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鹤年说的是中文,特意说给许鹿听的。
尽管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但上次在叶公馆的舞会,凌鹤年的确认出了许鹿。或许在他看来,她跟傅亦霆的关系并不简单,所以才会告知。
许鹿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傅亦霆竟然已经回来了。她一直在潜意识里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却每天又在报纸上搜寻他的踪迹,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
他在做的事情,本就十分危险。一个弄不好,身败名裂都是小的,甚至可能影响人身安全。
现在他平安回来,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牛排七分熟,用上好的胡椒酱煎制,入口有弹x,又不至于太老。龙虾是用葱油煮的,r质neng滑。凌鹤年不仅在吃方面是个行家,做起来也相当得心应手。
“太好吃了。”许鹿忍不住夸道。
凌鹤年冲她笑了笑,似乎在这个时候,才会有点孩子气。
用完晚餐,田中惠子主动提出收拾餐桌,对凌鹤年眨了下眼睛:“晚饭吃得很饱,你不陪冯小姐出去走走吗?外滩的夜景很好。”
许鹿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离外滩很近,大概就是十几分钟的脚程。凌鹤年从善如流,拿了一件外tao,送许鹿出门。
他们走到外滩的黄浦公园,江风袭人,霓虹璀璨,旁边钢架的外白渡桥上的灯光暖黄,照出的江水也五彩斑斓。白日的喧嚣和繁忙散去,夜晚则有种静谧和惬意之_gan,不少人在公园的小路上遛狗或是跑步。
“这里真漂亮。”许鹿忍不住_gan慨道。
凌鹤年说:“原来这座桥没有建起来的时候,来往两岸都是用摆渡船。后来一家叫威尔斯的公司,看到有利可图,便建桥收费,只有西方人可以免费通行,引起上海市民的强烈不满。前几年工程局把威尔斯公司整个买下来,花大价钱重新修建成钢桥,才有了今天这座供所有人免费通行的外白渡桥。”
许鹿听过一个故事。当时有个华侨要过桥,因为不满过路费,将收钱的人打了一顿,还被罚款五十,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上海。
其实如今的上海租界,虽然有权有势的华人可以居住,但那只是极小部分的人,大多数市民还是住在跟租界天壤之别的华界。连政府部门都只能四分五裂地建在各个角落旮旯里,连座像样的楼都没有。
所有繁华和中心的地区,都是外国人在管理。唯有这座外白渡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平等和自由。
“郑成元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吧?”凌鹤年问道。
许鹿摇了摇头:“郑公子不会把我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倒是凌先生像与他有什么过节?”
凌鹤年在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来,淡淡笑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过节。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互相之间都知道些底细。我大概没有提过,我的M_亲是个日本人。北平官场亲日,南京官场的人自然看不太顺眼。”
许鹿十分惊讶。只听说他是私生子,没想到还是个中日混血。
凌鹤年继续说道,“我七岁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日本人,跟同住在胡同里的一个京剧名家学唱戏,认识了小冬。M_亲去世,凌家带我认祖归宗,不让我再学戏,我还是偷偷地学。后来父亲执意送我出国,命人将我绑上了游轮,断了我跟北平所有的联络。等我回来,便听说小冬已经死了。”
“对不起**触及您的伤心事了。”许鹿连忙说道,“其实您不用跟我说**”
凌鹤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过去很久了,告诉你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产生误会。惠子的M_亲与我的M_亲是表姐妹,因为这层关系,父亲才想撮He我们,当然也有他的政治打算。我们在英国读书的五年,彼此之间更像是亲人,没有男nv私情。”
许鹿觉得他没必要解释得这么清楚,她不会在意他跟田中惠子之间的关系。这么一说,倒好像急于撇清和证明什么似的。
凌鹤年手撑在长椅上,侧头看着拘谨地坐在边角的那个nv孩,一副很乖巧的模样。当初在船上的时候,他只是出于某种目的才接近她,后来知道她没有利用价值,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再次相遇,看见她从傅公馆走出来,就派人T查了冯家的事情。越shen入了解越发现,这姑娘很不简单。在日本三年,成绩优异,日语流利,靠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回国后,她用自己瘦弱的双肩,硬是扛起了一个家,照顾自己的M_亲和妹妹。
她比很多同龄人都要独立和坚强,并且富有思想。这种新时代nvx的光芒,很难不叫人注目。
许鹿的手放进大_yi口袋里,摸到那个装发夹的盒子,掏了出来。
“这个东西,我希望您能收回去。”许鹿说道,“一直找不到机会说,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凌鹤年意识到是他送的那个蝴蝶发夹,微微笑道:“很适He你,不是吗?我诚心为剧场的事道歉,也十分想跟冯小姐交朋友。你就当做朋友送给你的一个圣诞礼物,别在意价值,好吗?”
坐得这么近,许鹿才发现他长长的睫毛投在脸上的两道*影,饱han_zhao落寞和真诚,好像在黑夜里的独行侠,寻求一个同行的人。这样孤独的人,大概也渴望得到温暖吧。
那是权势和地位都不能带给他的东西。
许鹿觉得再拒绝,可能会伤了他的心。尤其知道他的身世和过往以后,忽然觉得他也可怜。这世上的人,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地位,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谁活着都不容易,随心所yu些好了。
“好吧。那这个给你,礼尚往来。”许鹿将另一个口袋里的一_geng彩色BangBang糖放进凌鹤年的手里。
凌鹤年盯着看了看:“这是**?”
许鹿低头笑道:“蛋糕店的人送的。虽然你不喜欢吃甜的,但我在生活中遇到不如意时,就会吃些甜的东西,那样就好受些了。不开心的时候,你可以试试看。”
凌鹤年用力握住,真心地说道:“谢谢,我会珍藏的。”
许鹿觉得一_geng普通的BangBang糖,又不值钱,哪里用得着珍藏,这话真是傻傻的,却又特别真诚。他的声音极有韵致,听起来十分悦耳,跟他聊天其实挺开心的。
两个人从长椅上站起来,一路沿着江边走,凌鹤年会说沿途所见的那些建筑的历史和来历给许鹿听。他的博学广知,再次让许鹿叹为观止。
黄埔公园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车。王金生坐在驾驶座上等待着,忽然看到傅亦霆和袁宝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傅亦霆穿着一身咖啡色的皮_yi,还D着一顶毛呢帽子,风尘仆仆的,面色*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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