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哼道:“那可未必。瑕不掩瑜啊。何况这瑕又不在我身上。”
青年说:“这瑕就是在你身上,没有官府给你发的文解,你还想科考?要整治你一小民,多得是办法。”
几人说话功夫,何兴栋走过来。众学子担心他俩凑一起闹事,也跟出来,在旁边看着。
何兴栋站到方拭非面前,哼了一声:“方拭非,你有本事。早告诉你识趣些,你非跟我过不去。怎样?你随我乖乖去找颖妹道歉,我就让先生给你结业,还让官府给你发放文解。这买卖合算着吧?”
“你方爷我不屑!”方拭非笑道,“我问你,今日先生故意奚落我,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何兴栋昂头:“是又怎样?”
方拭非一口恶气还憋着呢。闻言笑道:“不怎样,你敢向先生告我的状,我就敢向你爹告你的状。”
何兴栋得意道:“有本事你去啊,你见得着我爹吗?”
方拭非摇头:“我不必亲自见他,我可以让你给你爹带信啊。”
“你想得美。”何兴栋道,“你当我是谁?”
方拭非冲他勾唇一笑:“不是谁——”
方拭非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将手捏成拳,直接对着他的脸揍了过去。
众人都是惊了,赶忙过去扶住何兴栋。卢戈阳侧身挡在方拭非面前,像是不认识她医院。
“方方方——”何兴栋松开手,眼眶已经是青了。他气急败坏道:“——方拭非,你是疯了吗!你敢打我?”
方拭非揉了揉手,甩开身后众人,说道:“你就顶着这张脸,回去见你爹,他一定什么都明白了。”
卢戈阳不认同说:“方拭非,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岂能如此莽撞?”
方拭非:“他先行不义之举,我还要同他讲君子?”
何兴栋又要上前。众人忙拦住劝解。
真是学不乖,方拭非那拳脚功夫,十个他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方拭非啊!
一个手贱,一个心狠,这不存心找打吗?
众人纷纷哄道:“何公子,方拭非是个疯子你不知道吗?何必来自讨没趣?”
“罢了罢了,他粗人一个,不要与他计较。”
何兴栋脸部一用力,眼睛就发痛,嘶嘶吸着凉气,怒道:“我要抓了你!”
方拭非毫不在意:“抓吧,你把我抓进去,方颖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别忘了她是我三妹,她虽然讨厌我,可我爹喜欢我呀。只要你把我抓进去,我就让方老爷把她嫁给别人。”
“我——”何兴栋跳脚,“你——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方拭非两手环胸:“你要真奈何得了我,也不用忍我这么些年了。”
何兴栋要被气哭了。
卢戈阳扯她袖子:“方拭非!”
方拭非拂袖:“你扯我做什么?我一平民还能吓得住他?不是让他尽管来了吗?”
何兴栋更气了。
他直接甩袖离开,剩下的课也不上。
众人无措站在原地,末了空叹一气。
何兴栋不像个纨绔,委屈极了也不会动手打人。
方拭非才是。
卢戈阳推着她肩膀指责道:“方拭非,你过分了,都是同窗啊,说说也就罢了,你怎能动手打人呢?何况他……他爹还是县令!你不想活了吗?”
方拭非:“反正我与他做不了朋友。客气什么?”
卢戈阳:“天底下哪有解不开的仇。你二人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而已。你若不故意耍他,他哪能处处针对你?”
方拭非却是很认真道:“现在没有,指不定以后就有了呢?不在乎他多恨我一点。”
卢戈阳愠怒道:“你二人真是——臭脾气。我不管了!”
方拭非低头摸了下腰间的挂坠,也觉得没意思,gān脆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的画风都不对了啊喂!li们!缩的就是li们!
第3章书信
方拭非打记事起,就跟着师父杜陵走南闯北,四处奔波。
杜陵什么都知道。无论是天下大势,朝中官员党派,利益纠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连带着朝廷律法会如何推行,往前数年,他都能猜得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细细说给方拭非听。
就这样一个天下奇人,却只能跟在她一个人身边,对她自然是很严厉的。习武念书,无一懈怠。
她从不记得自己jiāo过哪个朋友,哪怕是被他伏在背上,也在背书。所以没个谈话jiāo心的伙伴,长久以来,让别人说,性格相当古怪,总喜欢得罪人。
幼时不懂事,因此恨透了杜陵。满身逆骨,只想大了跟他做对。
慢慢的,见得多了,心境沉下来了,才明白他的苦心。想再多学一点,可他的身体却不行了。
将她送到水东县旧时的仆人方贵这里来,定居此处,鲜少出门。每日在药罐里泡着,让方贵帮他出去打探世情。
如今他已经很少出面gān涉方拭非,一天里有大半时间是睡着的,连方拭非也不由惋惜这位天纵奇才。
在自己身上耗费了十八年,可自己能做到比他更好吗?值得吗?
叫她也惶惶不安起来。
她到家中的时候,师父正在休息。林行远倒是不在。
方拭非猜他也很难在这一小地方安静呆着。
她拿过靠在墙角的锄头,从小院的角落里割了两颗白菜,放进篮子里,便拎着出门。
本来想拿去米铺换点米,好给师父煮碗粥,结果路上碰到个背孩子出来gān活的妇人,巴巴盯着她的白菜,见人实在不容易,就两钱银子卖给她了。
两钱在往常是很多的。倒回三年前,起码能买到十升米,但如今也就能买一个馒头。自旱灾过后,粮价一年高于一年,至于今日翻了十番不止,竟比灾年还要昂贵。
水东县真是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人靠着米价大发横财,也有人因为米价三餐不济。
这下卖了东西两手空空,方拭非又去扫了一篮子huáng土带回去。
等她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林行远也回来了。
他递过去东西道:“你的信,驿站来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杜陵起来了,看见方拭非摇了摇头,知道她肯定又在书院惹事了。
他这边没说什么呢,方拭非先把他卖了:“师父,林公子说想找你讨教讨教。”
林行远:“??”
他一武将子弟出生,对诗词没什么兴趣,有什么好讨教的?
杜陵今日jīng神不错,听她这样说,便点了点头道:“你随我进来。”
林行远对这长辈莫名有些发怵,不敢放肆。当他是要帮忙,就将剑靠在墙角,跟进去了。
杜陵屋里充斥着药味,桌子跟地面擦得一尘不染,明明是老人,屋子却整洁非常。东西摆放得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看得出他原本应该是个很讲究的人。
杜陵盘腿在中间的榻上坐下,示意他也过来。然后问道:“一路在外边,学到什么了吗?”
“我……学到许多。”林行远说,“学心境?”
杜陵又问:“你想向我请教什么?”
林行远:“……”
他炯炯有神地看着杜陵,然后gān笑一声。
杜陵了然,也笑道:“行,我知道了。”
他朝后面一指:“那是用衣柜改成的书柜,你可以过去挑点书看。被方拭非偷偷卖了几本,但我记得,同兵法军事相关的书,都应该还是在的。你喜欢吗?”
林行远大为惊奇,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把衣柜前面的黑布拉开,果然看见成排的书册。
这年头书可不便宜,尤其是一些传阅不广的书籍。这样一柜子书,太值钱了。
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查看。
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笔势矫健,当真有“怒猊抉石,渴骥奔泉”之状,书脚及空白处写着详细的注解,中间还夹着图示跟标注。
林行远心情难以形容,又抽了几本,全是同一个人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