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浏览器反复进入阅读模式,可在阅读模式下点击设置,把自动进入阅读模式关闭掉!

《金钱豹》一出戏大火,意外地重新把整个武生行带得惹人注目起来。从前行当之间,位次有个前后之规。首推老生,其次青_yi,再次才是武生。后来旦角儿有了越过老生的势头,头牌就是轮番挂的了。现如今这么一火,武生的风头要和前头的两个行当三足鼎立了。三百六十行,规矩都是人定的。头牌挂什么,说到底,要座儿说了算。于是各个能演武戏的班子都趁热挂了武生戏,想要借着这个东风,火上一把。

吴连瑞毕竟年岁大了,功夫再shen,也架不住这样劳累。他脾气冲归冲,对自己的本行却瞧得很清楚,处理起戏上的事也很有分寸。他陪小玉麟演了几日金钱豹,又借着这gu热潮让小玉麟演了几出猴儿戏和武松戏,都很叫座。再往后,却突然停了这些把子戏,只让他在别人的戏里串场。小玉麟有几分不解,吴连瑞却直言,他功夫尚未到家。最初大家瞧热闹,被他的翻跌和筋斗迷得眼花缭乱。可时日一久,再好的活儿也会看厌,这时候人家就该考校起他别的功夫了,譬如唱功,譬如身段儿。若是不小心把白玉堂演成孙猴子,往后就要得倒彩。跟头一摔,前头闯出再好的名头,后来也要白费。所以小玉麟仍旧是每天学戏练功夫,在和春班给别人配戏。

他大火的那阵子忙得团团转,下了戏全是应酬。偶尔也会遇上不开眼的,见他生的漂亮,想占一两分便宜。结果总是被他打得哭爹喊娘。这事儿传出去,成了梨园里的一桩乐子。大伙儿都笑,笑那帮无赖的不开眼。老话道,好汉打不过赖戏子。他们唱戏的虽然有些花架子,身手却远比普通人来得灵活矫健。小玉麟开蒙的和春班最初是养拳师的,后来跑江湖卖艺耍把式才渐渐成了戏班子。他童子功扎实,后来师从的吴派,也是走硬功夫的路子。这样养出来的武生,虽然和正经武术家没个比,但对付几个泼皮无赖,简直跟玩儿一样。

虞冬荣拿这个事儿却有点儿头疼。戏子要应酬的,大都是有身份的富贵人。小玉麟今儿拳打南山,明儿脚踢北海的,指不定哪天不小心惹到太岁,那就麻烦了。他把这个道理和小玉麟细细说了。小玉麟表示听明白了。往后再有人招惹他,他撒丫子就跑,最后得了个周飞tui的绰号。

虞七少爷觉得这个外号真是难听。然而没办法再抱怨什么,小玉麟肯乖乖听话,他就谢天谢地了。虽说虞冬荣尚未成婚,但老觉得带孩子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每天*心都不见完的。

小玉麟这边闲了一点儿,虞冬荣就忙不迭给他请了先生,想叫他老实地学点儿文化。其实早先曹家班里请了先生的,主要是给年纪小的孩子们授课。小玉麟比人家大许多,坐在里头,格格不入。他自己又是个挺骄傲的x子,受不了那帮小孩子天天偷偷瞄他。去了一周都不到,就再也不肯过去了。虞冬荣在曹家大院里到处找他,最后发现他正坐在_F_梁上吃牛r夹饼。见着虞七少爷,眼睛弯了弯;可一听是叫他回去上课的,俊脸顿时一垮。任凭虞冬荣喊破喉咙,他也不肯下来。

等虞冬荣费劲巴力地找来梯子,_F_梁上早就不见人影了。晚上下了戏,虞冬荣在被窝里打他屁gu。还没等怎么着呢,天旋地转,他骑到虞冬荣身上来了。虞七少爷简直快要被他压断了气,只得先把人从身上哄下来。心中郁闷非常。

尽管如此,让他学文化的心思却没有就此熄灭。整日与名流显贵们混着,肚子里没点儿墨水怎么得了。这年头儿,名角儿哪个也不是白给的。就连吴连瑞那种倔驴似的,也能平仄押韵地写几句旧体诗出来。旦行就更不必提了,何翠仙整日同文人在一起,诗才已经被捧上天了。叶小蝶是轻吟小班出来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至于秦梅香**虞冬荣糟心地看了一眼小玉麟。小玉麟和秦老板比,整个就一Bang槌。

要不是秦梅香最近身子不好,他真想把小玉麟送过去关几日,让这不听话的混球儿好好沾沾秦老板的雅气。

所以等先生一定下来,他直接就跟小玉麟摊了牌:“请的老师,明儿一早就过来了。往后你早上吃完了饭,跟师父上两个钟头的文化课,然后再该干嘛干嘛去。”

小玉麟今儿下戏早,本来换了_yi裳高高兴兴地躺在虞冬荣身边儿,准备和他说说新戏的事儿。冷不丁听了这么一个噩耗,腾地从_On the bed_坐起来:“我不是说了我识字的么!能看报纸,也会写信**”

“你那写的也叫字儿?跟狗爬差不多。”虞冬荣慢条斯理地拿香膏擦手,秋冬气候干冷,他手上爱出小口子,非抹点儿这玩意儿不可。

“可我哪有时间**”

虞冬荣把香膏放在一边儿:“听话。你要想长长久久地红着,肚子里非得有点儿墨水不可。赶明儿人家给你写新戏,你把本子从头到尾读了,愣是看不懂,那还怎么往下演呢?”

小玉麟闷闷地不吭声。虞冬荣瞧了他一会儿,叹了声气:“我就是闹不懂。学点儿东西有什么不好的。坐在那儿听先生说说话,写写字,不比你练功夫轻松多了?”

小玉麟再开口时,脸上的神色很严肃,看着不再像是个孩子了:“先生讲的那些东西,不对劲儿。”他摇摇头:“他说的那些书上的玩意儿,都是骗人的**”

虞冬荣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你听听就好,未必非得往心里去A。”

“那我听它有什么用呢?”

虞冬荣语塞。

“三教九流,我们唱戏的是九流之末。”他认真地说:“读书人瞧不起我们,我又跟他们学什么呢?”

这是一tao钻牛角尖儿的歪理,但虞冬荣也听出来了,想来是曹班主请了个酸儒教孩子。年纪小的想不到这么shen,但小玉麟已经这个岁数了,还把他当孩子糊弄,糊弄不过了。虞七少爷于是安慰道:“这回的先生和你上回那个不是一回事儿**”

“鹌鹑戏子猴儿。我们就一玩意儿。”小玉麟轻笑一声:“您甭白费劲儿了。”

虞冬荣皱了眉:“谁说的?”

“都这么说。”

“谁这么说谁才鹌鹑呢。什么玩意儿。”虞冬荣坐起来:“反正你明儿开始给我上课去。这个先生要是再不成,等什么时候秦老板好了,你上他那儿去熏一熏。”

两个人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小玉麟不情不愿地躺下了:“反正都是你说了算。”

虞冬荣难得睡不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玉麟凑上来,把他的yao搂住了。

虞七少爷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入冬的时候,杨清菡终于回来了。秦梅香一得了信儿就带着小玉蓉上门去了。软磨硬泡,好说歹说,杨师父也没当场答应收徒,只说看缘分。缘分这玩意儿玄之又玄,怎么看呢。小玉蓉又伤心又失望,秦梅香却露出点儿笑来,只说你别多想,往后每一场都好好唱,就是了。

等送走了满心迷惑的小玉蓉,秦梅香回到屋里帮杨清菡剥桂圆,一面剥一面闲话似地说道:“蓉官儿的游龙戏凤,您真该去听听。有您年轻时的味道。”

杨清菡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凭他那出戏,我连见都不见他。当我这儿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过来的?”话这样讲,语气却很高兴。

原来是早就去听过了。秦梅香在师父身边多年,哪有不知道他的心思。但还是忍不住埋怨:“您既然有心收他,又何必当面挑了他那么多毛病。他又一向是个胆小的。”

“我就是要他知道,甭会两出戏就得意了。他还差得远呢。”杨清菡拿软毛刷和细绢仔仔细细地擦头面:“yao那么硬,手那么粗。没等唱出个什么样子呢就先成了家,往后拖家带口的,负累多。若是再不下苦工,凭他有多好的嗓子,也是没用。”

秦梅香叹气。他知道杨师父说的话在理。

杨清菡擦了一阵子,慢慢有些出神:“我瞧着他,就想起你师兄来。挺好的一个孩子,就是胆小糊涂,早早就没了。有时候我也想,那时候对多点儿耐x,是不是现在你师兄还唱着呢。若唱着,还能同你搭个伴儿**”

杨清菡早年收过一个叫兰幽的大徒弟。样样都好,祖师爷赏饭的那种。从一登台就开始红,可惜在应酬时被人带了歪路,小小年纪染了大烟瘾。杨清菡急坏了,绑也绑过,治也治过,各种法子都试了,就是戒不掉。然而兰幽唱得实在是好,有他在台上一天,别人的座儿都跑光了。也许是碍着别人财路,也许是自己厌了世,也许是意外。一日上台之后去应酬,死在了玉带河后头的一家馆阁里。怎么死的,谁也讲不清楚,只知道死得很不体面。当日同在一处的人很多,遗老遗少,富商巨贾,梨园里角儿,都有。谁也不承认这事儿同自己有关系。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旧王朝仍然有个名义上的皇帝。世道比如今还乱,官中断案全是糊涂账。曹家班上下打点,可惜最后也没能替兰幽讨个公道。

杨清菡伤心至极,自此恨透了一直带着兰幽应酬,教唆他抽大烟的高宝英。案子被稀里糊涂地结了,杨清菡提着宝剑追到高家要宰人。高宝英起先还敢与杨清菡对骂,后来见动了真格,什么气势都没了。台上演帝王将相的,台下像小丑一般哭爹喊娘地被杨清菡一路砍进警察局。杨清菡为这事儿蹲了半个月大牢,出来后心灰意冷,说苏派就绝在兰幽这一辈儿了。

直到后来遇见了秦梅香。

他是个洒neng人,唯有对这件事讳莫如shen。秦梅香刚红时,有一日同高宝英出去,被杨清菡瞧见扯回来,不由分说被罚在祖师像前跪了一整日。秦梅香是个灵慧的,领了罚之后去悄悄问了曹班主,才晓得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他怕杨清菡想多了伤心,把豆沙圆子往他跟前推了推:“师父,再不吃要凉了。”

杨清菡回过神来,摇头道:“总也没有十全十美的。要么就是糊涂,要么就是聪明过了。”他这是开始数落起身边儿的这个徒弟了。

秦梅香笑了笑:“您瞧小玉蓉,往后**”

“小狗tui一个。”杨清菡直言。

秦梅香失笑。杨清菡喜欢给刚见面的人下判词,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得过的判。虽然不好听也不客气,但往往一针见血,一语中的,所以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叶小蝶是小财迷,何翠仙是小心眼儿,曹小湘是老鹌鹑,蕙香是小木头。秦梅香也得过,是小美人——那时候他面黄肌瘦,像个小叫花子似的。

杨清菡吃了几口豆沙羹,想起了一桩事:“这回去申江走*,倒是见识到了那头同行的热闹。别的也罢了,我瞧那机关布景真是有意思,比咱们一味在台上干唱好得多了。”

秦梅香前年和虞冬荣一块儿去申江,在那儿与人搭班唱了半个月,也觉得那头的同行,论起新意来,比这边的同行要开放得多。只是一来这头的戏班还抱着老规矩,二来机关布景花费也大,所以想一想,也就放下了。这次听杨清菡一提,又有些动心。

杨清菡不过随口一说,很快又把话头转到要紧事上去:“你嗓子怎么样了?手要不要紧?”

秦梅香给他看,还是去年那个样子,双手又痛又冰地僵着。杨清菡攥着他的手直叹气:“这算是什么毛病呢。我看你也别端着了,姓许的那洋_F_里不是暖和么,你就住到他那头去算了。”

秦梅香摇头:“不要紧。大夫开了药浴,一日两次泡着,如今已好多了,起码不红不肿了。”这毛病究其原因是年少时颠沛流离,冬季缺_yi少穿做下的病_geng儿。想去_geng儿没什么指望,只是保养好了,发作起来会轻些。若是换在别人身上,其实是个无关痛痒的症候,但落到秦梅香身上,它就成了个麻烦。

眼下除了身子骨儿上头的麻烦,还有另一桩麻烦,就是搭班的问题。蕙香撑不起来,曹班主想请秦梅香回来了。原本过桥时挑的连喜班,到这个时候就应该散了。这本来是很寻常的事,就算是大班子,有时也是说散就散的。只是念及同台一场的情分,秦梅香与吴连瑞想给班里的众人谋条出路。他同曹班主商量,让吴家父子过来曹家班搭班,正好也能和小玉麟配戏。至于其他人,曹家班有缺的窝儿,他们想顶也能顶过来。还有些可以介绍到其他角儿身边做场面。余下实在没办法的,各自封了笔散伙银子,让大家各谋出路去了。

事情办到这个样子,可以说是厚道至极了。但仍然有些人是不满的。他们不敢去找吴连瑞的麻烦,于是见天儿地缠着秦老板。冬日不好过,秦梅香也理解他们,只是多少总觉得有些头疼。

杨清菡恨铁不成钢地看他:“罢了,都推到我这儿来吧。我替你打发了。你A,什么时候能学得狠心一点儿呢。”

秦梅香有些歉疚:“师父**”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

谢谢赞助,感谢支持!赞助后,进入全站畅读模式。有任何喜欢的耽美作品,也可在搜索页提交留言哦!3元1个月、18元7个月、25块12个月赞助时间未到又提示要赞助?【首页-个人信息】重新登录激活赞助码!

拾玉记》小说在线阅读_第26章__作品来自网络或网友上传_女生阅读之家只为作者by水在镜中_的作品进行宣传。

搜索

拾玉记第26章_

书籍
返回细体
20
返回【点击阅读】模式下,点击屏幕底部会自动切换进度条!
  • 点击阅读
  • 滑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