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隔着玻璃,转过脸来。
一片幽暗中,他眼窝里的胭脂依旧鲜红到了令人悚然的地步,妆面充斥着强烈的失真_gan,仿佛一株强光照j下的工笔牡丹。那一对眼珠从胭脂shen处蛇行出来,忽然不动了。
梅洲君心中一动,在开口的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那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被窗玻璃截住了,花旦自顾自转侧面孔,神态中给人以强烈的揽镜自怜之_gan。梅洲君还没想通其中有什么样的玄机,他已经抬起手,用手指反复扫过眼尾,指腹上沾了一团猩红的胭脂。
屋里没有点灯,他竟然在对着一片漆黑的玻璃梳妆!
那手法也跟平时截然不同,手指横扫的动作异常急促,整一幅妆面都被他扯得动*不止,两边眼角越吊越高,仿佛有一通听不见的锣鼓声在催赶着他登台。
这三更半夜的,哪还有戏让他唱呢?
梅洲君心中微微一惊,一gu无法言说的寒意窜到了脊梁骨上。只是没等他有所反应,黑暗中就伸出了一双手,按在花旦的两边眼尾上,用力挑高了。
“眼睛还差点意思,得挑高了才上相。”吴随员幽幽道。
“还没勒头呢,”花旦道,“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没龙川先生的消息?”
吴随员道:“别急嘛,龙川先生才回来多久,你想想他是什么身份?单请你一个去堂会,够有心的了。”
“真只请了我一个?”
“放心吧,”吴随员又在他脸上揩了一把,低声道,“越来越滑溜了,是好东西吧?国外的戏子——我听龙川先生说的,都爱用这东西,外敷nei_fu一道用上,等皮肤匀净透亮了,才好上妆......哎呦,这是什么东西!”
花旦被他唬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摸索自己的眼尾,吴随员翻脸如翻书,连连B问道:“你用了没有?怎么还有?龙川先生是最看重扮相的,哪有眼角带褶的杨玉环?”
这位花旦眼皮shen狭,又长年带妆,难免有些无伤大雅的细褶,被他这么诘问了一番,不免脸上变色,急忙从身上摸出一只铁盒来。那里头碧绿的膏体才刚露出来,梅洲君就闻到了绿茵沉酒奇异的清凉气息,那味道非但不能提神醒脑,反而令他一阵阵晕眩起来,仿佛酒醉一般。
这......这绿茵沉酒还能充作外用的膏药?听这两人的口气,仿佛还有增白去皱的效用。
通宵达旦的酒宴......龙川寿夫的奇异癖好......看人时眼珠偏斜的角度......绿茵沉酒......药膏......妆面......众人脸上奇异的血色......不能有半点儿褶皱......
梅洲君脑中阵阵纠痛,简直像有针芒在拼命闪烁,又被上涌的晕眩_gan所淹没,无论如何也捉不住寒气的源头。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正思忖间,花旦抖着手,拿指甲盖小心刳了一点儿药膏,还迟疑着不敢用。吴随员却等不及了,抢先剜了一大块碧绿的膏体,十_geng手指掐住他额角,拼命按揉起来。
那药膏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花旦当场惨叫一声,整个人仿佛被抽了线的活虾,在无形的沸水间血淋淋地抽搐起来。
“不行,药太多了!好冷......好热!”
事到如今,吴随员哪里会放他?那一双手连带着胳膊肘一起,死死挟住他的头面部,十指简直要扎进他的各处*位里。花旦痛苦不堪,死死抠着窗玻璃,整张脸都被挤压得变形了,衬着那一脸的油彩,说不出的狰狞。
吴随员咬牙道:“龙川先生可等不了你太久,这阵疼过了就好了,您就是天上的嫦娥,仙山里的贵妃娘娘,再也老不了了......”
花旦也是头一回用这样的猛药,手背上青筋直跳,就连眼白都渗出了一gu骇人的血色,也不知哀叫抽搐了多久,应当是翻过那一丛刀尖般的剧痛了,突然一头撞在玻璃上,不动了,目光却有一瞬间的聚焦。
他直勾勾地看向了梅洲君!
也就是在这极为惊悚的一瞬间,梅洲君心中终于掠过了一道灵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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