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星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的背不自觉地挺直,他还转着头,但又不想看得太刻意。
他无意识地又给自己手中的玻璃杯满上了一杯杯,苦涩的味道停在口腔里。
据说把酒含在嘴里,久了之后就会变甜。
沈云星觉得这是骗人的,冰凉的液体在喉管中下滑。
他已经有点微醺的感觉了,沈云星眯起眼睛,小小的醉意上了心头。
就当是借酒壮胆了,他把自己的大半张脸都偏向了后面,光明正大地在背后偷瞄着人家。
看得到地方更多了,这一次他可以看到男人平滑的下颔线,线条流畅。
往下沈云星看到了他的脖子正面,他白得人神共愤,下巴微微仰着,喉结凸出。
啧,不够。
他还想看得再多一点。
旁人的声音沈云星已经听得不太真切了,像是泡进了泳池的深水区,水流灌进了耳朵里,耳膜上听到的都只是阵阵波浪声。
模糊不清的。
沈云星的眼睛却格外亮,像是头顶吊灯上的碎钻。
视线也好像开始虚化,光晕一圈圈得转开,只留下了一个聚焦点。
“沈云星!”
恍惚之中沈云星听到了有人在喊他名字,中气十足,但口齿听起来不太清楚,像是在嘴巴里含了块石头。
他终于舍得把自己的脑袋板正了。
头一转回来,眼神就变得不怎么清明了,神经有些后知后觉地迟钝。
直到陈泽明拿了一手的扑克递到了他的面前,沈云星才认出了他是谁。
可沈云星不知道,他的头一转回去,靠在他背后的男人微微抬了抬下巴。
“哎,北秋,怎么了?”
沈云星眼里人傻钱多的老板李哲成正讲得起兴,他们这圈卡座上就坐了两个人。
季北秋刚回国没几天,李哲成本来想多喊几个人过来给他接风,却被季北秋拒绝了。
李哲成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季北秋今天的心情实属很烂。
从坐在这便开始,脸上就没有一点笑意,语气臭得要死,表情更是阴得渗人。
枉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季北秋也没有给他个面子笑一下的意思。
现在却抬了头,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背后。
季北秋的头发有点长,一股脑地拨到了脑后,把五官清楚分明地露了出来。
他长了一个天生的微笑唇,被他阴气沉沉地压了一个晚上,终于解放了出来。
不笑的时候嘴角好像也带了几分笑意。
李哲成好奇地往后瞅了几眼——背后的那圈小男生朝气蓬勃,身上还穿着球服,哄笑间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
他问:“怎么,你看上哪个了?”
季北秋的性向不是秘密,但李哲成也没见他和哪个男生在一起过。
“没有。”季北秋淡淡收回视线,“只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不止耳熟,没看到正脸他就想起来了这是谁。
他很早以前是见过沈云星的。
沈云星。
云边上的星星。
季北秋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念得饶有兴趣,还自己给这个名字加了个注释。
他终于提了点兴致上来,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屈指在李哲成的杯子上碰了一声。
玻璃碰撞间清脆的声音像是风铃。
季北秋的眉目扬起,语气松散:“干杯。”
李哲成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大杯,他又去琢磨季北秋刚才的表情。
那个表情,是典型的季北秋在动什么坏心思的表情——嘴角上勾,意味不明的笑配着他微微挑起的眉。
一看就,坏透了。
他们背后那堆不知道怎么被季北秋盯上了的男大学生还在闹腾。
沈云星茫然地在送到他面前的一堆牌里随手拿了一张,他把牌面向上得摊开——是一张“A”。
他还没搞懂这莫名其妙地抽一张牌的意义,陈泽明就先带头欢呼起来,他把自己手上的“2”随空洒脱地一飘。
亢奋地问:“说吧,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喝完酒后的沈云星说好听点是反应有点慢,说难听点就是有点笨。
他用手撑着自己昏沉沉的脑袋,又往自己手上的牌上看了一眼,沉默了好一会。
久到方誉都以为小少爷要耍脾气的时候,他才听见沈云星慢悠悠地问:“什么东西?”
陈泽明在旁边解释:“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别的东西太复杂了,就干脆抽牌比大小了。刚问你要不要玩,看你没反对,就把你算进去了。”
沈云星只是有点小醉,没有醉到别人说的话都听不懂的程度,只是他需要消化一下。
看不惯他的方誉又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这一次沈云星反驳得格外快:“你才玩不起!”
他把牌放到桌上,抱着臂眯了会眼睛,才道:“大冒险吧。”
选真心话显得他有些怂,还是大冒险好了。
他爽快得让方誉有些震惊,他本来还以为沈云星还要再怼他几句,然后走掉才比较符合剧本。
方誉想了想,也不太想为难沈云星:“你去随便要个微信好了。”
沈云星的反射神经又罢工了一小会,然后才重新上线。
他环顾里一圈四周,人挺多的,漂亮的女生也挺多的。
但在沈云星脑海里,还是那挥之不去的一小半张侧脸,被冒着小气泡的啤酒泡出了甘甜的味道。
沈云星把杯子里剩下的一小杯酒喝完,他问:“男的也行吗?”
他这句话下来,把剩下的几个人给惊住了。
方誉张了张嘴,小声地问旁边的许文杰:“他是不是喝醉了?”
许文杰:“不至于吧,我看他才喝了没多少,正常人的酒量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吧?”
事实证明,沈云星真的不正常。
迟来的酒劲慢慢上头,沈云星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撑着沙发站了起来,他一个人目标明确地往背后的卡座走。
他的脚步不晃,走得还是直线。
意识还在,沈云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绕过卡座,距离很近,沈云星走几步就到了。
沈云星盯了半天的男人就坐在卡座的最边上。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口没扣到最顶端,但是很合身。
男人的手很好看,屈起来的手指捏着杯口,显得手指更加修长,右手的食指上带了一个黑银色的戒指。
戒身很宽,上面是饶了一圈的波浪状纹路。
沈云星的目光仓促又焦急地从他的手上挪开,一刻不停地划过脖子。
季北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沈云星匆忙之间发现他的喉结上有一颗小黑痣。
很惹眼的一个黑痣,点在他的脖子上,像是天鹅颈上莫名生了一簇黑色的绒毛。
他终于看清自己心心念念想看清楚的脸了。
眉眼是精致的锐利,额上有个不太明显得美人尖。
眼睛有点像狐狸眼,眼尾张扬得挑了起来。
他好像是在笑,眼下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卧蚕,嘴角上也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沈云星没发现。
季北秋看他的眼神根本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惊喜,反而更像是一只压抑了许久的野兽。
整张脸和沈云星记忆深处的没有什么过大的变化,就是五官长得更开了,也长得更好看了。
但沈云星总觉得哪里不太像,五官是像的,但是气质迥异。
过去和现在就像是两个人。
他昏涨的脑袋做不出过多的思考,沈云星把这个变化归功于他印象里的邻家小哥哥长大了。
沈云星的嘴唇动了动,他好不容易才能说得出话来:“好久不见,南夏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云星觉得季北秋嘴角的笑收敛了起来。
沈云星的腿有些发软,他踉跄几下,差点跌倒。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季北秋已经伸出手拦腰把他扶住了。
沈云星倒在他的怀里,奇怪的是,季北秋明明应该喝了不少的酒,但是他就是闻不到什么酒味。
绕在他身上的是一股苦涩的柑橘味,柑橘味埋得很深,只有沈云星用力吸得时候才能闻到。
他应该是喷香水了,香水味盖住了酒味。
季北秋在李哲成惊奇的视线下把沈云星慢慢扶正,让他坐到自己的边上。
李哲成小声地问了一句:“北秋,这谁啊?”
季北秋没理他,反倒是沈云星抬起了头。
他的脖子和脸被醉意熏得发红,通透的黑色瞳仁上像是藏了雾一样。
沈云星往后退了点,和季北秋拉开了点距离,只有这样他本来就沉的脑袋才不会在香水味里晕得更厉害。
他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问了一句:“北秋?”
季北秋却极其自然地又把手臂伸过去,楼着沈云星的肩,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我改名了,我现在叫季北秋。”
季北秋的手在沈云星的后劲上不重不痒地捏了几下,语气温和地提醒他:“下次不要叫错了。”
在旁边看戏的李哲成看傻了。
妈的好家伙,这家伙明明从生下来到现在就他妈叫北秋。
他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
李哲成突然想起来,他妈的,季北秋那个不太熟的双胞胎哥哥倒是叫南夏。
他面色复杂地继续看戏,看季北秋这个老狗比把人虎得一版一眼的。
“北秋。”
沈云星先是重复了一遍。
念得有些生涩和不习惯,沈云星又问:“为什么要改名?”
“因为——”季北秋先是漫不经心地歪着脑袋深思熟虑一下,在沈云星的目光下,他扯了扯唇角道:“因为南夏这个名字寓意太好了,所以我改了个名字。”
沈云星现在应该是真醉了,他也不觉得季北秋这个答案奇怪,只是听话得点了点头。
他醉了反而变乖了,身上的气焰都被扑灭。
被季北秋挠着下巴沈云星也不挣扎,反倒是乖乖巧巧地粘在他的旁边。
黑色的球衣穿在他身上,手臂和小腿都暴露在外面,小腿上的线条优美,被一双中筒袜紧绷着。
季北秋把人不紧不缓地从头看到尾。
本来就是季北秋喜欢的类型。
再加上他是季南夏念念不忘的小竹马,季北秋更喜欢了。
季北秋搂着沈云星的手更紧了,他轻笑了一声。
他的眼神很真挚,深情眼下一点也看不出骗人的痕迹,季北秋毫无心理压力地顶上了他双胞胎哥哥的身份。
贴在沈云星的耳边——“好久不见。”
“云星。”
作者有话说:来啦!这本的攻应该挺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