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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饭局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谢惟来这儿,似乎只是敲打王生秦,让他别透露出自己性取向,其实即使谢惟不说,给王生秦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得罪谢家未来的接班人。
而在这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里,我只充当了一个哑巴的角色,我根本不敢去看谢惟,怕他真会如王生秦所愿把我带走,幸而直到饭局结束,除了那句类似于羞辱性的话外,谢惟仿佛没有看见我这个人一般。
他离开的时候,我偷偷抬头看了眼,恰好与他探究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让我想到动物世界里最凶猛的兽,沉着冷静,等待时机将猎物嘶哑进腹,在他的眼神中,我可能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幼鹿,既可饱腹,也供取乐,我被他这一眼吓得额头出了冷汗,懦弱地低头避开那泛着幽光的眼睛。
回王家后,王生秦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我没能引起谢惟的兴趣,骂得狠了,他甚至还想动手打我,是徐丽将他拦下来。
徐丽审视着我,像是重新思量我的可用性,又仿佛在懊恼藏了我这么多年,最终却只能卖一个平平无奇的价格。
那阵子我正值高二的暑假,还有一年我就能高中毕业,我还希冀着在这一年中能保全自己,高考考到遥远的城市去上大学,很显然,我当时的想法尤其天真,王生秦和徐丽养了我四年多,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不宰,更别说让我远走高飞。
谢惟看不上我后,王生秦和徐丽就不再把我视为能卖出最高价的珍宝,他们又开始带我在各种光怪陆离的宴会上周旋,与之从前不同的是,这回徐丽不会再阻止那些作乱的手往我身上摸。
有时候那手摸我的脸,有时候摸我的手,更甚者,往我的衣摆里伸。
这些人,穿着最昂贵的衣服,却做着最下流的时候,而我就是他们盘中随时可以汲取的一道点心,价高者可尝。
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想来出了让王生秦和徐丽都十分满意的价格,在这一次的宴会中,他们让我当男人的舞伴,名义上是陪他跳舞,实际上在跳舞的过程中男人对我上下其手,我想躲,王生秦却死死看着我,那手从我的腰摸到我的臀,我仿佛能感受那层油得冒泡的脂肪隔着衣物在我的皮肤上滑走,在这样绝望的境地下,我再一次见到了谢惟。
他站在璀璨的灯光下,隔着人群遥遥的看难堪的我,我像是一只丑陋的被拔去所有羽毛的鸭子,在他的视线下无地自容。
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地推开中年男人,疯了一般跑到户外狂吐。
我躲在了黑暗之中,听着大厅里优雅的音乐,这样的场景本应该令人心生向往,于我而言,却是阿鼻地狱,里面住着一只只厉鬼,总有一只会勾走我生为人的资格,把我同化成这人世间的怪物。
徐丽找到了我,我以为她会要我继续去陪那中年男人,也以为她会对我破口大骂,但她没有,甚至是和颜悦色地摸我冷得像冰块的手,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她说,“我们小槐真是个能干的孩子,连谢家都攀上了。”
我听不懂她的话,惊恐地摇头。
王生秦和徐丽把我领回家,两人都为搭上一颗大树而喜笑颜开,王生秦哈哈笑着,“我还以为谢惟没看上你,没想到啊没想到,宋槐,我没有白养你。”
我像一只鸵鸟站在原地头也不敢抬。
徐丽牵我的手,威胁我说,“谢小少爷长得一表人才,又大不了你几岁,你不跟他,难不成想跟卢老板?”
卢老板就是宴会那肥得流油的中年男人,我一想到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就恶心得反胃。
徐丽是个很工于心计的女人,也乐于总是给我做许多洗脑的工作,在悬崖边行走的我,没有一个人可以拉我一把,唯有徐丽丢给我一条用荆棘做成的绳子,我为了活下去,哪怕明知抓住这绳会鲜血淋漓,还是不得不伸手去接。
“小槐,你想外婆吗?”徐丽循循善诱,“只要你让谢小少爷满意,我就让你去见外婆,好吗?”
从被王生秦带走那天起,除了电话外,我和外婆没有其它联系,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外婆,我想我的眼睛一定很亮,写满了渴望。
徐丽见我上钩,恩威并施,“但如果谢小少爷有一点点不满,你就得去陪卢老板。”
她给的诱惑太大,威胁也太大,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应下来,急切地抓着她的手,茫然地问,“怎么样,让谢......小少爷满意?”
徐丽露出神秘的笑容,附到我耳边轻声说,“有时候什么都不懂,也能让男人满意。”
我全然听不懂徐丽的话,但要让谢惟对我满意这件事却牢牢刻进我的心里。
我太想念外婆了,好几次我都在梦里见到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我想伸手去摸,最终化为泡影。
只要见到外婆,我要告诉她,我不想再在大城市里待着了,这里全是吃人的怪物,我要回去,回到穷乡僻壤处,虽然过得很苦,但有外婆在,我就是有人疼的孩子,我就是最幸福的。
可惜,重新来一回,我还是会穿着发白的衣服去见慈善家王生秦,我要外婆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幻想得到幸福的那一天。
我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圆、很亮,皎白的月光落在车窗外喧闹的街道上,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与不幸,月光就是他们的见证者。
我的不幸,也被收纳在温柔月色里。
王生秦把我送到郊外的别墅区,他没有下车,有人来接我,他再三嘱咐我一定不能惹恼谢惟,无非又是拿外婆来威胁我罢了。
别墅坐落在高大的不知名树木中,鼻尖有丝丝缕缕的幽香不绝,有点甜,让我想到林娇娇——林娇娇那天是什么样的心情,被当作没有生命的礼物送给别人,即使反抗尖叫也无济于事,一定很痛苦吧。
临近大门,我的双腿向灌了铅一般艰难地挪动着,厚重的大门打开,把我吃进去。
屋内是很时髦且西式的装潢,我无心去分辨,行尸走肉跟着接待我的男人来到二楼的一间房,谢惟不在,我松了一口气。
房间面积与我在王家相差无几,但并不是主卧,也瞧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我忐忑不安地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在没有正式见到谢惟之前,一切都没有定数。
我甚至设想等谢惟到了,我跪下来求他,告诉他我不是自愿的,求他放过我。
但很快的,这样的念头就被我压了下去,任何可能惹得谢惟不快的事情,我都不敢尝试,我只需要做一块砧板上的肉,乖巧地等着谢惟拿刀一点点把我骨肉剥离。
时间走得很慢,被无限拉长,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在我的神经性拉到最紧绷,即将要崩坏时,房间门开了。
谢惟迎着光而来,他穿着纯色的黑T,基础款的牛仔裤,这样简单的装扮,衬得他肩宽腿长,他其实也才二十岁,即使气质比同龄人成熟,但乍一看,还是能瞧出他身上那种属于年轻人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只是这种过于躁动的气质,在谢家是绝不被允许的,因此造就了谢惟这个矛盾体。
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僵硬地站起来,谢惟随意拨了拨头发,冷峻的脸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从上到下打量我,被他一看,我血液都仿佛在逆流。
谢惟朝我走来,我抑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喉咙像喝了胶水,徐丽让我打招呼的话,我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谢惟比我高半个头,站在我面前,影子把我整个人都笼罩起来,我无处可逃。
他居高临下地瞧我,似是不满意我像个木桩,拿手轻轻地、带点亵玩意味地拍我的右脸颊,恶劣道,“两次见你都不说话,你是哑巴?”
我被他带点寒气的手一碰,猛然打了个抖,怕得狠了,想要说话,只发出难听的单音,“我......”
他微俯身,温热的鼻息都打在我的脸上,像是为了看我能怕成什么样子,他伸出舌头,在我的唇角轻轻舔了下,黏糊糊的,像被蛇爬过。
我吓得汗毛倒立,往后一退,身后是沙发,我直接跌了进去,谢惟顺势把我压在狭小的单人沙发上,掐住我的两颊,冷色的眼闪现出带着侵略性的疯狂,他朝我紧绷的脸上吹了口气,慢条斯理说,“不会说话没关系,挨操的时候会叫就行。”
我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因为太过紧张和恐惧而微微痉挛,到了此时,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危险。
我是一只落单的鹿,被捕猎的兽,绞杀在了广袤无垠的草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