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一个象是镀了金的大盆子，上面錾满了各种繁复细腻的花纹，还镶嵌了松石和珊瑚。同样质地的一把小水壶，只不过柄在那又细又尖的壶zhui左侧九十度角的地方，是一个可以伸入一_geng手指的封闭的环状。大盘里放了一个架子，也是用很漂亮的黄铜打造成的，上面架了一只镀金的小碟子。大盆里全是水，显然是从那只水壶里倒出来的水，但经过了怎样的过程，我没有看到过。里面还混He着一些用“糌粑”粉团成的小丸子，总有一百多粒吧。佛爷面前还放着许多东西：一串颗粒极大的水晶念珠；一柄很光亮的铜镜；一条又宽又长的特大号白色哈达；一对象是用熟皮条连接在一起的银质碰铃；一个装了青铜小佛像和很多珠宝、并且泡满了水的水晶碗。
显然，在我和霆进来之前听到的那种清脆悦耳的铃声，就是佛爷进行这种秘密仪式的声音。佛爷把这些东西稍微往外推了推，从桌边上的经文旁边拿起那串不大的古老念珠，在手里一边揉搓，一边放在zhui唇边吹口气。佛爷上下打量着霆，使霆很不好意思，坐在我边上，始终低着头。佛爷笑得特别开心：“年轻人，不要害羞，我认识你。”霆一愣，抬起头来看了佛爷一眼。佛爷更高兴了：“当然，是听他说的。”佛爷指着我，“我听说过你们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告诉我的。那个时候他找不到你，很痛苦！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状态还不错！”霆被佛爷标准的普通话xi引了：“您讲汉语讲得这么好？”佛爷笑着：“我在北京学习生活了很多年，十世班禅大师在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学习汉语了。”
佛爷看着我：“怎么样？最近还好吗？”我摇摇头。佛爷很关注地：“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特别想哭：“我把我们的关系告诉父M_了，现在和他们闹僵了。”佛爷很沉重的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作为父M_亲很难接受的。这个可以理解。”我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我是不是真的要下地狱？我很坏吗？”佛爷反而被我逗笑了，慈爱地看着我：“如果一个人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这个人就是有希望的。”我说：“可是，我是这样的人。我的理智和情_gan总会有冲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觉得，我们除了爱情，也许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的选择对吗？我好像无法挣nengyu望的捆绑，不能凌驾于这些要求之上。这就象是酗酒的恶习或者xi毒的毒瘾，经常发作，又无可奈何！可能我永远改不了了，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死后我也许会下地狱的。”
佛爷还是很慈祥的看着我，在我说话的时候，佛爷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佛爷对我非常严肃地说：“前世造业，今世受报；今世造业，未来受报。你们认为的轮回转世就像这样吧？一个灵魂是不灭的，然后_geng据他的好坏功过受到审判？然后由万能的佛来怜悯和救拔罪人？”我充满疑惑地看着佛爷：“不是这样吗？”佛爷笑了：“不是这样的，这是迷信的佛教、世俗的佛教，不是真正的佛教。”我不知道佛爷是不是可以解开我心里的谜团和结，不知道佛爷是不是可以为我指点一个生命的方向。我很自然地专心听佛爷讲下去：“佛教是不承认有一个灵魂的，但是佛教要建立业果轮回的原理。这并不矛盾，在佛教的哲学理念中讲，这叫‘二谛’。也就是‘缘起x空’的道理。这是佛教教义建立的_geng本基础，也是修行中首先要搞清楚的。否则，你就会有很多问题无法解释，这样就会产生疑惑。”
“当然了，这个问题讲起来很难的。其实人的今生和前世不必要有一个固定不变的灵魂来完成转接。很多人认为，众生的轮回象我手里的这串念珠，很多珠子用一_geng线来连接，很多次生命也用灵魂来连接。其实这是错误的认识。就象我们家乡种青稞，你们这里种麦子和水稻。第一次播下的种子和后来收获的果实是一回事吗？显然不是，不然的话种子就是果实了。但它们没有联系吗？也不是，那样果实就不需要播种也可以获得了。这就是‘不一亦不异’的道理。种子从播种后，就会遇到养分、水分、温度、光照，然后就刹那刹那变化着，生长着。所有的事物都不是孤立的，都是在各种因缘聚He之下发生发展的。所以说，诸法因缘生。再比如，我这个碗里的青铜小佛像，有没有一个仅仅属于他自己的自x呢？可以独立自主、常一不变，甚至不与外界发生联系？客观世界的一切事物，我们是怎样_gan知的呢？首先是这些客观事物的存在，要具备‘能持自相、轨生万物’的特x，就是在一定时间限度nei可以保持自己的表现x状，为人所了解，并且_geng据某些nei在的发展规律，发生发展。”
佛爷看我一头雾水，就更加耐心地说：“你看这尊小佛像，属于它的自x、特x在它的材质中吗？不对，如果在它的材质中，就说明，青铜有小佛像的自x、特x，不能造大佛像，更不能造其它的东西。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材质中没有小佛像的自x。那他的特x和自x在造它的人当中？肯定也错了，那人就成了佛像，或者除了佛像什么也不会做。那是在工匠遇到材质，加工的过程当中产生了佛像的自x吗？这就好比我们三个人都没有钱，聚到一起就会变出钱来一样不现实。这就是‘不生不灭’的道理。但我们眼前确实又看见了佛像的‘成、住、坏、空’四相，并且依据这四相建立有为法的概念，与‘不生不灭’相矛盾了吗？其实也不矛盾。比如现在我们所处的_F_间里一片漆黑，我把一头点着的一小截香的另外一头用线绑好，然后抡起来，你就会看到一个火圈，对不对？”我和霆都点点头：“对。”
佛爷笑了：“可这个火圈是虚幻的，假的。从来就没有真实存在过。虽然没有真实存在过，但我们却又真实地看到了它。这叫什么？这叫‘幻’。相同的道理，一切有为法，虽然具备生、住、异、灭四相，但它们从来就没有一个自x产生过，一切都是如幻的存在。为什么叫无自x和如幻呢？因为它们不是僵化的，不是一成不变的。这就给我们通过修行改变自己的一切提供了可能x。所以《金刚经》里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才是真实的、客观的佛教世界观。那你刚才说的无法自拔就是错误的，只要方法得当，一定可以解决问题。其实人凭着自己的_gan官_gan知世界，也就过分依赖和相信自己的_gan官，这实际上是很可笑的。人的_gan官受一定的限制，所以才有错觉的存在。眼见不一定为实。你没有见过爷爷的爷爷，那就是不存在。肯定很荒唐，因为可以推理。只要He乎情理，就可以认为是相对的正确和真实。”
佛爷又看着霆说：“你们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错误的判断和分析自己，让自己很为难，很尴尬。”这时，群培回来了。佛爷跟群培说了很简短的两句藏话，群培就开始收拾桌上的法器。佛爷始终看着他收拾每一件东西，并且不时地说着一两个很简单的藏文词汇。直到群培把其余的东西收拾好，端着水和糌粑丸子混He在一起的大盆子退出去，佛爷才又看着我们说：“等一下，烧一点*茶喝。我们先说话。”佛爷很孩子气地把念珠放在桌子上转了两圈，又绕在手里做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手印，念了几句藏文的颂文。然后又说：“任何众生都有烦恼，但是没有烦恼的自x。这样就给获得无上智慧提供了可能x。这一点佛和众生是平等的。我们经常会读到一些很发人shen省的文字。‘诸佛非以水洗罪，亦非以手除众苦；非将所证迁于他，示法x谛令解neng’。就是说，佛陀是真理的实践者，而不是万能的神。他将真理告诉我们，要我们自己去亲自实践后才了解它的奥妙。”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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