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倒真不是缺心眼，而是想当一回他炎哥的贴心小棉袄。

都分手这么长时间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蒋炎带来新的朋友，更别说还挺帅。石磊动用了自己从不用在学习上的小脑瓜，分析了老半天，得出了炎哥要有第二春了这一重大结论。事实证明，不懂标准差方差LSD-t检验SNK法，也并不妨碍石磊趋近事实的真相。

来这个局的人蒋炎差不多都认识，他的性取向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也不至于是个秘密。蒋炎本来想回答没有，他对陈硕那点小心思应该还称不上是喜欢，不过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他笑眯眯地盯着石磊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有啊，那不就是你吗，石小磊。”

石磊原地跳脚：“别别别，炎哥不要当着我女神的面毁我清白！Crystal你别听他瞎说！我的心只属于你！”

大家哄笑着，开始群嘲石磊。没有人再记得刚才的问题。

除了陈硕。

联想起上次蒋炎吃排骨都能掉眼泪，他已经在脑海里默默勾勒了一出苦情戏。那些小细节都突然连成了线，丝丝环环。蒋炎暗恋直男好友，可是直男不仅只把他当朋友，还总当着他的面秀恩爱。无法表白，无处安放，只能半开玩笑打打闹闹地说出真心话。一时间对蒋炎很是心疼。

人间有苦，求不得，放不下。

接下来变成了陈硕中招，又是石磊出的题：“挑一个在场的人亲一下！”

陈硕：“……”

蒋炎：“……”

石磊偷偷向蒋炎眨了眨眼。蒋炎心里有草泥马在散步，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现在有点明白石磊打得是什么算盘。看出来他对陈硕有点意思，想要变着法的撮合，只是这方法怎么都这么low。陈硕这个局只认识他一个人，亲谁合适？

“快点亲啊，别怂哥们！”一群人开始起哄，“赶紧的别墨迹！”

蒋炎脸红红的，暗自紧张，心砰砰跳。而陈硕也很无奈，他的初吻，就这样闹剧一场也太草率了。突然间，陈硕一把搂住了旁边的蒋炎，他们本来就坐在沙发一角，这样一来，陈硕就牢牢的把蒋炎挡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蒋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陡然一僵，大气不敢出一声，他周身都是陈硕的味道，薰衣草味道的洗衣液，干净又安心。他闭上了眼，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然后感觉到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鼻尖。

很温柔。

即便是如此温柔，蒋炎还是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加速流淌，滚烫炙热。很丢脸，蒋炎勃起了。因为一个如此温柔的吻。

陈硕放开了蒋炎，面不改色地坐好。蒋炎把宽松的毛衣又往下拽了拽，欲盖弥彰。

一个小姑娘开口调笑：“果然帅哥都是属于帅哥的！”

“不行！居老师是我的！彭于晏也是我的！没得商量！”石磊的女神也加入战局。

石磊这时候充分体现不要脸的精神：“他们爱谁谁，你是我的！”

女神嗔了他一眼，笑得挺开心。

蒋炎正在和自己的小兄弟较劲，在心里默默念经，懒得理众人。陈硕看到石磊又在秀恩爱，用一种似是包含同情的目光看向蒋炎，双手握了握拳，刚刚蒋炎的呼吸轻轻的扫过他的下巴，心里便像是在一个阳光晴朗的秋天，被小猫毛茸茸的爪子挠了一下。这种感觉他并不熟悉，有一只蝴蝶轻轻挥舞了翅膀，不知道会不会在心中掀起巨浪。

要是他不喜欢石磊，喜欢的是我就好了。陈硕突然生出点惆怅。

那天晚上，陈硕做了一个荒诞的梦。蒋炎一会变成小猫，一会变成兔子，最后变成了一个发光的糯米团子，绕着他四处打转，用明亮涂抹了他的整个世界。

【私信】火火火火：“陈老师去不去图书馆呀！”

【私信】火火火火：“博士还需要去图书馆吗？不然去咖啡店也行”

【私信】火火火火：“貌似新出了个电影挺好看的，陈老师看不看漫威呀？”

【私信】陈硕：“奇异博士？”

【私信】火火火火：“嗯嗯！票我买好啦，下午三点，一起去吧？”

【私信】火火火火：“亲过了就要负责啊！（娇羞脸.jpg）”

【私信】陈硕：“……………………………………好”

陈硕怔怔地看了半天手机，自动锁屏了都一动不动。对他负责吗，听起来很妙的样子，或许也该主动约约他？

【私信】陈硕：“不然先一起吃个午饭？”

【私信】火火火火：“嗷嗷嗷嗷哦！当然好！陈老师就住我隔壁楼吗？我们楼下见？十五分钟！”

【私信】陈硕：“好”

蒋炎慌忙从被窝里弹了起来，刷牙洗脸甚至还吹了个头，飞速的从衣柜拽出了一套已经搭好的衣服，他喜欢把衣服事先成套的配好，避免花时间在纠结“今天我要穿什么”这件事上。十五分钟后，他准时出现在楼下，陈硕却已经等在门口，正在低着头看手机回邮件。

今天陈老师的腿也是这么长呢！今天的陈老师也还是这么好看！今天的陈老师穿了……羽绒服+格子衬衫……陈老师穿格子衬衫都这么好看！

“你下来啦？”陈硕抬起头看到了蒋炎，“想吃什么？”

“有一家韩餐很好吃！就在电影院那个商场旁边，要不要试试？”蒋炎提议道。

“好呀，走吧”

豆腐汤还在砂锅里面沸腾，热气袅袅，看不真切。

还是蒋炎先打破了沉默：“陈老师你滑雪吗？”

陈硕摇摇头，说到：“我不喜欢速度太快的东西。”

蒋炎略微有点失望，好想和陈老师一起去滑雪呀：“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呀？”

陈硕：“吃饭睡觉做实验，健健身？”

蒋炎迅速捕捉关键：“那我们可以一起去健身啊！没有小伙伴都没动力，秋膘已经贴了好几个月了……”

“还可以再多贴一点，”陈硕盯着他的脸看，轻笑一声又说道，“抱着有点硌手。”

“……”这是什么情况！他是被陈老师调戏了吗！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剧情！蒋炎的脸霎时通红，仿佛头发丝都在冒着蒸汽。

陈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啊！！！！！！他，也有点喜欢自己吗？

还是陈硕先转移了话题：“你医学院的申请准备的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蒋炎还有些未回过神，他低头想夹片泡菜，却怎么也夹不起来，索性放弃了，说：“都已经递交了，但心里不是很有底呢。四月份会陆续有面试。”

陈硕鼓励地对他笑了笑，说：“尽人事听天命，你可以的。”

“其实……我也没有很确定这是我想做的，”蒋炎低头拿筷子戳着米饭，嚅嗫地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这种迷茫当初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就一直梗在心里，真的想做医生吗？其实也未必，只是觉得，学习好就去搞学术，没有方向就去学医学法，这也算是随波逐流吧。有时候我好羡慕你，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又有追求的能力，探知知识的边界……”

“你总是在前进的，这就是很好的状态，”陈硕倒是对蒋炎的迷茫感到不以为然，语气中的坚定虽是没有拨云见日的魔力，却终究让人觉得心安，“少数幸运的人能在开端就选择正确的道路，遇上正确的人。可我们不能要求上天纵容，诸事皆顺。你在努力的摸索，这本身就值得肯定。”

隔着镜片，陈硕的眼神依然坚定而明亮。

可三言两语不可能打消蒋炎一直以来的烦忧：“可如果，我不喜欢怎么办，一直在花时间在不喜欢的事情上，这难道不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吗？”

“可如果，仅仅是因为害怕那些浪费，便连尝试都望而却步，又能到达你想要的地方吗？”陈硕又笑了，带着那种过来人的纵容，蒋炎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你又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觉得我深爱科研吗？不尽然。但我知道我适合，相比于工作对自身的消耗，我更期盼学习那种日益增长的感觉。但或许我对工作这件事判断有误，因为我没有尝试过。所以你看，选择哪条路都不是没有意义的，而很幸运，你总有机会换一条路。”

“或许吧。可是陈老师啊，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陈硕眉头微微的皱着，像是不明白蒋炎的突然发问。

“所以你可能不知道，真的遇上一个错的人，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错的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蒋炎的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灯光照着他额角的碎发，沾上了淡淡的金边，“有时你会想，纵使有过幸福的回忆，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代价大成本高，甚至还要把机会成本算进去。”

这些事情陈硕确实从未想过，因为他觉得，思考这些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人生不能重启，故事不能重来。

窗外又开始飘起了雪，太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躲起来了。阴郁的天气压的整座城市昏昏沉沉，制造着季节性抑郁。

陈硕猜想蒋炎可能经历过什么不太愉快地过去，可他却并不希望他一直沉湎于此，他想用手把他眉间的褶皱抚平，却只能试着用话语：“我必须承认我也想做那些一生只爱一个人的人，就像我的父母。可是蒋炎啊，如果做不了最幸运的那群人，就不能做一个幸福的人了吗？”

做一个幸福的人吗？这个想法像是雪地里燃起了篝火，让人周身觉得暖洋洋的。这番话让蒋炎觉得客观，又很温暖，就像陈硕这个人一样。

真希望他可以找到相爱一生的人。

真希望那个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