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正端端正正跪在太平面前,大了一岁的人,跪着都看得出比从前显高,唯一不变的还是那道直挺挺的背脊,和那双努力抬头仰望的眼睛。
他泪光微闪的目光就紧紧地贴在面前的吴议身上,一双晶莹如冰的眸子像在火里猛然掠过,瞬间漫出了无数泪珠。
吴议心头一揪,他与李璟阔别一年多,还没有来得及问一句“这是怎么了”,就被太平一句好奇的“原来你们认识吗?”打断了话头。
太平没发话让李璟起身,他只能照旧老老实实跪着,努力把呜咽声咽回肚子里。
“回公主,我和吴议哥哥是袁州旧识。”
“不许叫我公主!”太平颇成熟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多少次,要叫我毛毛。”
要不是李璟还泪眼汪汪地跪在地上,吴议肯定早就被这个小大人似的公主给逗笑了。
但看着李璟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模样,他的心上也像蓦地被割开一条细小的口子,小家伙眼里那些不敢滚落的泪珠,好像都顺着这条缝隙渗Jin_qu,一点点流进他的心底。
玩伴之间也是有个尊卑之分的,帝后的掌上明珠和沦落地方的世子,在身份上自是云泥之别。
李璟好歹也是皇家世子,他父亲李素节向来是个面硬心软宠儿子的,小家伙又何曾尝过低人一等的滋味。
太平左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成人所具的劣_geng尚且没长出来,但孩童该有的玩x确是一点不少。只怕是两个人玩闹起来,李璟也只能由着她欺负,这一腔委屈憋在心里,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你起来吧。”太平拉起李璟低垂的手,从怀里又取出一个果子,硬是塞到他手里。
李璟垂首答了声“谢谢殿下”,把那果子捏在手心,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吴议赶紧伸手接他一把,却被小家伙挪开一步闪开了,沾着泪珠的眼睫一垂,就像没看见吴议这个人似的。
吴议几乎一愣,李璟在袁州城的时候可是天天抱紧他的大tui不松手,小孩子忘x大,难不成一年就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太平玩闹了这会子,早累得呵欠连天眼皮耷拉了,远远伺候着的*M__M_M赶紧过来,把她抱去寝殿里头歇午觉去了。
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干瞪着眼在宫门口吹冷风。
正是开春料峭的时候,李璟身上单薄一件暗红色半旧不新的小袄,在石狮子底下蹭够了泥巴灰尘,白净的小脸上几道泥巴左右划开,小泥猫似的。
吴议细细打量下去,长高了,也渐渐抽了条,一对肩角展开些挺拔的姿态了,想来再过个几年,也能长成个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倜傥少年了。
“议哥哥**”
先开口的倒是李璟,一双墨黑点漆的眸子终于抬起来,半是委屈半是欢喜地望着吴议,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的病可大好了?”
到底是长了一岁,也算是长了点心眼,那tao装神弄鬼的玩笑话也骗不过他了,他知道吴议那时候生了很严重的病,差一点就死了。
吴议倒没料到,这孩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的body,心底浮冰似的不安全都被短短几个字的关切融化开去。
“我好多啦,你呢?”
他像往常样呼撸呼撸小家伙的脑袋,替他摘掉头顶一片不知何处飞来的叶子:“你怎么来长安了,也不让你父亲写信告诉我一声。”
李璟本来还端着点正经的大人样子,一听这话,眼圈立即红了。
“父亲写过许多**许多书信,我每个月都去驿站,他们都说没有长安的来信**”
一哭鼻子,又把一年的长进哭回去了:“你还偷拿了我的《山海经》不还给我,你连一封信都不给我们回**”
李璟那本宝贝得不行的《山海经》,如今正垫在吴议枕头底下呢,官学置办的枕头单薄,他正嫌不够高。
吴议下意识地摸摸鼻子,没想到这孩子还记着这一茬呢。
“你就是骗我!就是骗我爹娘!”小包子彻底进化成了炸包子,活像她娘在油锅里滚过去的一团胡饼,就差溅出两颗油粒子了,一对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掖着一肚子委屈呢!
吴议瞧他这幅就要撒爬打滚的架势,心底反倒放心了不少,本来就是承欢膝下该玩该笑的年纪,把他拘在宫里,实在是太委屈了。
“我每个月都有给你们家写信,反倒是除了头一封信,我也没收到你们家的来信。”吴议把此事简略地一笔带过。
毕竟,在这个通信及其不发达的年代,郑重写下的书信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传递到对方的手里的。
传书的飞鸽给叼走了,或者是跑tui的信马摔断了tui,甚至是驿使被拦路抢劫什么的,都是大家茶余饭后常论及的轶事,走丢几次书信,几乎是天天都在被抱怨的事情。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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