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柒冒夜进宫面圣。意外的是,圣驾不在后宫养心殿或御书_F_,也不在前朝的奉天殿,而是在外朝东路,太子所居端本宫前面的文华殿里。
文华殿是东宫听课读书处,也是历代太子践祚之前的摄事之处,与端本宫之间,隔着个御药_F_,熏得殿nei也染了一丝淡淡的药香。
景隆帝的脸色,便在这gu药香中仿佛夜晚云遮雾yinJ的山峦,凝重而巍峨。
面对跪地叩见的沈柒,他审视着、周谋着,良久后方才开口:“东苑龙德殿中,你给朕的那个答案可还记得?”
沈柒道:“臣万死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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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皇帝问他,为何要出首冯去恶?沈柒说因为他事君不忠,因为他贪毒害国,可这两个答案,皇帝都以冷淡的神情表示了不满意。
“朕最后再问你一遍,为何要出首冯去恶?”
沈柒知道,这回他再答错,掉的不仅是冯去恶的脑袋,还有他自己的功名与前程。
“为了**活下去。”
“是了,这才是实话。”皇帝微微颔首,“先帝爱听戏、唱戏。他说过,丹墀之下便是戏台,生旦净末丑,个个粉墨登场,长袖纷舞之间,最是迷人耳目。而天子端坐九重,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双燃犀慧眼,能照见脸谱下的肺腑。”
沈柒闻言凛然:“臣对君对国一片忠心,可昭天日,皇爷明鉴。”
“你有忠心,也有私心,此时此刻两心一致,不代表今后就不会因私叛忠。朕不希望有那一日,毕竟人才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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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当夜的告诫犹在耳旁,与殿nei淡薄药香混成了一gu谶言般的苦涩气味。沈柒心知,这话他就算听Jin_qu了,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自月夜下澄清桥一见,他就注定要为一个人而活、而战,亦或许也将为那个人而亡。
在他恍神的瞬间,景隆帝继续道:“既然还记得,那就把示给朕看看罢——有个极紧要的差事,朕想让你去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沈柒后背的肌r不由自主地抽紧了,在隐隐的陈痛中等待着,允许他奔赴心上人身边的天音。
“今日戌时初,太子于nei城大时雍坊的暗巷中遇刺,身中剧毒。”
沈柒:“?”
“所幸他当机立断,设法neng身驱毒,被送回东宫,经过太医诊治后已无大碍。朕命你彻查此案,揪出幕后凶手,但不准张扬,以免前朝后宫动*生波。”
沈柒:“!!”
“怎么,_gan到意外?北镇抚司担负侦刺缉*的职责,专办钦定大案,此事让你去查,不是理所应当。还是说,你其实另有想法?”
沈柒:“**臣只是没想到,以臣之愚钝,竟能得到皇爷恩信,将如此重要的大案交予臣查办。臣_gan激涕零,誓死查明真相,抓住谋刺东宫的凶手,任由皇爷处置。”
景隆帝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罢,朕赐你今后不必再跪着奏事。”
沈柒谢恩起身。
此事的确出乎意料,让他的隐愿彻底落空,也让苦心谋划的一场意外做了无用功。可他不能多问,甚至不能露出一点不甘或失望的神色,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平心而论,皇帝能把T查行刺东宫案的机会给他,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也是向群臣坐实了,这位青云直上的锦_yi卫新贵圣眷正浓,前程大好。
倘若天底下没有苏晏此人,沈柒大概真会心有所_gan,竭力为皇帝办事——反正与他向上爬的目标一致,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如今他面对这浩*的皇恩,心下只有无声的冷笑,没有丝毫意动。
皇帝掸平袖口的一丝皱褶,与沈柒擦肩而过时,留下了一句话:
“辛阵海从名义上说,毕竟是你的上官,抽个空去探望探望,给他送些好药。”
“臣遵旨。”沈柒木然应道。他已无心去想,这又是个似是而非的告诫,还是虚虚实实的敲打。
走出文华殿后,他仰望月朗星稀的夜空,觉得景隆帝就是这一片无垠的苍穹,浩瀚而威严地压在所有人头顶。而他自己,也许某天将成为撕裂苍穹的闪电,用短暂却决烈的光华,去抗击不可违逆的天意。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些了解了吴名。
在小南院,那个几乎是一无所有的刺客,用一往无前的气势,坚执冷硬地说:
“我心中有恨,手里有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柒用手掌覆着上半张脸,低低地笑了起来,指缝间的双眼依稀闪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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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贺霖在寝殿_On the bed_醒来时,窗外天色明亮。他抬臂看了看裹着纱布的右手,嗤了声:“就一个小伤口,又不是手断了,包得这么严实,太医惯会小题大做。”
宫nv见他醒了,赶忙上前伺候,朱贺霖忍着尚未褪尽的眩晕_gan坐起身,被_fu侍着洗漱。
“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回来的?”他问宫nv。
“回小爷,是昨夜亥时一刻,被禁军送回宫的。”
“当时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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