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被热醒的。
奇怪,不是开着空调么,怎么感觉热得跟身上有个火炉似的?还蹭来蹭去的。
喉咙干得快冒烟了,我边咂巴着嘴边迷迷瞪瞪地撩开眼皮,模模糊糊地看到胸前有个毛绒绒的东西。
眨了两下眼,我靠这什么东西?
一身灰不溜秋的毛,两只耳朵竖着,黑亮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哈士奇?
不对不对,这大狗看着没有哈士奇那么憨。
等等,该不会是……狼吧?
我愣了足足五秒钟,还没来得及搞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好家伙,面前这庞然大物竟突然变成人了。
这脸,你别说,还挺好看。
单身二十年看头狼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一定是昨晚打游戏打太久老眼昏花了,于是我淡定地合上眼,继续跟周公约会。
等我再次醒来才发现,大事不妙了。
装甲车碾过凹凸不平的路,晃得我脑袋晕乎乎的,甚至有点想吐。我想揉一下太阳穴,却发现双手被铐住了,稍有动作便哗啦作响,瞬间招来车内所有的注意。
这什么情况?
我环视车内一圈,前面坐了四个身穿迷彩服一脸严肃的壮汉,腰上还挂着配枪,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请问,这……这是哪啊?”我谨慎地开口,心脏慌得砰砰直跳。
我这蚊子般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突兀,立马换来的他们戒备又意味不明的眼神,没有人搭理我。
“向队,人醒了。”一个男人突然说道。
话音刚落车就停了下来,前面像是有人下了车。接着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背心的男人闯了进来。
军靴踩出几声闷响,迷彩服的裤脚束在靴筒里,紧紧裹着结实有力的小腿,一步一步稳稳向我走来。
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袭来,我不由自主抬头看他。
是梦里那个男人!
他停在我面前缓缓蹲下,那沉静的眼睛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我。
不是我夸张,这眼神,跟看外星人似的,令人很不舒服。
“你们是……”我强忍着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问道。
男人不答反问:“哪个区出来的?”
我:“?”
我:“海珠区……”
男人闻言眉毛动了下,车厢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个离我最近的男人突然拔枪指着我的眉心,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被旁边的人挡住了。
“向队,会不会是西区……”他死死地盯着我,即使被阻止也依旧没放下枪,枪管都戳我额头上了。
“应该不是。”那个被称作向队的男人示意他收起枪,视线又落到我身上,眼里的探究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车里又进入沉默,我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下无所适从,胳膊被长时间禁锢,血液不流通,肩膀稍微动一下就一阵酸痛,在我悄悄松动一下筋骨时,面前的男人重新开口,语气冷得快掉冰渣子了。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还没等我开口做自我介绍,车子一个急刹,对讲机里传出急促的声音。
“向队!前面有异形!”
男人脸色一变,马上起身,“赵凯你在这儿看着他,其余的跟我下车!”话音刚落,人就夺门而出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下一秒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全家。
那几个男人,他、妈、的、变、成、狼、了!
没过多久,以向队为首的那几个……狼人回来了。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相继上了车,一下子把车厢挤得格外逼仄,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向队单手脱了背心,潦草地擦了下身上的血污,接着又把脏衣服随手扔到角落。他单膝蹲下,盘起一条腿坐在我面前,另一条腿支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挺阔的胸膛一起一伏地微喘着气。
我心如鼓擂,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警惕地看着他。
面前的男人可能见我脸色大骇,觉得有些好笑,他压下上扬的嘴角,语气尽量温和道,“我叫向迁,东区远征队队长。你叫什么?怎么一个人跑野外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打完一架回来态度就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
“我叫张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垂下眼,回避向迁那逼人的目光,“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向迁又笑了笑,像是懒得揭穿我拙劣的说辞,“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基地,那里很安全。”他伸手按了下我手腕上的手铐,「咔」的一声解开了。
要不是刚才目睹他变成狼的样子,我可能会被他这看似真诚的语气打动。
眼前的男人很危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在他友好的目光里依旧能看到来不及收敛的暴戾杀意。
2.
“向队,前面我们搜过了,可惜什么都没有。”李远垂头丧气地走过来,看到其他人也两手空空时神色有些错愕。
“没办法,来晚了一步。”向迁倒也不失望,沿路全是轮胎碾过的痕迹,下车还能隐约闻到西区那群傻逼的臭味。资源就这么一点,没了就没了。
“操,西区那帮混账东西!”赵凯愤愤地踹了脚车轮,“跟他妈蝗虫过境似的,还引来一堆异形给我们。”
李远默默叹了口气,把背包脱下放到副驾驶座上,“要不我们回去吧,动作快点还能赶在天黑前进城。”
向迁蹙着眉头没吭声,他吸了吸鼻子,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变得更浓了。从刚才他就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陌生味道,不难闻,甚至令人感到很舒服。
狼的嗅觉向来灵敏,他轻易就能在空气中捕捉这种气息,很难形容,如果硬要说的话……生命力,向迁脑子里蹦出这个抽象的词。
“你们先上车,我去那边看看。”向迁拍了拍赵凯的肩膀,转身离开。
他化成狼形,跟着味道一路寻找。
周围都是寸草不生的戈壁,要找东西并不困难。向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气味越来越浓郁,应该就在附近。
要不是那切实存在的气味,向迁都要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眼前的青年蜷缩着安静地熟睡,身体随着呼吸小幅度地起伏。
人造人?怎么会在这出现?
他立刻进入防备的状态,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发现青年身上裸露的部分没有兽化的痕迹,穿的也并不是营服。
像初春草木发芽的味道……向迁抑制不住自己,本能驱使着他贪婪地获取这来路不明的人造人的气息。
身下的青年突然动了动,向迁抬头,正好对上他睡眼惺忪的目光。一人一狼对视了几秒,向迁以为他被自己吓懵了,索性变回人形。
那青年呆了一会儿,咂巴咂巴嘴又恢复平静,闭眼睡去了。
向迁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人抱了回去,怀中的人睡得沉,很轻,身体软软的。
本来想着这次远征要空手而归,谁料还捡了个意外收获。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青年是西区留下的诱饵,但这人造人的言行实在奇怪。
3.
我现在坐在一辆据说是开往东区基地的装甲车上,身边围了五个打着赤膊的男人。虽然他们没有再铐我,就冲刚才差点脑袋开花的架势,我还是缩在角落里靠谱。鼻端是厮杀后未散尽的腥臭味,我大气不敢出,小心肝都在颤。
那个叫向迁的男人看起来最好说话,他可能是怕我吓得厥过去,竟然给了我一小瓶叫营养液的东西,其他人似乎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按下去了。
“谢谢。”我战战兢兢地接受了这份善意,将这瓶不知道怎么开、长得像口服液的小东西握在手里。凭借手里冰凉坚硬的触觉,我才慢慢对身处的陌生环境有了实感。
很真实,不像是做梦……
前面驾驶室用挡板严严实实地隔开,完全看不见,驾驶员油门一踩到底,把装甲车当灵车来开。路况很差,遇到坑遇到坡还横冲直撞正面刚,好几次把我炒得要原地发射,偏偏身边那群大汉还坐如钟,我不敢引起二次注意,只好随便抓点东西稳住身形。
终于,在我五脏六腑快要被抖散时,车停了。
向迁看了我一眼,拉开车门利索地跳了下去。隔着车厢传来零星说话声,他在跟人交涉什么。
两种脚步声由远及近,前面的步履匆匆,后面的不紧不慢,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车门被哗地拉开,紧接着一束手电筒的光怼到脸上,我条件反射眯起眼,头往旁边缩,换来一声怒喝。
“不许动!”
“向队,就他啊?”
“派来的?穿的是什么奇装异服……”
“算了算了,向队,兄弟这边好说,不过你还是赶紧上报吧,不是细作难道会放他在外边流浪?”
那人自认为熟络叭叭一通,只得到向迁一句「知道了」。
“啧,细皮嫩肉的。”
向迁身份应该比他高,那人不能做什么,用手电筒冲我晃几晃,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向迁回车上坐下,敲敲隔板,车又缓缓开起。
我眨掉一点生理性泪花,眼前还晃着黄的紫的光圈。车后响起沉闷的大门合上的声音,规规矩矩地行进,我估摸着应该是进了所谓的基地。
七弯八拐好一阵子,熄火了。
猝不及防,我又被擒住铐住双手,一块厚布蒙住大半张脸,在脑后牢牢打上结。
触感黏黏糊糊的,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几欲呕吐,不由挣扎起来。
“动什么!”
耳边响起暴喝,肩膀马上挨了一记,霎时痛得脱力。我整个人被头朝下屁股朝上地摁在座位上,胸腔正硌着座位边缘。彼此的武力值相差悬殊,对方抓我比抓鸡还轻松,我顿时泄气了,生不起再反抗的心思,被不知谁扛下车。
向迁简单交代:“留在这……”
我安静如鸡,等身边的动静渐渐散去,重归安静。他们不放心,留了两个人监视我。
胸膛被又压又顶,我现在连呼吸都酸软的,那边胳膊使不上劲,面前的腥臭阴魂不散,胃里翻江倒海的,真他妈想往蒙我脸的王八羔子头上哕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