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疾驰,穿过巍峨的城门,行过热闹的坊市,拐了几个弯再度驶入了一条十分让人眼熟的安静街道,路边俱是高门大户,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
驾车的富贵犹豫地朝右边一面写着“谢府”的匾额瞅了瞅,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扯了扯缰绳。
拉车的马发出了一声嘶鸣,缓缓放慢了速度。
正在此时,帘子蓦地被掀开,一张*的青年脸孔露了出来:“怎么不走了?”
“少爷。”富贵忐忑地说道:“咱们不回去看看老爷子么?”
上次回京之时,这爷孙两个大闹了一场,关系坠入冰点。富贵自然是站在自家少爷这一边儿的,但是京城这边眼多口杂,难免有人会拿这个事儿当把柄说谢庭春的不是,想到这儿他不免还是有几分担心。
“不用,省得把他气疯。”谢庭春笑笑,神色轻松地挑了挑眉毛:“走吧,去新宅子。”
早在回京之前,谢庭春便知道如今自己这个情况也并不适He立刻去见谢宏朗,如今他既然已经义无反顾的走了这条断袖路,在老爷子自己想通之前他也不妄想能得到理解了。干脆直接挑了一处宅院,;哦位于小栗子街,和谢府附近等级森严、高门大户的士族大家_gan觉不同,这一处宅院附近多是些清流出身的官员家眷,小院儿从门外看起来相当不起眼,不过Jin_qu之后倒是别有洞天,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侧种植着一小片桂树,树下有石桌小榻,上面摆着文_F_四宝。另一侧是平坦的空地,铺着细沙,草靶、假人一个不少,甚至还有个兵器架子,上面摆了些常用的武器,被擦拭得闪闪发亮,两边虽然画风迥异,然而却一文一武,动静相宜,带着一gu特别的和谐气息。
在后院的尽头,有两个穿着粗布窄袍的身影正在哼哧哼哧地挖墙。
而他们面对着的后院外墙上,已经多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洞。
“主上。”
两个干活的泥瓦工耳朵一动,赶紧转身单膝跪下。
“嗯。干得不错。”谢庭春和颜悦色地一笑,弯yao便从那个半成品的门洞中间穿了过去,挥挥手道:“你俩跟富贵说一声,让他别忙活了,我去大哥那儿住一晚上。”
穿过这一堵墙,谢庭春便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个面积要大上不少的宅子,宅子后院有个别洒扫仆人,见到他的瞬间都一脸淡定,似乎_geng本不觉得从后院的墙上忽然冒出来一个人有什么奇怪似的。
谢庭春三两步走进了正_F_,这间屋子看起来是经常有人打理,屋中烧着温暖的地龙,甚至连锦被都被汤婆子焐得热烘烘的。
他仿佛瞬间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没什么形象地伸了个舒坦的懒yao,从自己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叠火红的织物,展开来看居然是一件男子_yi袍,很是珍惜地抱在怀里,倒入了rou_ruan的锦被之中,把脸往红袍中一埋,便shenshen地xi了一口气。
这里是大哥的屋子。
这样的念头涌入脑海,忽然让谢庭春心中生出了不少安慰和满足来,冲淡了那丝从离开长山时便愈演愈烈的离情别绪。
熟悉清新的皂角味儿飘入鼻腔,他浑身的骨头瞬间像是被打散了一般,软绵绵地蜷*成了一团,zhui角往下撇了撇,有些委屈地用手指头勾缠了一会儿红色织物上的_yi带。
“才不到五日功夫,怎么就这么想你呢?”
低低的声音响起,缓缓消散在了室nei。
正_F_之外,一路沿着宅子的主干道而出,越过j致漂亮的堂屋,穿过朱红色新漆的大门,便是和小栗子街完全不同的一条街道,如果此时有人能够站在人烟稀疏的街道上回头看,便能够看见朱红大门上,“忠义伯府”四个鎏金大字正在闪闪发光。
正是永嘉帝为亓杨封爵后赐给他的宅子,如今亓杨还没搬进来,倒是先有个不客气的家伙替他享用上了。
而在另一头小栗子街上的宅子后院,暗卫·十项全能·职业泥瓦工谢一与谢二正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二,你说,主上他是不是越来越变态了。”
谢一一脸八卦,像没骨头的蛇一般挂在了谢二的肩膀上。
谢二咣地扔下一块青砖,不爽地拨开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变态的是你才对吧,还不快干活?”
**
第二日,早朝时分。
其实谢庭春身居四品知府之位也即将满三年,本来在年底便要进京述职,如今不过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在门口等候了一会儿,便有小太监宣道:“传——长山知府谢庭春觐见——”
谢庭春动作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红色官袍,面上毫无异色地走入了大殿。
视线中只能看到一件件红色官袍的_yi角,分别属于位居大夏权力中心的文武百官们,谢庭春垂首向前,却在经过其中好几位身边时敏锐地问到了一些异样的味道。
有点苦,有点酸,还有些腐臭。
总之,并不应该是沐浴熏香后上朝的朝臣身上应当有的。
谢庭春忍不住瞳孔一*。
这个味道**他想起来了!
前世在他从狱卒口中得知了大哥身死的消息,而自己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的前一天,曾经有几个带着面yinJ,看不清面容的人出现在天牢之中,手中拿着一份不知何时用和他一般无二的字体誊写出来的“罪己书”,就着稀薄的月光,他能勉强看到上面不仅承认了自己叛国的罪行,还累数了不少朝臣的“罪证”,有卢侃,也有亓大石**他使劲儿攥着手指不肯按下手印,然而手指却被来人cu_bao地掰断划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那份“罪己书”上印下了一个血迹斑斑的手印。
当时那几个人的身上**便有着这gu奇怪的味道!
谢庭春心头微震,强自压抑住自己抬头看看是谁的冲动,只是一路向前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放缓了些许,默记着那些身上有异味的官员位置。
天祺帝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龙椅上听着百官上朝,看着满眼的糙老头子,心里觉得很是无趣,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这会儿看见一个身材高挑,肤色*,清清爽爽的年轻官员进来,不由得j神一震,连脸上表情都缓和了些。
“臣,谢庭春,参见陛下。”
走到大殿正前方,谢庭春立刻麻利行礼,被允许起身后,出口便是一句惊人之言:“臣在此,恭贺皇上大喜。”
“哦?何喜之有?”天祺帝看起来似乎来了点儿兴趣,甚至没有按照惯例考校谢庭春的政绩,先顺着他的意思问了下去。
“臣进京路上忽然天降大雨,雨后初晴极目远眺,只见祁山峰顶竟然显出一道白虹。那白虹东至京城,西往西境方向而去,古籍有云,白虹乃白龙飞升所化,正是天佑吾皇,天佑我大夏的吉兆呀!”
谢庭春一席话说下来,zhui皮子都不带打磕绊的,话音一落,全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文武百官都被他这极度不要脸而且硬核的溜须拍马给震惊了!
遥想上次见到谢知府,还是数年前他同小亓将军一起进京述职,当时还只觉得这谢知府是个话不多,但颇有担当的年轻实干派,谁曾想这么几年过去,画风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其中最为惊悚的,便是谢庭春的座师卢侃和他的二伯谢英博了,可是如今是在朝堂之上,他们也实在无法出言相询,一肚子的疑问只能勉强塞回去,憋得心肝儿疼。
谢庭春这马屁拍的实在是不怎么高明,若是任何一个稍微有些志气的皇帝,此时他多半已经被扣上了一顶巧言令色的帽子,仕途从此完蛋了。
卢侃和谢英博实在是忍不住给他捏了一把汗。
然而垂首躬身的谢庭春nei心却静如止水。
前世永嘉帝大约是处处受制,将才稀缺,心情太过憋闷,比这一世还要早很多就去了,他曾经作为天子近臣,将继位的天祺帝的脾x可算是摸了个底朝天,简单总结一下,那就是好美色,没主见又迷信。如今的天祺帝初登帝位,还装得比较像样子,这样的马屁在别人眼里可能尴尬得_chicken_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可众人不知的是,这偏偏是天祺帝最喜欢的那一口,又是飞升,又是祥瑞,又是俊俏的小白龙,全都戳到了天祺帝的弱点上,一击便中红心!
从来不知道什么是xiu_chi的谢庭春一脸发自nei心的喜悦,仿佛真的见过那所谓的祥瑞似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如今朝中形势对于他家大哥并不是很有利,只有充分抢占先机,才能化被动为主动,攫取更多的权力,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果不其然,对着这大胆打响马屁第一炮的美颜朝臣,天祺帝喜不自胜,抚掌大笑,满面得色道:“好!好!此乃祥瑞也——来人A!谢知府忠心耿耿,一心为朕分忧,这样的能臣,怎能在边关*费才华?正好三年任满,朕看吏部右侍郎一缺刚刚空下来,便由谢爱卿补上吧。”
一时间,全部朝臣五雷轰顶!
这谢家小儿,竟然动了动zhui皮子,便当即升了官?!要知道他本是四品外放,回京任职的话,大多不过是平级T任罢了,哪里有直接升官的道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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