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膳时分,年筠淼从一个漫长又模糊的梦中醒了过来。
前所未有的累,像是在沙漠中长途跋涉而来。
她张了张zhui,沙哑的嗓音发不出一点动静。
四肢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气力。
屋子里昏暗,眼前麻麻的。
好在淑雯才从外头端了汤药起来,方才四爷又请了吴太医来诊脉,说年筠淼晚上一定会醒过来,大家才放了心。
淑雯将白玉碗搁在桌上,转身去看年筠淼,榻上的人正圆溜溜地瞪着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头顶的紫红色纱幔。
”小姐,您醒了?”
淑雯欣喜地扑过去,年筠淼仍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连头都没转。
若不是眼睛偶尔地眨动,看起来,真像
“小,小姐”淑雯无所适从地伸着一双手,她甚至想去探一探年筠淼的鼻息。
“没死。”年筠淼忽然开口,声音很小,哑得厉害,像树皮从耳边划过,难听极了。
淑雯没忍住扯了扯zhui角,但到底还是满心的欢喜,嗒嗒嗒跑去端来汤药,哄着年筠淼喝。
年筠淼没理睬,眼睛里却慢慢堆起了水光。淑雯以为她是怕吃药,她家小姐从小娇气她是知道的,便好言好语劝着:“小姐,这_fu药不苦的,奴婢替你尝过了。这里,奴婢还给你备了糖渍樱桃,您喝了药含一颗就不难受了。”
洛慕_geng本没在意淑雯在说什么,她xi了xi鼻子,万念俱灰。
body上难受遭罪也就算了,关键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回不去了。
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搅和了几天,本来想一走了之,权当是做场梦一样。
即便是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还警醒着一_geng神经,强撑着睁开眼睛,结果发现眼前什么都没变,还是那迷迷漫漫的紫红色,啰里啰嗦的。
当下就死了心。
倒不如长眠不醒算了。
淑雯一见年筠淼落了眼泪,马上慌了神,捧着那碗药远远地搁在对面的长条桌上,zhui上急急道:“小姐您别哭,咱们不喝药,奴婢把它放得远远的,您瞧,都闻不到味道了。”
她越是安慰,年筠淼哭得越是伤心,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苦楚,如泣如诉,本就是大病初愈的一个人,再这么一哭更是让人揪着心的疼。
淑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揉着眼睛蹲下身子,小声道:“小姐,您别哭了,您心里要是有什么委屈,您就告诉奴婢,这么一直闷在心里您若再病了,奴婢还有什么脸面见夫人A。”
年筠淼从宫里出来的当晚就病了,淑雯心里盘算着她家小姐肯定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淑雯虽然没进过宫,可那是什么地方想也知道。
天家威严,定然时时处处都是规矩。
她家小姐从小被惯坏了,上头又有两个哥哥,千娇万护的,病好之后又总是疯疯癫癫,时而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定是招了德妃娘娘的厌弃,这才又被四爷带了回来。
若是不是,那为什么这病了一天了,十四爷也没来瞧一眼。
榻上的人哭得凄凄惨惨,床边的人呜呜咽咽,胤禛想来瞧瞧年筠淼,老远就听见这屋子里的动静,推开门就看见她们主仆二人这么哭作一团的可怜样。
胤禛眉头蹙了蹙,轻轻咳了一声。
淑雯泪眼婆娑转过脸来,看清来人后赶忙抹了脸站起来,颤巍巍道:“四爷。”
“去跟亮工说一声,也好叫他放心。”
其实胤禛知道年羹尧这会儿不在府里,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支开淑雯。
”欸。“淑雯又低头看了一眼年筠淼,是一百个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往外头去。
“回来的时候再去小厨_F_给你家小姐拿些吃的来。”
要支开,就支得远一点。
门被虚虚地掩上,留了些缝隙,到底是孤男寡nv,胤禛自己倒是无所谓,人家小姑娘总不好被说闲话。
“哭什么?”
他倚着隔扇,斜斜地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姑娘。
不说话。
也顾不上说话,哭得那么汹涌,哪里还有力气说话。
胤禛无奈地四下转着眼睛,余光扫到长条桌上的药碗,还袅袅地腾着热气。
他两步端了药来,挑眉:“不愿意喝药?”
还是不说话,哭得旁若无人,如泣如诉。
胤禛将手中的碗不轻不重地往床榻边的小几上一墩,漫不经心道:“是因为回不去了才哭?”
“嗯”洛慕吓了一跳,抽噎着转过头来,努力清了清嗓子,问他:“你说什么?”
还好,有反应。
胤禛蹲下来,难得的还带了一丝笑意,似是嘲讽:“原以为你挺有主意的,没成想也是外强中干,糊里糊涂的。”
“什么?”
洛慕的脑子本来就不大清楚,又稀里糊涂地哭了好半天,她是一丁点都听不懂胤禛在说什么。
胤禛笑,“晌午来看你,听你含含糊糊说了一句什么回不去了。”
“怎么,在宫里威风够了,现在后悔了?”
洛慕一抽一抽的,Xiong口上下起伏,她松了口气,方才听他冷不丁那么一句,还以为他是知道了自己并非原本的年筠淼,这下看来,是会错意了。
见姑娘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胤禛悠悠叹了口气,端起碗来,“先喝药。”
洛慕扑闪着水光盈盈的眼睛,再看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真的回不去,就得嫁他了。
说实话,若是真要嫁,她宁愿嫁给老十四,那个小狼狗多带劲,动不动就羞红了脸。
四爷呢,话跟金子一样珍贵,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头蹦,整天绷着张脸,而且还是个,是个
杀人狂魔,抄家小能手。
想想就后背发凉。
“怎么,还要人喂你?”
胤禛吊着眼梢,冷冰冰地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
“四爷,”洛慕慢吞吞地开口,祈求一样,“我要是回不去了,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与我何干?”
胤禛真是哭笑不得,这姑娘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天上地下的。
片刻之前还哭得如丧考妣,这会儿就又能ca科打诨了?
洛慕贱兮兮地张开zhui,小猫一样,“你喂我喝药吧。”
胤禛眯了眯眼睛,没动。
“不喂了吗?”洛慕小zhui一张一He,像等着水的鱼。
闷睡了一天yi_ye,又喝了不少发汗去寒的汤药,整个人*漉漉的,鬓发贴在脸颊上,仰面微微勾起眼角,少nv的天真里带了一丝蛊惑的妩媚。
就好像两个人不同的人纠结在一起,一个冰清玉洁,一个热情似火。
胤禛的喉结微微动力一下,他忽然想起姑娘微凉的zhui唇蜻蜓点水的温软触_gan。
“唔”来不及反应,洛慕忽然被人掐住下巴,半碗药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下来,哪里来得及往下咽,自唇角流出,泼得到处都是。
洛慕呛得不轻,才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次还附带了点鼻涕。
鼻涕都是浅浅的褐色。
灌Jin_qu的汤药顺着鼻子又流了出来。
“你想害死我A?”
她抹了一把zhui边的汤汤水水,看着胤禛,满面惊愕还有愤怒。
人家多淡定,不慌不忙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淋淋漓漓的水渍,清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一扫,带着警示的意味:“别跟我没大没小的。”
洛慕抿了抿zhui唇,这要是搁在昨天,她定然要骂回去的,但今儿就没那个胆量了。
毕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厮混多久,不能再不管不顾了。
姑娘慢慢垂下头,低声道:“四爷,我知错了。”
两滴眼泪应景地落在手背上。
真不是洛慕想哭,看来这个年筠淼是个泪腺极其发达的人,什么时候都能挤出来助兴。
胤禛还憋着几句难听的呢,却没想到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对面的人全然没想还手。
“四爷,”洛慕期期艾艾,趁着眼泪还在淌,多演一会儿,“我真的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胤禛无奈,怎么倒像是自己欺负了人。
琢磨着淑雯快回来了,也不便再留,把手中的帕子扔给她,语气微凉透着隐怒,“擦擦干净。”
说完,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洛慕哼唧了一声,恨得牙痒痒,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胤禵心里惦记着年筠淼,但等他抽出空再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总有莫名其妙的差事落在自己头上,稍微得空就赶紧找了个由头出宫来。
才下马没走两步就看到十三阿哥胤祥迎面过来,脸色不好。
“挨训了?”胤禵幸灾乐祸。
胤祥耸耸肩膀,眉心拧成一团:“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都是气冲冲的。”
胤禵压低声音:“是不是太子又惹事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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