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年近不惑,身强体壮,原先是山中猎户,但近年来山里妖怪越来越多,能打猎的时候不多,加上他娶了媳妇,索性就搬到山下种田了。虽然有几年没进过山,但也还算熟悉路,听闻雷焱他们要去寻人,奇道:“这山里哪还有什么人啊?”
老板娘:“他们要找那阿白。”
向导:“阿白?他不是常来镇上吗?在镇上等不好吗?再说我也不知道他住哪儿啊。”
老板娘:“我也劝过他们了,但阿白昨晚才来过,再来指不定是猴年马月了,眼瞅着要封山了,你就带他们进山看看呗。”她朝着向导使眼色。这帮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带他们在山里随便转两天就有钱拿,有钱不赚傻啊!
向导:“行!不过话说在前头,能不能找到我可不能保证。两天!最多两天就回来,找不到你们也得付钱!”
雷焱翻身上马:“走吧!”
向导还想说什么,身子一轻被林彤拉上自己的马,坐在他后面,吓得他赶紧扶着林彤的腰,不想却摸着个坚硬的东西,他知道是柄兵器。
林彤道:“行了,好好带路,少不了你的!”
一行七人个个深色衣袍,气宇不凡,面色凝重。都是他惹不起的人,向导不敢再多言,连连点头。
雷焱身体虽没有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但也勉强能行动自如,策马跑在最前面,林稍林彤和其他人跟在后面奔了出去,出了镇子几十里路就到了山脚下。
马上不了山,几人把马留在山下,都是颇有灵性的战马,自己会找吃的。
向导在前面带路,刚入山还有路,能看出经常有人走,他嘴里话多:“你们干什么找阿白?”几人行色匆匆,没人开口,雷焱从他身边走过去,林彤跟上:“带你的路就好,不该问的别问。”
向导见其他人都凶神恶煞的,就林稍是个小姑娘,跟在林稍身边边走边说:“阿白是你们什么人?亲戚吗?还是他犯了啥事?你们是来找他寻仇?”
“阿白是个什么样的人?”林稍问道。
向导见林稍理他,话匣子就关不上了:“阿白啊,人不错!三年前来的,说是去雁鸣城投奔亲戚,亲戚没找到,就在这镇上住下了。我看他不简单。”
“哦?怎么个不简单法?”
“你说他一个人住在山上,且不说冬天有妖,就是这野兽毒虫也多啊,我带他来的山上,让他住我以前那个木屋,后来我来过几次,发现他根本没在那儿住……”
“那他住哪儿?”
“我也不知道啊!我问过他,他就给我指了个大概方向。他一个人住山里,偶尔打些野味拿到镇子上卖,换了的银钱也没见他买吃的用的,全买了酒!”
山路从半山腰绕到后山就断了,雷焱站在一块巨石上,眺望群山连绵,目及之处一片金黄。
山风瑟瑟,吹得他指尖都冻住了,他攥了攥逐渐僵硬的手,眉心紧缩,得快些了。
“还怎么走?”他问道。
向导小跑了两步:“我看咱们先去我以前那小屋看看他在不在,许是不在,但也总比没头没脑地找要强是不是?万一他昨晚上在那儿过夜呢。”
几人速度极快,加上向导确实熟悉山林,日头升到中天便看见一间木屋出现在对面半山腰一块空地上。
“爷您感觉怎么样?”林彤问道。
“现下还好,但不知能支撑到什么时候。”雷焱只觉得鼻息中的冷香在慢慢退去,指节开始僵硬不受控制,“快走吧。”他心下着急,但没有表现出来,就像战时作为主帅的他受了伤,为了稳定军心也不会表露出来一样,已经成了习惯。
一个时辰后他们推开小木屋的门,里面没有人,而且门上地上厚厚的灰尘表明,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哎哟,运气不好,看来他没来这儿过夜。”向导有些惋惜,用袖子掸了掸凳子上的土,从怀里摸出个饼开始啃,“我说你们别站着了,过来吃点东西,你们带没带干粮啊?我就这一个饼……”
雷焱看了看日头说道:“就地休整。”
林稍从包裹里拿出些切好的牛肉和馒头,一些点心,甚至还有一壶奶酒,把桌子擦净后摆开,又擦了把凳子,让给雷焱:“爷。”
其他人都席地而坐,开始吃饭。
这一幕看得向导目瞪口呆,想讨一口酒又不敢开口。
林彤递给他一块牛肉和一壶酒问道:“这阿白还有可能在哪里?”
向导接过肉啃了一口:“他跟我指过方向,像是百嫁山那一片,那地方可就大了,方圆几百里,两天可找不完。”
“百嫁山远吗?”
“远倒不远。翻过那两座山,那座最高最大的就是。”向导指着远处唯一有积雪的山峰说道。
雷焱下命令道:“分散去找,入夜前回来。”
“是!”几人跑出木屋,蹿进山林,一眨眼就不见了。
林彤:“爷……”
雷焱:“你也去吧。”
林彤放心不下:“您身边得有人,我……”
雷焱想往外走,突然膝盖僵了一下险些跌倒,手扶在门框上。
“爷!”
雷焱摆摆手:“无妨。”他想了想道,“你跟我一路吧。”
几人将百嫁山附近搜了个遍,也没有什么收获,入夜时分陆续返回了木屋。
林彤守第一班夜,在炉火哔啵声中听到远处有奇怪尖锐的鸟叫,向导一激灵醒了过来,竖着耳朵听,那鸟又叫了一声,似是近了许多。
向导一骨碌坐起来:“老天爷呀!”
其他人都醒了过来,林彤问道:“怎么了?”
向导吓得语无伦次抖若筛糠:“鹘!是鹘!这还不到露月,怎么就……”
“鹘?”
向导站起来想找地方躲,奈何木屋就这么大,他急得团团转:“吃人的妖怪啊!我就不该这时候带你们进山!”
这时那鸟又叫了一声,仿佛已经飞到屋外,盘旋在高空,叫声清晰无比,像是女人或孩童的尖叫,叫得人耳朵和脑仁发疼。
向导软在地上,林彤推开窗往外看,墨蓝色的天空中,一个巨大的阴影盘桓在不远处的树林之上。
那阴影看见木屋有人探出头来,飞速急冲过来,林彤赶紧关上窗户,下一瞬那阴影撞在窗框上,发出巨响。
“这什么怪物!”林彤心有余悸说道。几人都向外张望,一只巨鸟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啊!”的尖叫着,让人气血直冲天灵。
那鸟张开双翅,上面寥寥几根羽毛,竟都是森森白骨!
“鹘……是鹘……”向导缩在角落里,嘟囔着:“一鹘出,万腐生……”
林稍:“鹘本是禽类,常年食腐肉和毒虫,渐渐成了这副模样,它们大多没有灵性,化不了形,但它们……喜食人肉。”
林彤笑道:“看来是闻着味找过来的。”
向导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彤:“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
林彤:“反正它也进不来……”话还没说完,那鹘突然撞在门上,木屋本就常年不住人,年久失修经不起折腾,鹘这一撞,门栓就裂了。
两人上前顶住门,林彤摩拳擦掌:“怎么着,爷?我去宰了这鸟?”
雷焱一直没说话,他担心的不是鹘,他刚才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小腿以下动不了了!任凭他怎么集中精神,小腿就跟不是他的一样。
“啊啊!”鹘尖叫着又撞了一次,雷焱捂住耳朵,那尖叫好像要把他撕裂一般指冲进脑袋里。
林彤拉开门冲了出去,鹘像是愣了一下,随后张开双翅朝他奔了过来。林彤手握住剑柄,剑出鞘瞬间砍在鹘脖子上,“铛”的一声被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剑险些掉在地上。
这鸟竟这般硬!林彤骇然,举剑又刺,每一击都无法刺入,就像砍在岩石上一般。
鹘突然腾空飞起,以利爪去抓林彤,林彤举剑挡住,剑与爪相碰火光四起。鹘力气极大,强压着他单膝跪在地上。
鹘顾不上尖叫,没了那恼人的叫声,雷焱发现小腿有了感觉,他深吸一口气,鼻息中的冷香淡了许多,但也起了作用,他站起来走出门外。
鹘见他出来,放开林彤,朝他飞来,雷焱右掌翻出,银光乍现,掌心出现一柄兵刃,锋刃长三尺有余,弧度优美亮白如月。
林彤认出那是雷焱的神兵斩马刀谒归。
他集中精神在足尖手臂,飞身跃起,锋刃吸收了月光,带着银辉砍在鹘的背上,那骨头堆起来的大鸟应声跌落在地,断成两截。
林中一阵大风刮过,有人击掌笑道:“厉害!厉害!雷小将军的谒归果然名不虚传,遇妖杀妖遇魔……”
“谁!?”
林中走出一红衣少年,头戴面纱,客客气气地朝雷焱鞠躬行礼:“在下墓荧。”
木屋中向导听到墓荧的名讳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墓荧笑道:“雷小将军落难,阳火不足,才会吸引这么多妖怪想分食。”他把袖子伸到面纱下,擦了擦口水,“在下不才,不知入不入得了雷小将军的眼,能不能让在下分一杯羹?”
雷焱听了个大概,原来最近遇到的妖怪,都是想吃他。他横刀在身前说道:“哼!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