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众人暗中的筹划,已经临近尾声了。
陆白珩接连奔波数日,四处打探消息。等潜入领事馆时,又是一场巴山夜雨,他披沥了一身的雨水,那gu子寒气渗了满脖子,_C_J_得后脑突突直跳。
这一回偏院里静得出奇,往常的宴饮声已经消散殆尽了。
为免日本人起疑,戏班众人前些日子还是照常和吴随员周旋。好在逢场作戏乃是戏子的本行,众人虽使尽各种手段躲酒,但面上一个醉得比一个混沌。对方又提_chicken_宰鸭一般,弄走了几个酒毒入骨的。众人含恨隐忍之余,手头这一折戏终于顺水唱下去了。
机缘来得不可谓不巧。那一回的席间恰好上了几碟青_yi笋,这是巴山镇独有的名产,笋_yi淡青,遍覆绒毛,入口由涩转甘,鲜neng异常。老班主顺势攀谈几句,得知当地人常将笋_yi洗剥干净,用来编织些小玩意儿,便也起了兴致,非要讨上一些。吴随员正苦于无处下手,自然应允。只是在离席时,年轻人脸色绯红,忍不住抓挠起来——吴随员对他颇有些戒心,这一幕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到了次日,吴随员再去请人赴宴时,竟然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他一问之下,当即汗如泉涌——原来那一伙戏子头一回吃青_yi笋,和苦艾酒一冲,多少有了些过敏的症状。这若是些头疼脑热倒也罢了,偏偏这一伙人上惯了粉彩,脸皮更比常人纤薄敏_gan些,竟然纷纷起了红疹。
这脸皮生在活人颊上时,总是格外金贵的,吴随员哪里敢慢怠,一时间就连苦艾酒也停了。
这样一场变故,终于骗得了数天的戒断时间。
是以陆白珩这一次回来,头一回见到了静悄悄的别院。那一团shen重而凄厉的夜色砸成了雨,铅水似的泻了满地,人踩上去连影子都照不出来,其间不知暗藏了多少杀机。以他这种任气轻侠的x子,立在这样一个shen而黑的雨夜里,也不免生出些前途未卜的茫然来。
也正是在这时候,偏院里的某处_F_门开了,一只手向他招了一招,陆白珩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闪身而入,道:“做什么?”
年轻人越过他,反手将雨声关在了门外。这门被风吹得吱嘎作响,他又用肘弯顶了一顶,肩侧立时斜*了一片。这分明是个很寻常的动作,不知为什么,陆白珩就跟化进毛毡里的雨水一般,莫名心安了一瞬。
他是记挂着大哥的话的,该埋的钉子也背着人埋下了,只是这些天共患难下来,这叫周珺的年轻人始终没露出狐狸尾巴,因而他那点戒心也闪闪烁烁的,时而相安无事,时而警铃大作,不知有多折磨人,如今人困马乏,无论如何提防不起来了。
“时间定下来了,三天后动手。”年轻人道。
“三天后?”陆白珩道,“我看你们都醉进骨子里了,别到时候一嗅到药膏味儿,就跟软脚蟹似的,一只只横着爬出去。”
“你大哥弄到了一批解酒毒的药物,我试过几种,虽未必对症,但含_fu在*下,提前发散药x,只是份量有限,得用在刀刃上,”年轻人道,“陆大记者,这一路上风大雨大,把_yi_fu换了。”
他说罢便丢了条布巾过来,这样的示好让人无从拒绝,陆白珩接过来,把满头的雨水擦了一擦,道:“这么殷勤?说吧,又要支使我去什么地方跑tui?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得让我先He一He眼,我都三天没睡了,眼皮底下长的是两个黑窟窿......喂,周珺,手!做什么?”
这话是明知故问,他分明已经_gan觉到了对方按在他肩上的双手,那十_geng指头并没有用力,却跟磁石似的,摄去了他浑身背主投敌的骨头。他整个人都松了劲儿了,只有呼xi硬梆梆地顶着喉咙口。
“你大哥让我教你,”年轻人道,将他按坐在床边上,丢了面镜子给他,道,“你可得记仔细了,要把一出戏唱稳妥了,半点儿破绽都不能露。这一回还得劳你挑大梁呢。”
陆白珩心中一惊,仿佛听出了他和大哥间无形的默契,只好强压着那点如芒在背的局促_gan,在他十_geng指头底下受刑,目光亦无路可走,只能退到镜面上。
年轻人随手捞来的,果然不是什么上等货色。这一面长柄西洋化妆镜四面磨蚀,仅能囫囵照出人影来。他竭力去盯自己的双目,奈何年轻人那十_geng皎白的指头,也如露*月影一般*到波心,他一下就在那冷而柔的涟漪里屏住了呼xi。
“你躲什么?”年轻人道,轻轻松松托定他的脸孔,抬了回来,“我们的当家花旦,总得学学怎么上妆吧?”
“花旦?”陆白珩道,“谁是当家花旦?”
年轻人伸出手指,在镜子中央点了一点,道:“日本人差不多就能收到风声了,要杀人灭口,也得赶在这几天里。我、你、你大哥,还有班子里几个靠得住的师兄弟,我们托词答谢龙川寿夫多日款待之恩,排演三岔口里的一出,由他先掌掌眼,他已经答应了。接下来能哄得他屏退旁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若不能,便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大哥会料理妥当。”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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