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户黄家。
芳甸扶着四姨太靠坐起来,一口一口将菜汤小心喂进她zhui里。四姨太皮肤虽如槁木一般冷硬,骨头却是软的,止不住往nv儿身上歪斜,将汤水呛得到处都是。
“哎呀!”芳甸一惊,一把搁下汤碗,去擦拭炕面,这种手忙脚乱在黄莺子的注视下,更添几分羞窘,“莺子,真对不住,弄脏炕面了,我会收拾干净的。”
黄莺子连忙扶了四姨太一把,道:“没事儿,你娘使不上力气,这样低着头,咽不下去的,就靠我身上吧,我托着下巴,你好来喂汤。”
这盐户家的nv孩子,手脚颇为伶俐,芳甸见她将辫子拢到颈侧,轻轻松松伸手将四姨太抱牢了,血色沿着腮角的轮廓,粉扑扑地没入颈中,这样的鲜活正是闺中娇养不出来的,一时间不知是愧疚还是欣羡。
她在心中喊了一声姆_M,只是M_亲身上终究没有什么可以寄托,便在默默无声中,喂四姨太吃完了那一碗热汤。
“芳甸,你娘亲的病,还是得去看看大夫,只是......只是好大夫都在县里,我娘说,要是实在不成,就找附近接生的黄阿婆问问药,她还会请神呢。”
芳甸轻轻道:“我大哥去拿药了。”
“你大哥?”黄莺子睁大眼睛,忍不住抓着枕巾,拿指头绞了几个圈儿,“是了,你大哥一看就有法子,不像我家黄豆子,连吃豆子都得我来剥!只不过......芳甸,你方才说,你们一路上吃了许多苦头,钱财也散尽了,这关头要想买药,不知得花多少钱呢,要是吃紧,你要是不嫌弃......我手头倒是攒了一些,是织布挣来的。”
钱!
芳甸猝不及防,竟被这一个明晃晃的字震住了。
她是梅家的nv儿,有这样一棵参天巨树*蔽着,从来不曾为吃穿用度发过愁。直到如今,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境地的不同,那几只装体己钱的锦囊,早在梅玉盐的拉扯下,散落在水匪手中。
这是充饥的钱,也是救命的钱,她终究不能长久攀附在大哥这一_geng独木上。
“莺子,你会织布?”
黄莺子将手底下的枕巾展平了,道:“喏,这幅枕巾就是,哎呀,不成,这幅都皱皱巴巴发黄了,不好看!芳甸,你等等我!”
她急匆匆下了炕,在抽屉里翻了一通,小心捧出一块布料来,拂去了上头的微尘。
“看这个,这一块就是我织的包袱布,三尺四寸的料子,里头镶了贴布绣,结实耐磨,已经有县城里的娘子要去了。”
芳甸小心地碰了一碰,道:“莺子,你的手可真巧,能不能教教我?”
“我们盐户人家的nv儿,看灶煮盐的空档里,总得补贴家用,说起来,我们邻家的罗姊姊,织出来的布平整漂亮,绣工也拔尖,那些凤穿牡丹,鸳鸯戏水_geng本不在话下,那才是顶顶厉害的,我就不成......对了,芳甸,你不是布行的小姐么,怎么不会织布呀?”
芳甸被她这无心一问,弄得脸上发红。
“我在家里的时候,只织过帕子,是卷草纹的,断断续续织了小半个月,后来有事,就搁置下了。”
黄莺子恍然大悟道:“是了,布行的小姐,是不用织布的。不要紧的,我来教你,我们这儿都是些斜纹粗布,好上手得很。你赶得巧,织机正在我手里,芳甸,你过来看!”
芳甸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被她抓着手,带到了屋角的长凳边,那儿搁着一台铁木织布机,擦拭得锃亮,一匹斜纹布刚织到一半,搭在台面上。
黄莺子撩起料子看了一眼,道:“这是我娘织的,我得替她织下去,我看看,四丈八尺......还得织十几个钟头。”
芳甸茫然道:“十几个钟头?”
“织布可耗工夫了,只可惜借不到织袜机,要不然织上一打两打,还能快些换钱。芳甸,快坐过来,这一匹斜纹布得赶工。等我娘回来了,还得连夜往下织。”
“要得这么急?”
“是日子不对,这一台织机,明日就轮到罗姊姊家了,再过一阵子是凤儿,赶的是各家开灶的时间,得赶紧织完才行。”
这一台铁木织机,竟然还是几家凑起来轮流用的。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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