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第一人:江楚
江楚只用了半小时就走完了余意简单而又泛苦的二十一年。
他只跟余意见过一次面,可对方却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不单单是因为那张酷似他人的脸,更因为那双纯粹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
没有惧意、没有谄媚、也没有恨。
像是山间流淌过千万年的溪,也像是古老深井里清澈的地下泉。
gān净得没有一丝尘垢。
谁能想到拥有这双眼的人曾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
江楚把薄薄的资料搁置在桌面上,起身到落地窗前,他的卧室在二楼,往下望去,能瞧见被压弯的蔷薇花,他不爱太娇气的东西,更喜一切顽qiáng抵抗风雨的花草。
余意又何尝不是风雨中摇曳的杂草,尽管被风折了叶,也依旧生命力旺盛。
江楚望着窗外的融雪,久久不言。
——
余意吃完小蛋糕,又吃了两个果冻,满足得直摸肚子。
趁着周婶在忙活,他偷偷溜出了大门,外头风大,他冷得直打哆嗦,可是余意没有打退堂鼓,他在花园里兜兜转转,像只找不到路的蚂蚁,找了很久,才终于在温室前停下。
“好多花啊,” 余意眼睛亮亮的,不明白地自言自语,“冬天,怎么会,有花呢?”
他的脑袋瓜当然不能想明白。
只是有了花,他就能送给周婶了。
妈妈告诉他,不能只是接受别人的好,别人送给他东西,他也要回礼的。
他什么都没有,但是,在路边摘漂亮的花送给周婶,周婶会喜欢的吧。
以余意二十一年的生活环境,当然不会知道这花园里的每一朵花都是属于江家的,他雀跃地溜进花丛中,挑他认为最漂亮的花,一把摘下。
粉的、红的、白的、蓝的,在他手上逐渐变成一道七彩虹。
他脸蛋被风chuī得红通通却浑然不知,摘了好一会儿,捧了一大束花往屋里跑,迎面撞上站在客厅的江楚。
余意觉得江楚有点凶,但他并不怕江楚,眨了眨眼想要越过江楚去厨房找周婶。
江楚瞥一眼他手中凌乱的花束,挡住了他的去路,“摘花做什么?”
余意一心想见周婶,脑袋不停地往后望,不过有人问问题,他总是很认真地回答,“送给周婶。”
“为什么送给周婶?”
余意很开心的样子,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什么,才对江楚笑,“她,请我吃蛋糕。”
两人正说着,周婶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见到余意手中捧着的花,又见到江楚挡在余意面前,连忙上前拉过余意,对江楚说,“他不懂事,先生别跟他计较。”
余意手中的花都是jīng心栽培的,价值不菲,他竟然就这么摘了,怕是把余意卖了都抵不了,周婶有些担心江楚会迁怒余意,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余意可不懂那些弯弯道道,一见到周婶,就要把花塞到周婶怀里,语气像是山林里的雀鸟,“花,好漂亮,送给你。”
周婶收了满怀的花,香气扑鼻间,她诧异道,“是送给我的?”
余意用力地点头。
周婶感动,还没来得及笑,听见江楚冷冷的声音,“养护这些花需要多少资金,他不知道,周婶你会不知道吗?”
周婶一惊,“先生……”
“怎么赔好呢?” 江楚似乎认真思考起来。
余意听不懂江楚的话,在他的眼里,他摘的只是漂亮的花而已。
“有了,” 江楚看向懵懵懂懂的余意,故意板起脸,“就罚你留在江宅洗碗,用来抵偿你摘的花。”
他本来期待在余意脸上看到类似于害怕的神情,结果余意却骄傲地挺起腰说,“洗碗,洗碗我会的,我还会,拖地,会,洗衣服!”
周婶又惊又喜,江楚分明是在给余意留下来找理由,她欣慰地红了眼眶,一时觉得好像见到了五年前的江楚。
江楚轻笑,“只会这些吗?”
“还有,还有的……” 余意急了,他一急就难以组织语言。
周婶安抚性地拍拍余意的手,说,“快谢谢先生,先生要留你下来了。”
余意脑袋一根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因为,我摘花,他,留我洗碗。”
周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好在江楚并不在意,忍不住无声一笑,“是,你最好洗gān净点,不然我就,赶你出去。”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慢,语调往上扬,果然颇有威慑作用,余意立刻缩了缩脖子,但又很快地仰起脑袋,“我,洗gān净的。”
“我拭目以待。”
江楚觉得余意有点意思,心情不错,解决了这桩事,他准备回卧室休息。
一道力度拽住他的手腕,江楚不喜跟人有任何身体接触,不由得皱眉,想把手甩开,听见余意问,“你,还没有,说你的,名字。”
周婶连忙拉开余意的手,“你跟我一样叫先生就行了。”
“可是,有那么多,先生。”
余意认识很多先生,林先生、李先生,王先生,都是听别人喊的,他不解地问江楚,“你也叫,先生吗?”
江楚一怔,这回笑出来了,虽然只是很轻很轻的一声,他摇头,“我不叫先生,我叫江楚。”
记忆中从初中起就没有这样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他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有谁不认识江家江楚呢?
余意重重点头,先是无声念了两遍,才清脆地喊,“江楚!”
周婶怕余意冒犯江楚,但江楚竟然勾唇一笑,“以后你就这么叫我。”
“先生,这恐怕不太好。” 周婶为难。
“有什么不好的,” 江楚反问,“人起名字,不就是为了让别人来喊吗,就这么决定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直接喊他的名字了。
他竟然有些怀念。
还没有接手江家的时候,他是江楚。
成为江家掌事人后,他就变成了江先生、江总。
他带了点私心,哪怕这个人是个傻子,也希望有人记得他的姓名。
余意沉浸能留下来的欢喜里,缠着周婶看花。
因为摘这些花,他还得洗碗呢,多珍贵啊!
周婶看着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颀长身影,忽觉得满屋飘香。
——
林复洵虽打了感情牌,但对于江楚会不会留下余意心里却没有底,因此听见江楚真把余意留在江宅时,还是难掩惊讶。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若真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让江楚有所动容,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因为余意那张脸……
可这并不在林复洵揣测的范围,他已经越界一次,如果再试探江楚的底线,恐怕江楚不会再念及旧情。
现如今,能保下余意,也算是功德事一件。
但愿求江楚留下余意这个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