
高朔没回答,借着酒意,目光直勾勾看他。
沈柒从眼神里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换作是苏大人,你愿不愿意冒着被他恨一辈子的风险,强行做他反_gan抗拒之事?
冒着被苏晏恨一辈子的风险——沈柒被这一道闪念震慑到似的,后退了半步。
他匆匆离开醉酒的高朔,回到自己宅邸,从卧_F_的暗格中,取出了从馄饨摊老板处得到的、那半截传递信息用的机关tao筒。
手指在金属表面的纹路上摩挲许久,沈柒终于还是没有强行开启tao筒令其自爆,又将它放回了暗格中。
上个月河南廖贼作乱,景隆帝派他前往开封府探查真空教是否参与其中,沈柒带了数百名锦_yi卫j锐,领命而去。
出发前,他带走了暗格中的半截机关tao筒。
高朔也随沈柒一同去了河南。临行前,他把_F_契留给阮红蕉,对她说:“我要随上官离京去执行任务,若能顺利回来,烦你再烧一尾鱼给我吃。如若回不来,这座小院就送给你。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你若不要,就随便处置了罢。”
相处久了,如何一点关念没有?阮红蕉不肯收_F_契,但高朔态度坚决,最后她只好说:“_F_契暂且寄存在奴家这里,待到高大人凯旋,奴家为你烧一桌的鱼。”
高朔笑道:“清蒸、糖醋、红烧、煎炸**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你保重。”
他在马背上挥手,头也不回。阮红蕉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心中五味杂陈。
高朔走了一个多月,音讯全无。阮红蕉在葡萄架下做绣活,忽然想起了他,又想起了苏晏。
篱笆院门外,一道清澈的男子声音响起:“我的好姑娘,少爷来看你了。”
阮红蕉闻声转头,惊喜交加:“**公子,你回京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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