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色浮在空中,像是一幅未完的画作。
陈邺走到窗边,点上一支烟。
他赤着上身,腹肌分明,腰间精瘦。因为常年坚持健身,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
下身穿着一条休闲长裤,挂在髋骨上,露出一截黑色的内裤边。几分随意,几分性感。
他站在窗前,指间烟火闪烁。
他吸上一口,又吐出来,像是杂志里的模特,但多了点孤傲。
谢宝南走过去时,陈邺正好一口烟呼出来,拢在她的脸上。她忍不住咳嗽一声,细细轻轻的,肩膀跟着一抖一抖的。
陈邺叼着烟,看她这副模样,眼神拧成戏谑的线。
好一会儿,谢宝南缓过来,从他口中抢过烟。她手上是新做的美甲,夹着烟时有种别样的风情。
她吸了一口,是比方才更呛人的味道。
无论过了多久,她依然无法适应烟的味道。
陈邺夺过烟,就这么冷面笑她:“好的不学,学什么抽烟!”
谢宝南咳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问:“你怎么换烟了?”
她虽然不会抽烟,但跟在陈邺身边这两年,早已熟悉了他的烟味。他抽的都是国外定制的香烟。但今天的明显比过去呛人。
陈邺睇了眼指间的烟,漫不经心道:“烟瘾上来,路边随手买的。”
窗外,不远处高楼的LED幕墙变换着图案,光忽地亮起来。
谢宝南微微眯起双眼,等到光暗下,继续情,事时未完的话题:“杨秘书说你一直在公司,这么晚,是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今晚陈邺压根就不在公司。
朋友临时约他去打麻将,他毫不犹豫地应下来。
应下来的那一瞬,脑海里浮起过她的身影。但转念一想,反正生日年年都有,于是坦然地将她掀了过去。
他从不撒谎。哪怕是放她鸽子,他亦光明正大,坦然处之。
从始至终,他把自己好的坏的全摊在她面前。
他曾对她说:“你别指望我是什么好人。”
他说这话时,眼神非常确信。那游刃有余的模样,是笃定谢宝南不会因为任何理由离开他。
可如今杨秘书替他撒了谎,他不能置杨秘书于不义,于是便顺水推舟,“没事。”
他垂眸灭烟,岔开话题:“吃蛋糕了吗?”
谢宝南摇头。
陈邺随手捞起一件T恤穿上,然后握住她的手,“走,吃蛋糕去。”
餐桌上,圆形蛋糕被粉色的鲜奶包裹,周边一圈点缀着草莓、蓝莓,中间立了个巧克力牌,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十足的少女心。
陈邺嗤了声,“这蛋糕真够土的。”
谢宝南小声解释:“这是苏姨买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总归是她的一份心意。
他道:“蜡烛点上吧。”
谢宝南抽出一根细长的蜡烛,插在蛋糕中央,然后朝陈邺伸出手,粉白的手心向上,“借你的打火机用用。”
他盯着蛋糕,眉头皱起,“就一根蜡烛?”
“怎么了?”她疑惑。
陈邺像是十分不满意,抓起剩下的蜡烛,满满当当地插满了二十根。
好好的一个蛋糕,犹如被万箭穿心,面目全非。
最后他还不忘逗她:“二十岁就是要插满二十根蜡烛。”
谢宝南:“……”
她暗自发笑,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却什么都没说,由着他去。
谢宝南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陈邺一根一根地点燃蜡烛。他极少有这样的耐心。点燃蜡烛的同时,仿佛也点燃了她的心。
她承认自己爱他爱得没有原则。但有这一刻,什么都值了。
陈邺关了灯。
烛火摇曳,在他的脸上,落下飘忽不定的光影。他眉眼笑着,对她说:“许愿吧。”
谢宝南双手合十,闭上眼。
愿余生永如此刻——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蜡烛吹灭,陈邺要去开灯,被她拦住。
她点了几支熏香蜡烛,莹莹烛火照亮了整间屋子。
“这样比较有气氛。”
大约是气氛太好了,谢宝南竟用食指沾了点奶油,大胆地抹在陈邺脸上。
下一秒,被陈邺握住手腕。
他的眼眸深如湖水,定定看她。
她呼吸一顿,暗自懊恼,方才的行为确实有些过了。
本以为陈邺会生气,正打算道歉,却见男人轻垂眼眸,直接含住了她的食指。
男人的舌尖在她的指上一圈一圈地缠绕,留下温热的、湿漉漉的触感。
墨色的眼睛看向她,藏着勾人的饵。
这样香艳的动作,偏偏让他做得撩人又性感。轻微的电流顺着食指爬过心尖,她耳根霎时红透。
短暂的温存后,陈邺放开她,嘴角浅浅弧度。
她握紧拳头,食指上还有他舌尖的温度,久久不散。
陈邺大剌剌地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吃菜。他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缠绵不存在似的。
她建议道:“菜都冷了,要不我拿去热热?”
陈邺淡声道:“没关系,坐吧。”
柔和的光线在两人之间铺陈开来,像一张温柔的网,凝注了时光。
恍然间,有种两人已经是多年夫妻的错觉。
那会刚和陈邺在一起不久,谢宝南就幻想过和他结婚以后的日子。
他们应该会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白天,陈邺去上班,她送孩子去学校。晚上,陈邺下班回来,她和孩子已经在家里等他。
他一定还是如今这副心高气傲的模样,同她抱怨工作上的事情。而她,会跟他说说儿女的趣事,然后一家人共进一顿温馨的晚餐。
那时谢宝南真是这么想的,甚至傻傻地跑去问陈邺。
她至今还记得陈邺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对她说:“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是不会结婚的。”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群人叫不婚主义者。
谢宝南倒上红酒,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蛋糕,拿着小勺,安静地吃着。
她嗜甜,憎苦。陈邺却恰恰相反,很少吃甜食。
两人第一次欢爱后,翌日一早也是坐在这张餐桌前吃早餐。
那天陈邺手冲了一杯咖啡给她。咖啡苦而涩,比她从前喝过的都要苦。她喝不惯,问:“能不能加点糖?”
陈邺眼神调笑,说:“苦咖啡止疼。”
前一夜的总总历历在目,谢宝南心中磋磨出小火苗,威胁似地喊他的名字:“陈邺!”
他朗声笑,“以后可以叫我阿文。”
这个称呼,是他真正接纳她的开始。
后来谢宝南才知道,那天的咖啡是蓝山,加糖会破坏它的口味。
自从和陈邺在一起,她见识到许多从前不曾领会过的风景。
他说她身上有不好的习惯,于是从口味,到衣着,到看的书,被他全方位的洗礼。
陈邺自然是有骄傲的资本。
生长于富裕的家庭,小小年纪就去了国外读书,在剑桥完成了本科和硕士学业。之后回国,接管嘉汇。
他的出身、学历和能力都漂亮得惊人,和连大学都没读过的她是云泥之别。
他不喜欢的,他觉得不好的,她就不再做。
渐渐地,谢宝南藏起了自己所有的喜好。她开始了解印象派,听古典音乐,看莎士比亚。
她套上了他喜欢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近。
也许,很快,陈邺就会爱上她了。
谢宝南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她胃口小,蛋糕刚吃几口就放下了勺子。
陈邺问:“饱了?”
她点头。
他说:“鸡肠子。”
她解释:“睡觉前我吃了满满一碗酒酿圆子,可能有二十个。”
陈邺又说:“大胃王。”
这人真是霸道,正话反话都让他说尽了。
谢宝南有点委屈,“我煮的两个人的分量。你不回来,我怕浪费,就都吃了。”
陈邺难得地顿了一下。
他知道,她是在抱怨他没早些回来陪她过生日。偏偏脾气好,连抱怨都轻声细语,软得像是这场夜雨。
或许是觉得歉疚,他的目光变得柔和,“想要什么礼物,自己跟杨琳说。”
哪怕她要金山银山,他都可以买下。他有数不清的钱,为红颜豪掷千金,不过尔尔。
“好啊。”
烛火正盛,谢宝南的眼眸里盛满笑意,但她心里却是失意。
那些昂贵的礼物,她并不在乎。她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是他的一点爱。
而这些,杨秘书永远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