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他们从扬州埠登上了启程去苏州的船。

渡船沿运河自瓜洲汇入长江，朝发夕至。沿途可观佛寺古刹，金桂十里，花红水绿，白鹭点渔。燕燕是第一次坐船，桑留也是，他俩立在船艄，一路看水路光景。

韩玦问船家讨了酒，远远坐在甲板上眯着眼看桑留。他见桑留与燕燕不知道互相在说着什么，互相笑得亲昵，他虽然知道桑留自小长在南疆的shen山里，穷山恶水，莫说如今的古刹之华美，河道之开阔，就连这么大的船都没见过。可当真见他笑容干净如孩童，韩玦又觉恍惚，在他看来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桑留脸上，更不该让他觉得，桑留应当是一个极其纯真质朴的苗人。一个人，怎能既杀人如麻，又笑靥如花。

然后桑留回过头来，兴致高昂的与他挥手，韩玦起身走到他身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不远处画舫上浓妆淡抹吹拉弹唱与他们招呼的歌妓，渡船上许多乘客都伸出头去看，手头宽裕的还会往她们船上抛赏钱，每有银子砸上画舫的甲板，那些俏丽的丫头们便会停下奏曲，齐齐用甜腻的声音答道：“多谢老爷！”

燕燕跟着那些乘客凑热闹，拍着手喊，“姐姐漂亮！”

“她们在做什么？”桑留转头问韩玦。

韩玦眼里带着笑将他往怀中一揽贴在他耳侧用鼻尖蹭着他的鬓角，“是船妓，做歌舞营生。”

桑留耳尖一热，慢慢吞吞又问，“营生，是什么？”

“便是生计。她们多半是贫苦人家生出来的nv儿，很小的时候被卖进画舫学艺，学成了出来卖唱，过路给钱的就都是老爷。”

“卖？”

“嗯，换钱。她们家里人用她们换钱，她们再用学来的本事换钱。”说话间，画舫落在了后面渐渐的远了，桑留看见方才坊船里一个小个子姑娘放下怀里的琵琶走出了画舫，抱起裙子蹲在船边打捞落下水的银票和未沉底的打赏。

“钱，比家里的阿妹还要重要吗？”桑留喃喃。

韩玦轻笑出声，用手拨开他颈侧的头发，“对贫苦人家而言，可能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桑留皱了皱眉，“你贫苦吗？”

韩玦一愣，又笑，“我行走江湖，有时会帮人办些事，委托的人会给我报酬，够用。”

“那我*”桑留想说他是不是也可以。按照韩玦的说法，在中原生活钱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有钱甚至连家人都需要舍弃，他若想长长久久的与韩玦伴在一起，他也得有营生才行。可他能做什么？不认得字，他只会杀人。韩玦又不喜他杀人。

韩玦并不应他这句，由他自己考量。渡船驶离了运河道，水面变得开阔了起来，两岸远小青苍，水上的层层叠*，船身变得颠簸。

“这里风大，Jin_qu吧。”韩玦伸手给桑留，桑留应下这句把手交了过去，领着燕燕回了船舱里。

“下铆———”

至夕阳斜照，桑留自昏睡中被一声吆喝惊醒。燕燕趴在他tui上睡着，韩玦不在身边。其他的船客整理着包裹伸着懒yao站起身，慢慢腾腾的甲板上走。渡船靠岸了。

“阿桑，”韩玦从舱门外逆着人流进来，“到苏州了。”

桑留点头，将睡着迷迷糊糊的燕燕抱起跟在他身后出了舱去。

“我到扬州前便与舅父传递了书信，舅父着人接应我们，应该就在码头上。”

桑留想到将要见到韩玦的家人，他有些茫然，韩玦从未与他说过家中亲人的脾气秉x，舅父是他阿_M的兄弟，他的阿爸阿_M已经不在人世，舅父便是他最近的亲人。

他正想着，岸上远远传来一道响亮清澈的嗓音，冲着韩玦喊：“师兄！”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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