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医都鱼贯而出,我才重新转回寝阁,朝岳飞看去。
他仍旧昏迷不醒,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
又去摸了摸他的手,更是冰凉。
让高公公去将殿中的炉火添了些煤,烧的更旺了些,又亲自给他加了两床被子,过了一会,再去摸他的手,稍稍暖和了点。
舒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看着他。
三日前,他还好好地,在殿中对我扬眉笑道:“陛下小心了!”
却只过了三日,就成了这副模样。
握着他的手,只觉得心痛无比。
不该让他出战的,不该过分迷信岳武穆王的名号的。
是的,史书上,只看见他浴血奋战,是看见他百战百胜,只看见他身先士卒,却从没想到过,他也是人,他也会受伤,而且,竟会伤的这么严重。
一旁的高公公送了晚膳来,问道:“陛下,在何处用膳?”
我抬眼看了看,没有半点食yu,摇了摇头,对他道:“朕的折子还没批,你去将朕的折子,从延和殿抱来,朕在这里批好了!”
高公公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岳飞一眼,yu言又止,最后转身出去。
看着他的面庞,竟连脸上,都有刀伤,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忍不住伸出手去,刚刚碰到,却见他微微蹙了眉头,赶忙将手收回,悔恨nei疚一gu脑的涌上来。
他让我给他的救援部队,我竟然只能给他送去十分之一的人,早知是这样,我宁愿开封再次被围,也决不会让他出战!
高公公已经抱了折子前来,我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在床头点燃一支蜡烛,就着昏暗的烛光,看着折子。
高公公在一旁小声说道:“陛下,灯光昏暗,恐怕看累了眼,还是多点两_geng吧?”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刚刚孙太医说了,重伤之人,不宜强光,朕一支蜡烛就够了!”
听见高公公低声的叹了口气,我转过头,对高公公笑道:“老高,别担心,朕没事,朕只是担心他**”
高公公也没回话,过了一会,问道:“陛下,岳都虞的药恐怕又冷了,老臣去把它热好!”
我抬头,看了看高公公,他也跟着我这几天都没睡好过,眼里全都是血丝,又是上了年纪的,便道:“不必了,你去把药拿来,这里也有炉子,朕自己来热好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高公公犹豫了片刻,将周围的太监宫nv全部带出。片刻之后,他便捧进来一个银盆,盆里乘水,水中放着药碗。
将煤炉通风口封住一半,然后将银盆放在炉上,便也退了出去。
我坐在岳飞身旁,一道一道的看着折子。
看两眼折子,又看他两眼,过了一会,又怕室中气闷,便将窗户撑开,坐回原位。
等到厚厚的一堆折子都看完了,他还是没醒,我揉了揉有些发*的太阳*,又翻出本书来继续看。
然而却有些看不下去,干脆不再看书,只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zhui唇紧闭,眉头微蹙,幽暗的烛光下,一切都看的不是那么真切。
忍不住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握住。
很粗糙,也很干燥。
眼皮渐渐的沉重,倦意上涌,却不敢离去。
朦朦胧胧之中,似乎觉得握住的手动了一下,猛然惊醒,抬头朝他看去。
却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睁开,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心中一阵狂喜,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间,全部涌上Xiong口,不知该说哪一句。
只呆呆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孙太医的叮嘱,连忙朝一旁银盆中煨着的药看去。
白色的水雾正弥漫其间,我放开他的手,将药端过来。
有些烫,一次没端成,差点泼出来。
找了帕子垫着,将药端出,放在床头的几案边,回过头,他正环顾四周,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道:“没事的,已经找太医看过,并未伤到要害,只是要静静休养些日子。朕害怕你那里睡的不踏实,就让他们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他缓缓的He上眼,却又猛然睁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忙上前,将他扶起,又找了枕头,靠在他背后,好让他坐的舒_fu些。
又将已经滑落到他yao间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想要帮他盖好。
却猛然被他的手止住,又听得他颇为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不敢劳烦陛下,臣自己来就行了!”
他的手还是凉,声音也不如往常的浑厚,我没有说话,只是执拗的抓住被子,不肯放开。
稍稍一用力,将他拦在我面前的手臂推开,他身上没有力气,犟不过我,只得随我去了。
将被子给他掖好,重新端了药,解开碗盖,一gu浓郁的苦味弥漫在空中。
坐到床头,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送到他的唇边。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看了我一眼,张开zhui,将药吞进口中。
看见他咧了咧zhui,想必是苦的很。
回头拈了一枚冰糖,送到他的唇边,柔声道:“若是苦,可以han_zhao这个。”
他却没有张口,只是往后退了退,避开我的手,低声道:“臣自己来就行了!”
我见他避让,一时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也愣住了,唯有风吹过的声音,偶尔烛花炸开,噼啪一声。
我猛然惊醒,讷讷的将手收回,只捧着药碗,低着头,有一勺,没一勺的搅着药。
室中静谧,只听得到勺子和瓷碗碰撞的声音。
过了一会,才听他说到:“臣不是那个意思**”
我抬起头,看着他,急道:“朕只是觉得心中不安,是朕没用,才害的你身受重伤,朕只是想了表心意,却又不知该如何**”
他微微笑了笑,道:“上了战场,受伤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陛下不必过于担心。”
我摇了摇头,急急辩白:“不是这样的,若是朕的救兵,能及时赶到,你也不至于如此。朕心中愧疚的很,只恨朕不能亲自上阵,不然**”
他打断我的话,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过是臣的分nei之事,却蒙陛下亲侍汤药,臣实不敢!”
我没有说话,只是又舀了一勺药,固执的送到他的唇边,看着他。
他亦看着我,犹豫片刻,道:“陛下,这药苦的很,不如拿来,让臣一口气喝了吧!”
我有点担心,对他道:“很烫!”
他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不妨事的!”
小心的将药吹凉,又自己舀了一勺试了试,这才将碗送到他唇边,他张开口,一口气喝完。
也许是喝的快了些,zhui角有药zhi溢出。
伸出手去,将他唇边残留的药zhi揩去,手指碰到他的脸,_gan觉到他浑身震了一下,不过却没有再躲开。
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将一块冰糖硬塞到他的口中,指尖滑过他的唇,心中竟有一丝颤动。
吓了一跳,哗啦一下站起身来,却将原本放在我身边的折子带落在地上。
连忙弯yao,将折子拾起,有些辞不达意的说道:“朕还有些折子没看完,你,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赶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他还坐在_On the bed_,转过身,又走到他的床头,不顾他略微有些诧异的眼神,扶着他,让他躺好。
他浑身没力,几乎是全然靠在我的怀中,他的肩膀宽阔,肌r厚实,紧紧隔着一层里衫,我甚至能_gan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我听见自己的呼xi之声,竟有些沉重,拉过被子,帮他盖好,转过身,定了定神,然后道:“朕就在外间,有什么需要,只管喊朕就是!”
说完,便疾步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听见他在背后说道:“陛下!”
我回过头,看着他,想要上前两步,最终却止住脚步,只问道:“爱卿有何事?”
他有些尴尬,过了一会,才道:“臣有些饿。”
我猛然笑了,连声道:“朕真是糊涂,竟然连东西也不让你吃,你稍等!”
转身而出,叫过在外当值的宫nv,让她去弄些吃的来。
过了片刻,殿中便香气四溢,看到他在两个宫nv的搀扶下缓缓的下床,穿_yi,我有些担忧,问道:“你能下床么?”
他笑了笑,道:“休息了一晚,已经无碍了,陛下不必担心。”
我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东西,他的手还是有些发软,连筷子都拿不稳。
我忍不住说道:“你别折腾了,让他们伺候你吃东西得了!”
他却没有回答,用微微发颤的手将碗中的饭都吃的干干净净,又将一桌子菜吃的丁点不剩。
吃完了东西,他的脸上渐显血色,说话也有气力多了,就连说“谢陛下”三个字的时候,都恢复了往日声音的浑厚。
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让人将碗筷撤走,对他笑道:“好了,你也吃饱了,快些好好歇着吧!听郦琼说,你都连着几日没睡个好觉了!”
他站起身来,躬身道:“臣告辞了!”
我一惊,忙问:“你去哪里?”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道:“自然是回臣自己的住所!”
我想也不想,neng口而出,道:“不行!你那里又冷又暗,你刚刚受了伤,怎么能住哪种地方?再说今夜晚了,外面又凉,你还是睡朕这里吧,朕不打扰你!”
他却跪下道:“陛下隆恩,臣心中_gan激万分,只是此乃陛下寝宫,臣不敢僭越,还请陛下准许臣告退!”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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