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舍便是考试的所在,左右两侧皆是砖墙,离地一二尺之高,上下放置了两块木板,考试时,上层木板用以做桌案,下层木板以做凳椅,书写试卷,待到晚上休息时,则将上层木板取下来,与下层木板并在一处,用作躺卧之床。
谢翎坐在里面,将笔墨纸砚都摆好,所有的考生都耐心等待着,每个号舍前都立着一个号军,以作监督之用。
及至shen夜时候,第一场题才出来,题写在一张纸上,由各号军分发下来,考生们见了那题目明细,便纷纷拿起笔来,准备答卷了。
谢翎微微抬眼,只见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对面的青墙上,题纸上黑色的字十分显眼,第一场考四书经义,第一题取自《论语》: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乎。
他顿了顿,将纸铺好,并不急着答题,而是慢慢地磨起墨来,低垂着眼,仿佛是在沉思着什么。
直到将那墨磨得发亮,谢翎这才停了手,目光落在空白的宣纸上,然后拿起笔来,蘸了浓黑的墨,开始书写起来,一个个清瘦俊逸的字出现在纸上: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徽示之也。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
第一场考了三日,待到八月初十午时,考场开始放头牌,已经交卷的考生们聚集于贡院大门前等候,不多时,差人来开了门,众考生鱼贯而出,谢翎也在这一拨人中,随着人群往前走着,忽闻有人喊了一声:“谢师弟!谢师弟!”
是杨晔的声音,在嘈嘈人声中传来,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将目光投过来,谢翎被他这一喊,只好往边上站了站,停下来等待,果然杨晔努力分开了人群,朝他走过来,兴冲冲道:“你也答完了?”
谢翎笑着点点头,杨晔高兴地一捶手心,问道:“觉得如何?”
谢翎想了想,只是道:“还不错,师兄呢?”
杨晔摆了摆手,满不在意地道:“我写是写完了,至于能不能中,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咧zhui笑道:“尽人事,听天命,人事我是尽了,回头家去给老祖宗们烧几柱香也就完事了。”
端的是一派豁达坦然的态度,令路过的考生们不由侧目,谢翎见他这般,不由含笑道:“那就先预祝杨师兄,今科高中了。”
杨晔却笑着摆手道:“我能不能中,尚不知道,但是以师弟的才学,今科必中!”
他这话不是没有由头的,便是来考之前,董夫子便说过,以谢翎的本事,若是不出岔子,十有八九榜上题名。
杨晔这话也算是又拿来打趣谢翎,说着玩笑的,哪知旁边传来一个*阳怪气的声音,讥讽道:“头场才放牌,就大言不惭今科必中,想来贡院是你们家开的吧?”
这是有人来抬杠了,杨晔此生最恨的便是故意与自己作对之人,晏商枝也就罢了,才学和脑子都胜他一筹,又是师兄辈分的,两人每每交手杨晔都讨不了好,还被挤兑得惨不忍睹,因为他之前误会过晏商枝,心中有愧,是以才忍了下去,忍着忍着就习惯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是个人都能来抬他杨敬止的杠!
杨晔头也没回,反口就是一句:“哪只狗来我跟前吠了?”
那人闻言,顿时憋住了,实在是没想到杨晔竟然出口如此粗俗无礼!一时间竟没有来得及接话。
杨晔与谢翎转头看去,却见那是一个青年书生模样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刚刚交卷出来的考生,此时正Zhang红了脸,满眼怒火地瞪着杨晔,他身旁的人,倒是叫谢翎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头。
杨晔也认出来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苏公子家的狗没有拴好,跑出来了A。”
以狗比人,那考生被气个半死,张口yu骂:“你——”
他还没说完,便被苏晗拉了一下,道:“杨师弟,你方才这话说得太过了些,丰才兄也是无意之说,何以如此口出恶言?”
杨晔冷笑一声,并不正眼看他,只用晏商枝寻常最气人的那种看法,斜斜睨了一眼,道:“他既是无意之说,我也是无意之说,我与我师弟说话,他来ca哪门子的zhui?”
他说着,又不客气地道:“还有,我的老师只收了四个学生,上有两位师兄,大师兄钱敏行,二师兄晏明修,下有一位师弟谢翎,何曾又多了一个什么师兄出来?”
苏晗脸一僵,杨晔哼笑一声,道:“冒认老师这种事情,苏公子就不要再做了,免得被当面拆穿,脸上不好看。”
他说着,便对谢翎道:“师弟,我们走了,等两位师兄出来,咱们就上秋珍楼吃饭去。”
闻言,苏晗的眼睛就下意识移到谢翎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谢翎不避不让,就这么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十分冷淡,就像是看到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般。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苏晗看着那双眼睛,总觉得隐约有些不安,到底哪里不安,他却又说不上来,直到那两人走远了,他还怔在原地,仔细地思索着,谢翎,这个名字,仿佛是在哪里听过。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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