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阳光特别好,中午两点多的海边上,虽然有些许海风吹过,但还是能把皮肤晒得很暖。甚至于穿一件绒衫也会觉得很热,所以我和小健都把外_yineng掉,装在手提袋里,只穿着衬_yi。这一片沙滩,就是我和霆相识之初曾经来过的。但那一次是在晚上,而现在却是白天。也许是因为不是周末,或者不是海滩旅游的旺季,我和小健去的时候,_geng本就没有多少人。海平面远远地伸向天的尽头,远处比较shen的海水也是蔚蓝色的,和天空_geng本就连在一处,扯也扯不清楚哪是海、哪是天。近一些的地方海水就变成浅蓝色和绿色,再近一些的地方干脆就变成乌涂涂的灰黄色,那已经是沙子的色彩了。这由远到近的色彩变化,可能是因为海水shen浅不同的缘故吧?因为有风的缘故,站在沙滩上,你可以看到从天边涌起的海*慢慢向岸边推进,最后把沙滩浸*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波*虽然很小,但却都会泛起白色的许多泡沫。波*之间的海水也象被揉皱的各色真丝缎子一样,没有一处是平展的,就象人生的很多劫槛之间看似平常的日子,虽然没有惊涛骇*,却也一样烦恼不断。
远处的小岛、或者说是巨大的礁石,基本上没有什么植被覆盖,所以黑黝黝的,象是金刚力士的肤色一般。听说是近年来环境保护和维护生态平衡的工作很有成效,这里甚至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来的海鸟在凌空飞翔。沙滩不知为什么没有往日所看见的很多坑坑洼洼的脚印,倒是留下一层层细细碎碎波纹的痕迹。偶尔有一两个比较大一些的贝壳很显眼地嵌在沙子里,因为颜色浅,所以反j着很刺眼的光。我和小健把鞋袜拎在手里,挽起ku脚,光着脚踩在沙滩上。虽然太阳很热,但是被海水浸透的沙子还是很凉。而且沙子会和着海水沾在皮肤上,又粘又痒的,很不舒_fu。阳光下的小健跟夜晚给人的_gan觉截然不同了。在阳光下,小健显得特别阳刚和坚强,尤其是他在不苟言笑的时候,就更显得坚毅挺拔。看上去很唯美,如果不就着背后海天一色的景色拍成图片,真是一种资源*费。小健虽然也很前卫,但是却从来没有D过耳环之类的饰品,所以会在前卫中显出一种本质的朴素之美。小健因为阳光的强烈,所以眯起眼睛来看着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一直以来,我只知道小健虽然不漂亮,但是却很有动人之处,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我突然找到了那个最恰当的词汇,应该是“英俊”吧?
小健突然问我:“慕霆跟你在这里干什么A?看风景吗?没什么好看的了。为什么不去旅游景点A?shen圳不是有很多吗?还有专门供应海鲜的沙滩,有‘明斯克’号航M_,你们都没有去吗?怎么跑到这么个荒凉的地方A?”我看着碧蓝的海水回答他:“嗯,一个人在嘈杂繁华里待久了,自然会向往清静安逸的去处了。”小健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噢,那是因为他在shen圳一直待在酒吧里的缘故?现在跟你们来的时候变化大吗?”我摇摇头:“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是一个晚上,周围什么样没看清楚。”小健有些意外:“晚上?晚上跑到这儿来干吗?冷清清的,又黑灯瞎火的,你们也不害怕?该不会是在这儿*吧?呵呵**”小健是在开玩笑,我却很正经得对他说:“是,我和慕霆是在这儿有过一次,很惊险,很_C_J_。”说到这儿,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叹了一口气。小健收住了笑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我知道,谁也不会想到这儿,不怪呢。”
看着小健的眼睛,我突然想起我和霆在这儿海誓山盟,不禁凝固了笑容,实在高兴不起来了。小健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心事,所以抱住我在我的背上拍了拍:“是不是想起他又伤心了?”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小健指着前面说:“那有一块大石头,我们去哪儿坐吧?”于是我们就坐到大石头上。那块石头确实很大,好像我和霆来的那一晚,也见过这块石头。我把装着照片的铁盒子拿出来,和坐在我身边的小健一起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取出来,细细的端详着。小健突然说:“你是不是真的想把这些照片都毁掉?是不是太可惜了?留下毕竟还有点值得回忆的东西嘛,毁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要不,你给我讲讲这些照片后面的故事好吗?让我也能分享分享你们的_gan情,你不介意吧?”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整整一下午,我和小健就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翻着照片讲我和霆过去的故事。面对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我更觉得失魂落魄了。我和小健走到石头边上的那两串脚印也已经被海水抹去,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了。也许是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的缘故,我突然间觉得霆的消失真的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不管我怎么样想回忆和珍藏那份记忆,霆都在这个世界和我的脑海中渐渐地淡去,无可挽回!我讲和霆的很多往事,当然会有不少眼泪。小健开始还在劝慰我,后来就不再说话,再后来连他也陪着我流起眼泪来。在那铁盒子里,有霆在上海地下酒吧所拍的那些极具tiao_doux的*照。霆曾经想毁掉这些照片,却被我留下来了。现在看见这些照片,更让我悲痛yu绝。是A,霆自从被拍了这些照片之后,就再也没有自由了,只能让那些坐在幕后的主使者牵着鼻子走,不断的麻醉自己之后出卖自己的r体和灵魂。小健很惊异于霆的这些照片,他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七张之多。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小健终于还是问出来了:“这些照片他干吗还留着呢?”我_gan觉着眼泪在脸上爬过的痕迹痒痒的,一直挂在腮边的泪水被迎面吹来的海风刮落在_yi襟和袖口上:“不是他要留,是我要留下来的。”小健不解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淡淡地说:“因为那是霆所经历的最苦难的见证,咱们有句古话,叫‘否极泰来’。我一直以为在经历这么多苦难之后,该太平了。这段苦难的日子也算是一种经历,把这照片留下来,日后也有个念想。但是我想错了,想错了**”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小健也流着眼泪,咬着牙,愤怒的眼睛里迸j出仇恨的火花:“这些王八蛋,真该死!怎么他们就不遭报应呢?”
小健这句话,也正中了我的下怀。是A,那些坏人为什么就活得那么春风得意呢?这世界上还有对错好坏之分吗?善恶有报也是子虚乌有了?做个好人到底有什么意义?人到底该一什么样的标准立足于天下呢?也许一切本来就是这样说不清楚,毫无对错是非的差别?面对霆的死,伤心之余,我也一直有此困惑。现在被小健一说,更让我的思维混乱不堪,灰心丧气起来。天气渐渐*沉了下来,shen圳的天气时常是一天几变,夏天如此,冬天也是如此。天空和海面失去了蔚蓝的色彩,变得象是一件破旧的灰布衫的色彩,灰蒙蒙的,杂染着一团团的墨色,和着越来越重的潮气,风大了,还开始夹带着一阵阵难以言明的腥味。看着霆的照片,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思想也混乱到了极点。我舍不得这些照片,可又觉得我必须把这些照片还给大海。因为我觉得,放在海里,霆可能会看得到、收得到这些照片吧?
我拿起剪子,拿起我和霆在新东安市场门口得通象前拍的一张He影,端详了一会儿,还是一剪刀就剪了下去。看着我和霆的body都被截成了两截,我突然想起在淳安的太平间里,霆body上那个巨大的刀口。我_gan觉自己的心象是被刀子戳了一下,让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我继而疯了一样,开始拼命地把那张照片剪了七八刀,然后我抓起盒子里的照片,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剪得粉碎粉碎!照片一张张变得粉碎,我最后的希望和梦幻也随之一起变得粉碎,再也组建不起来对未来的向往和憧憬了。我知道,霆的死对他自己来说是一个终结,对于我来说,也同样是一个终结。即使我还继续活着,也仅仅是行尸走r了。那一刻,我知道我恐怕是永远也不能爱上小健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做不到。看着盒子里的照片都变成了碎片,我才_gan觉到霆的死也带走了我的一切,我的确失去了一切,最重要的是我在自己的意识中,已经把自己的灵魂和霆一起埋葬。看到小健呆呆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那十几张霆的*照,我疯了一样劈手就抢。小健一下子把手举得高高的,几乎是在哀求我:“行了,你就饶了他吧!不要再剪了!”我莫名其妙的怒吼着:“不行!拿来!我一张也不要留下!尤其是这几张!”小健的眼泪出来了:“已经留了这么久,他要毁掉,你都没有答应,一直留到现在,既然都留到现在了,又何必呢?”
我开始疯狂的大叫,可到底在叫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扑在小健身上,用自己的拳头在小健身上胡乱打着。我很清楚自己是在近乎“泼妇”一样的无理取闹,但是这样会使我把心中的痛苦和悲伤化成愤怒发泄出来,会让我在发泄之后觉得轻松很多。好在我的拳头很小,力气也不大。小健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承受了。我终于没有力气了,伏在小健的肩头安静下来。虽然安静了,但眼泪却一直无法控制。天更暗了,风也越来越大,而且是从陆地刮向海面的。刚才还是阳光明媚、万里晴空,现在已经是愁云惨淡,狂风大作、暴雨将至了。我抱着铁盒子,小健扶着我站起来。面对骤然间已经愤怒的大海,波涛汹涌的大海,我抱住小健,痛哭失声。小健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拍着我的后背,用这种肢体语言安慰着我。我挣neng他的怀抱,从盒子里抓起被剪成碎片的照片,高高地向空中扬起。随着剧烈的狂风,那些照片的碎片高高飘扬在空中,急速地向远处飞去。海边的风因为没有任何障碍物,所以显得特别肆_N_无忌,甚至在耳边发出很响亮的类似吹口哨般的鸣响。海上的能见度也变得很低了,那些碎片转眼就飞进了风雾弥漫的暗色天空,只有很少数漂在海面上的几点白色斑点,随着海水的波*在上下起伏。
我终于不再考虑身边小健的_gan受,不再压抑自己nei心的真实想法。我把铁盒子也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空中抛去。那铁盒子飞得很高,随着风向海面飞去。里面还有半盒子的碎片,竟然象被狂风席卷着的雪片,在空中漫天飞舞!我想起古人在祭祀死人的时候也会如雪片一般抛洒冥钱。不由得悲从衷来,声嘶力竭地向着海面大喊:“陈慕霆!等着我!我爱你!我会来找你的!”说完这句话,我自己也愣住了,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我真的不想再独自生活下去,决定去寻找和陪伴已渐渐弥散在冥冥之中的霆的灵魂?我转过脸来,和一脸错愕的小健面面相觑。看着小坚一脸惊惧无辜的样子,我真的是矛盾极了,心如刀绞。我既不能忘记霆,又不愿伤害健,怎么什么都一团糟?我该怎么办?
我扑到小健的怀里,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苦和悲伤,纵情地号啕大哭着。我又一次哭累了。等我稍微安静下来,小健温柔地对我说:“好了,别哭了,亲爱的,要下雨了,我们得回去了。”霆从来没有称呼过我“亲爱的”,而眼前的小健却这样称呼我。虽然很不习惯,但还是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于是我和小健就准备回酒店去。离开那片海滩的时候,我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总觉得我把霆的照片送到了大海里,就是把霆埋葬在了大海里。我现在要回到温暖的酒店里躲风避雨,可是霆却泡在大海里了?我开始在心里咒骂自己的混账主意,开始埋怨现实和电影里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电影里很*漫的事情,在现实中却充满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没有章法的矛盾。
坐在出租车里,雨点开始点点滴滴地敲击着车窗的玻璃。一进了关,闹市的shen圳繁华依旧,好像跟刚才狂风大作的海滩恍若隔世一般。街道两边的商店、饭馆、银行、酒店、影楼都已经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了。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我突然_gan觉象是在充满猎杀和血腥的原始森林一般。人与人之间的冷酷和残忍,远远比五花八门的猎食与被猎食者之间的关系要复杂千百万倍。人们的面具和伪装远远超过变色龙;人类对自己同类生命的漠视,超过任何一种只为果腹而猎杀的凶猛动物;人们对金钱、地位、权势和yu望的追求,是为了食物而奋不顾身的鬣狗的贪婪为之逊色很多。这些美Yan的、光鲜的人影在晃动着,让我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厌恶和仇恨。说起来也好笑,我竟然有一种想要疯狂咬人的冲动。把所有人j心伪装和掩藏的自私、虚伪、贪婪和凶残全都发掘出来,放在这阳光下头晾晒一下,让他们自己认识认识自己,然后再象疯狗一样把所有的坏人、该死的人统统咬死!虽然我的想法滑稽而幼稚,但却是发自nei心shen处的冲动,
是A,人类的文明和发达,是因为智商的结果。可人们的智商既可以为自己创造灿烂的文明,也可以为自己制造最黑暗的地狱。在这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街头,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和恐惧,就象是在夜幕降临的原始森林和如太空般黑暗的阿鼻地狱一般。那是一种莫名的惆怅和孤独,一种无力的奋争和shen_y。也许真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自己无法左右自己,无法摆neng冥冥之中注定的鸿运和厄运的降临?看着身边处在沉默之中紧*眉头的小健,我忽然觉得小健是那么值得敬佩,却又仿佛非常陌生似的。我偷偷看着小健放在车座上那粗壮的大手,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却有*了回来。我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风雨中的街道,和灯光下街道两边和建筑物里光怪陆离的人影和景物,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就在这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霆的骨灰取回北京,在北京找一处好的公墓安葬。至少我可以时常去看望他。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突然间_gan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我低头一看,是小健的手。我抬起头来,正好和小健四目相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健却点点头:“别说话,不管你做什么安排,我都会支持你。只是不要离开我,不要放弃我。”看着小健,我点了点头,本来想微笑一下,却又哽咽了。
那一晚,我和小健紧紧地相拥着,听着窗外的暴雨倾盆而泻的声音。我喃喃地说:“你听,我知道,这是霆,是霆在哭呢**”小健却说:“明天一早,又是大晴天了。霆不哭了,你呢?还会哭到什么时候**”
两天之后,我离开了shen圳,回到北京。却收到了我和霆原来住处转过来的一封信。一看地址,我才知道,是黄灿。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现在他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看了信我才知道,黄灿要到上海去提前找工作了,问我有没有朋友可以介绍给他认识,至少可以互相照应一下。我在上海有什么认识人呢?大学时候的同学?都很久没有联系了,而且原本关系也不是走得很近。剩下的就只有霆的朋友们了。可我却说什么也不想把黄灿介绍给他们认识。按照黄灿信上写的新号码,给黄灿打通了电话。黄灿高兴的不得了,可是听说慕霆已经死了,他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了。末了他叹了一口气:“唉!说起来,他可真够倒霉的,完全让人出乎意料。”最后,黄灿决定要在春节前后来北京看望我。
我于是开始托朋友打听北京的公墓,位置、环境、价格等等行情,我都一无所知。然后我就在网上开始泡着,没完没了的泡着。偶然的机会,我在搜狐搜索到了一个巨大的网上公墓。闲来无事,我就在里面看那些逝者的照片和悼词之类的东西。突然有一天,我看见了一“座”奇怪的He葬墓。上面是两个小伙子的照片。说老实话,这两个小伙子长得非常不尽人意,甚至可以说是比较难看。但是点开他们的墓碑,看他们的悼词却写着:“这里长眠着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挚友胡某、王某立”。再看他们死亡的日子,竟然都是两千年的二月十四日。二月十四日?没错,是二月十四日!这不是lover节吗?难道他们在lover节的时候双双自杀殉情了吗?我的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翻回来又看他们墓碑上的照片。一个人厚厚的zhui唇,傻乎乎的样子,象个乡下的高中学生。另一个D着眼镜,瘦瘦的,zhui唇上面还有一层黑黑的茸毛。说实话,我怎么都不能相信他们两个人会shen爱对方,并且一起死去。我再看他们的出生年月,算了一下,一个十九岁、另一个二十岁。还有那个漆黑的“死亡日期:二零零零年二月十四日”。我_gan觉天旋地转,甚至不得不趴在桌子上,缓解那阵阵B人的晕眩。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往那个可怕的地方去想,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还是想起我就要给慕霆在北京购置的公墓。孤零零刻着慕霆名字的墓碑?刻着我们两个人名字的墓碑当然要更圆满一些?这两个人可以为了爱情死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整整一晚上,我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着**
临近圣诞节和元旦了,天气越来越冷,各大商场也都开始了疯狂促销策略。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们都在兴高采烈的忙碌着,准备庆祝即将到来的节日。越是在这种热闹的节日里,我的_gan觉就越是孤单和害怕。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已经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似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魂不守舍,总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还没做完似的。就在这时候,我接到了卢叔叔从淳安打来的电话。他说霆的M_亲的单位里因为他们家没有人了,所以决定要收回他们的_F_产,春节之前就会有新的住户搬进来。他们准备通知霆的家里人,可后来才知道霆的姑姑也是因为癌症很早就去世了。在剩下的就是在宁波老家的远_F_亲戚了。我也曾经听霆告诉过我,宁波老家有他们的祖坟,他的父亲就被送回老家的祖坟安葬。据说那是一个不可动摇的规矩。
所以现在卢叔叔就通知我,让我尽快到淳安来,整理自己觉得值得留念的遗物,然后可能就要把他们的_F_子重新分配给年轻的职工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非常难过。是A,霆家里不再有人了,_F_子也就没有理由再占着不让。可让霆最后这个情_gan上的“家”也彻底解体,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无法接受的残忍事实。但是现实往往不以个人的主观愿望为转移,就是再不能接受的事情,也还是必须要面对和接受的。这段时间,运输上都比较紧张了。航空也是如此,我定了二十二号到上海的航班,然后再往淳安赶。当然,买到上海,除了是因为到杭州的航班紧张意外,也是为了去看望康康他们这些朋友。
到上海的时候,只有康康一个人来接我。因为天气越来越冷的关系,所以康康的_yi_fu穿得很厚。在电话里就听康康说自从进了十二月份之后,上海的天空就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总灰蒙蒙的一副面孔。看见只有康康一个人,我心里有些别扭。康康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很高兴地走上来拥抱我,并帮我拎着箱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跟着他走。在乘“平运电梯”的时候,康康回过头来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我。我_gan觉到很不自在,所以回避了他的眼神,浅浅地一笑。康康把手tao摘掉,伸出手向我的脸摸过来。我一直因为康康和我在北京的那次“亲密接触”而耿耿于怀,再加上后来的小健,我已经不知道我对霆的爱到底该安排在什么位置,该如何定义我自己的人品和是非了。此时康康把手伸过来,我真的很想把他挡开。可就在那一瞬间,我瞟见了康康的眼神。康康的眼神到真的是没有任何邪念,如兄弟一般的关切而已。我不应该再伤害这些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人,所以我气馁了,没有去挡他伸过来的手。
康康在我左脸上轻轻地揪了一下,象逗小孩子一样的语气:“怎么啦?好像很不开心A?就是因为霆家里的_F_子要被分配掉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康康,或者说是有些心烦意乱,所以不想应付康康:“嗯,可能吧。”康康把头上shen蓝色的软帽子摘掉了拿在手里晃动着:“我知道,你现在太敏_gan了。凡是有关他的事情都会_C_J_你。可事实是,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恒的。其实有些时候,人们是被自己的情_gan所困扰。也许他现在过得很好呢?说不定他们一家子在天上团员了呢。”在天上?_geng本不可能!我想起佛爷对我所说的话来。自杀的人,灵魂是无法得到安息的,至少佛教中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康康说,索x就不开口更好一些了。康康看我还是沉默寡言,郁郁不欢,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其实有的时候,人麻木一点也不是坏事情。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呢?该放就放嘛,拿不起、放不下的,哪象个大男人嘛。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你说呢?”我出于对霆的歉疚,对小健和康康的茫然,对自己的疑惑和厌恶,看了康康一眼之后恶狠狠地咒骂着自己:“大男人?哼,我这种人也能算个男人吗?”
我的话让康康很出乎意料,他愣了一下神:“我明白,我什么都知道。”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你明白什么了?”康康说:“你厌恶自己了,对吧?没关系,我们都有过这样的阶段。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没错。”我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出了机场,离市区还很远,我和康康决定坐民航大巴进市区。我和康康在大巴上紧挨着坐在一起。康康安排了我的行李之后,坐到我的身边来。递给我一瓶橘子水,自己也开了一瓶,一边喝一边说:“你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去淳安?”我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大巴这边赶过来的游客,很急切地说:“越快越好吧。”康康说:“嗯?不会是今天就走吧?还没见小春他们呢。他们可是拜托我来接你的,我一个人回去可是交不了差的。”康康一说,我到忍不住要问了:“小春他们干什么呢?”康康说:“忙A,这时候谁不忙A?圣诞节、元旦马上就到。他们去疯狂采购了,这几个变态,购物狂,呵呵**”看着康康的笑容,我知道这次采购也可能和我有关,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排斥。让我关心他们可以,因为他们和霆都是朋友,也都是苦命的人。可要让我接受他们的关心和照顾,甚至接受他们的礼物和招待,我就不愿意了。
所以我决定,还是当天就赶到杭州去。所以我问:“今天还能赶上去杭州的车吗?”康康有些意外:“你真的要今天走A?”我点了点头。康康有些急了:“不好吧?小春他们专门去买东西,要准备和你热闹的过一个节呢。”我不想让他们伤心,所以就解释说:“圣诞节吗?我不信洋教的,不打算过这种节日。要是元旦呢,我会尽量赶回来的,那时候咱们再一起过吧。”康康看着我,知道我已经下了决心,也不愿意让我心里别扭:“好A,不过这一次的好东西,你是没有福气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替你代劳,多吃一点。”我被他的话逗笑了:“好A,下一次我一个人吃,你只能看着。”康康的笑还是那么迷人,可他的笑越是迷人,我越害怕,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可救药了。
我们赶到上海火车站那边的长途汽车站,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买到去淳安的票。康康给我买了一大堆吃的东西,送我上了车,还嘱咐我:“别落下东西,路上要小心,要早点回来,我们等着你回来过元旦。”车开的时候,我看到康康的眼神里有一种失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等我到淳安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其实时间也不算太晚,只有七点半,只是天黑得早了。随便找了一个饭店吃了点东西,我就给卢叔叔打电话,说我已经到了。卢叔叔很惊讶我的速度,告诉我:“小霆家的钥匙在我这里,你自己来拿吧?最好,明天你再去,晚上你一个人害怕吗?”我苦笑着:“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别人不清楚,卢叔叔你是知道我的。”于是我就找到卢叔叔家。卢叔叔和他Q子也刚刚吃晚饭不久,正在看电视。见到我来了,卢叔叔把我让到他的书_F_。卢叔叔的书_F_其实就是他nv儿的_F_间改成的。卢叔叔的nv儿上大学走了以后,卢叔叔就把她的卧室改成了书_F_。那张单人床还是保留了,还铺着粉红色的床单,床单上印着草莓的图案。床头还挂着卢叔叔的nv儿“潇潇”的照片。那个nv孩子虽然不见得漂亮,但也算是中人之姿吧,好在被“艺术照”的技术和氛围一烘托,也就看不出来真实的样子了。剩下的就是写字台和巨大的书架了。书架和写字台是橡木色彩的,六扇门。都是嵌着巨大玻璃的柜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藏书。六扇大门下面还有一溜小门,都是实板的,没有玻璃,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看着卢叔叔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知道一定是有话要对我说。果然,我才刚刚坐下,卢叔叔就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上被眼镜压得发红的印子,又D上眼睛看着我:“小宇A,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吧?”我笑着点点头:“怎么叫都行,只要您觉得方便就成。”卢叔叔点点头:“嗯,怎么称呼,无非就是个代号,只要亲切就好。”他一边收拾写字台上散落的那几本书籍,一边对我说:“上一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三个人,都是小霆在上海的同学吗?”我偷眼看了一下卢叔叔正在收拾的书,都是一些《易经》、《八卦》、《预测》、《起名》、《万年历》之类的书,想起自己的父亲也偏爱这类的书籍,才体会到退休之后的知识分子j神上的苦闷似乎都是一致的。卢叔叔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了。他是_gan觉到康康他们的相貌和打扮太特殊了,所以有了自己的猜测,只是在我这里得到证实而已。我看着卢叔叔的眼睛反问他:“那卢叔叔您看呢?”卢叔叔笑了:“说不好,说不好A。只是觉得他们不像好人,劝你以后还是不要跟他们来往得好。”我用眼镜瞟了一下卢叔叔,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卢叔叔停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觉得他们肯定干的不是什么好营生,小霆原来好好的孩子,一定是他们给教坏的。”我抬起头来问卢叔叔:“您很了解慕霆吗?”卢叔叔笑着点点头:“那是当然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怎么能不了解呢?”我有些忍不住,还是把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问出来了:“您干吗对他们家那么好?只是热心吗?”卢叔叔愣了一下,那犹疑的眼神好像在逃避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卢叔叔笑了一下:“其实,小霆的_M_M和我是老乡,都是东北的老家。小霆的爸爸也是个大好人,当过我们家潇潇的班主任。在潇潇上学的事儿上帮过我们不少忙。我们两家算是来往的不错的朋友吧。后来小霆他爸得癌死了,剩他_M拉扯他,真不容易。我们肯定该帮忙的就帮忙,关系一直就不赖。小霆高考还真争气,考到上海去了。这么多年,这么不容易,都熬过来了,谁知道他_M又不行了?后来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光知道小霆为了凑钱闯shen圳。当时我就觉得不会有好事儿,他一个没毕业的穷学生孤身一人闯shen圳,能有什么结果?但事儿B在这儿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他_M走了以后,他说是跟你走了,到上海继续念书。谁知到后来就找不着人了,学校寄来一封信,说小霆在上海参与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照片作证,开除了小霆的学籍。后来我见过他一面,就在也没见着过。唉!你是不能体会A,我们这代人经历得多了,上山下乡、文革,都挺过来了。让我们看着晚辈儿人走在我们前头,心里真是不好受。我看着上次跟你来的那几个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劝你别跟他们搭搁。说得对呢,你就姑妄听之,说的不对呢,就当我没说。”
卢叔叔的话,我已经明白了。他已经猜透了康康他们MB的身份,只是不便明说罢了。其实我也清楚,MB只是一种职业,就像其他所有的职业一样,从事的人各有各的素质和目的。以MB身份为诱饵,要挟、抢劫甚至伤人的事儿听得多了。即使没有这些事儿,一说到卖*,大家都不会有什么好_gan。同x恋的圈子里都对MBshen恶痛绝,何况是圈子外的人呢?康康、小春的为人我也还算了解,但是我知道MB的身份已经使他们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定位了,我说什么也都是徒劳无用的。所以我只是笑笑,点着头表示赞同:“我知道,我知道。”之后,卢叔叔就谈到他们单位对于清理慕霆家空_F_遗留问题的办法。原来是要直接清理的,是卢叔叔于心不忍,争取到一定的宽限时间,允许亲朋故交来整理遗物。卢叔叔说他也想拿一两样东西,但是Q子反对,觉得不吉祥,所以就没拿。现在的人们都觉得那间屋子很不吉祥,甚至有人说经常听到那间_F_子里有人哭,甚至还把闹鬼的事情越编越圆。所以劝我最好还是白天去的好。我听了这些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说:“我不相信鬼神,我不怕。就算有,也是慕霆,我没什么好怕的。我倒是希望碰见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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