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城二中,高一一班——过不久就要改成高二一班了。
余岑坐在自己座位上,慢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
同桌戚心心一边兴奋地和他说着刚刚过去的快乐暑假她又去了哪里哪里玩,见识了多少多少好东西,一边也不太高兴的收拾自己堆成山的书和练习册。
余岑心不在焉,不时“嗯”、“啊”地回应她,但是对于她说的内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余岑,你暑假去哪玩了没?”戚心心说到后来,好像是发现一直是自己在说,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也问自己同桌。
余岑心里想着早上刚看的那道几何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过了两秒才道:“我去和曲一线薛金星王后雄,开了个arty。”
戚心心:“啊?”
这就是学神的境界吗?
果然是我等凡人所不能企及。
戚心心悻悻然闭了嘴,专心收拾东西。
等到她把自己的一堆书整理得差不多,余岑已经把他的书收到柜子里放好,一身轻地回来了。
戚心心站起身给他让位置,苦着一张脸,“这次腾考场你又又又不用挪桌子,隔壁的小孩都羡慕哭了。”
余岑没进去,走到对面帮她把桌子抬起来,“感谢曲老师王老师和薛老师的辛勤付出。”
戚心心:“……”
等把戚心心的桌子搬到教室外面,戚心心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和透明文具袋离开了一班。
柏城二中每次的考试座位,都是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排名来安排。
她今天的考试座位不在这。
余岑回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脑子里默背古诗和文言文。
刚才那道几何题他已经想明白了。
正背到“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
“余岑岑!”
“……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余岑坚强地背完了这一句,然后才抬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他发小,高二七班的,梁禹。
梁禹大吼一声,冲到余岑身边后就开始狂吸气,还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副极虔诚的样子。
余岑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你又做法呢?”
梁禹毫不在意,“吸君一口气,胜读十年书。”
法事做完,梁禹泄了气,整个人丧成了一条咸鱼:“我这个暑假根本就没!有!学!习!一摸底铁定完蛋,到时候分文理给我分到普通班去,我妈得给我抽死。”
柏城二中高中部班级共分为四个层次:精英班,小班,重点班,普通班。
每个年级各二十二个班级,其中余岑所在的一班和他们隔壁的二班是唯二两个精英班。
剩下的,小班四个,重点班四个,普通班十二个。
每个班级人数在50-60不等,有的多点有的少点,只有两个精英班人数非常固定,各五十人。
因为他们就是把入学考试年级前一百的学生打乱又随机组合成的两个学霸班。
而柏城二中按照惯例,每次开学前会有一场摸底考试,规模等级和严格程度,可类比期中期末这种大考。
而且成绩进步或者落后明显的同学,还有可能会被调整到其它班级去。
而高一升高二的这场摸底考试尤其重要,因为这涉及到高二分文理科之后的班级规划。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看高一下半学期的期末成绩。
所以余岑没有搭理梁禹,连句安慰的话也懒得给。
他知道梁禹上期末的成绩。除非这次他吊七班车尾,否则很难给他排到普通班去。
再说,就算他真没考好,被分到普通班,那也是自己作的,怪谁?
余岑继续默背语文,这次换了《过秦论》。
梁禹也没期待余岑能怎么搭理他。
他这个发小,从小就是学霸,不,学神。
因为在梁禹的印象里,小时候他们两人总待在一起,余岑跟他一样爱玩。
可两人明明玩的时间是一样,但余岑总是一考试就第一,一考试就第一。
总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背着自己偷偷学习。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初二。
余岑一路第一的好成绩被人打破,然后……
成了千年老二。
从那以后,梁禹发现余岑都没那么爱玩了。
变得更爱学习!
而且眼里只有学习了!
梁禹眼神不由往前飘,飘到余岑前面的那个座位上。
那,更是他们柏城二中的,王者之位!神中神!
他这次实在有点悬乎,要不……梁禹心说,我是说可以试试看,也去沾沾这位神中神的仙气?
梁禹蹭着脚尖往前面挪,马上屁股就要挨到那个凳子的时候,本来垂着眼睛背课文的余岑,突然抬眼看了他一眼。
好像屁股被火烧着一样“噌”的一下窜起来,离那个座位远远的,梁禹:“我一点都没想着去沾神中神的光!”
余岑一张比女孩子还漂亮可爱的脸蛋现在满布寒霜,冷意透过卷曲的长睫毛从浅褐色的瞳孔透出来,虽然依旧很可爱,但是,梁禹知道他已经开始不爽了。
梁禹心里暗道糟糕,连忙找补:“神中神这个名不是我起的!真的!他们都这么叫!”
余岑面色丝毫不见缓和,梁禹感觉自己完了。
谁不知道余岑和关之涯两人互为对方最强有力的对手一向相看两相厌,而一直被关之涯压一头的余岑,更是看关之涯极其极其不顺眼!
梁禹扑过去,拉余岑的手臂:“岑岑!你才是最强的神!别的神全都是浮云!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忠贞不二的!我永远都只会拜你的仙气!!”
余岑抽出自己的手臂,指了指左手腕上的机械表,“快八点半了,你最好快点回你考场去。”
梁禹不听,硬拉余岑:“我不!我不回去!你说你原谅我了我才能走,不然我更考不好了!!”
余岑根本不想理他,但现在他在这撒泼,考场里别的同学总往这边看,余岑丢不起这个人。
“原谅你了原谅你了,赶紧走赶紧走!”余岑嫌弃挥手。
“你说的啊!”梁禹“嘿嘿”笑两声,“考完我来找你!”
说完起身一溜烟跑了。
余岑坐在座位上,突然就背不下去课文了。
眼神扫过他前面那个空空荡荡的座位,一股不爽的情绪淡淡萦绕在心头。
倒不是因为梁禹改去拜别人了,只是一直被人压着打的挫败感,让他感觉自己很失败。
他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
因为按上次成绩排考试位次,这次能在一班考场考试的,90%往上都是两个精英班的同学。
能考到他们这个名次,大家都还挺重视学习的,而且因为要提前腾考场,到得都很早。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15分钟前,监考老师来了。
这时候考场人已经差不多全了,除了……
余岑目光又往他前面那个还空着的座位扫了一眼。
监考老师没说什么,又等了一会儿,距离考试开始还有5分钟了。
发卷铃已经响了。
“关之涯怎么还没来?”
一位监考老师走到余岑身边,把一沓试卷递给他让他往后传,慈眉善目,小声问他一句。
余岑接过试卷,闻言动作一顿。
?
问我干吗?
我跟他又不熟。
余岑嘴角扯了扯,对老师礼貌一笑,给出一个毫无营养的回答:“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按理,今天大家都要提前到班,除了腾考场,班主任刚才还开了个简短的班会。
关之涯也应该早早到校才对。
现在还没来考场,估计有什么特殊情况。
比如。
谈恋爱。
余岑前后翻看着试卷页数,检查有没有错印漏印的地方,心里冷笑。
像关之涯那种人,追他的女孩子一大把。
忙着谈恋爱开学第一天没睡醒,太有可能了。
把试卷翻回第一页,余岑写上姓名班级学号,猛地在心里唾弃自己。
他,关之涯,爱来不来,爱干嘛干嘛,关我屁事。
把语文试卷摆正,余岑翻到最后一页,先去看作文题想立意。
看到第一句话,余岑笑了。
“鲁迅曾说过:‘生命是以时间为单位的,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于慢性自杀。’”
讽刺。
好歹考了那么多回第一,学神,神中神,考个试还迟到,一点都不知道守时。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考试开始。
余岑抬头往教室门口看了一眼,两位监考老师凑在一起说着什么,其中一位还拿起手机放在了耳边。
收回视线,余岑把试卷翻回去,先写默写题。
很快答完了,前面还没人。
余岑开始读小阅读。
读到一半,突然抬了下头,恰好看到一个人,正跨步走进教室。
余岑看到他走到讲台上,弯腰低头,跟老师说了句什么。
没听清,只能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校服拉链,很规矩得拉到锁骨低一点点的位置。
老样子。
监考老师给了他一份试卷,小声说了句:“下次注意。”
“谢谢老师。”
余岑听到他说。
切。
余岑心底无声嗤笑,在老师面前装成个乖宝宝。
倏地,讲台上高大的男生直起腰,向这边看过来。
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这个人脸上表情一直冷淡得很,现在背着光,更是成了一块冰。
余岑面无表情地低下头,重新看试卷。
一道阴影挡住余岑半张试卷。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前面的椅子往后拉了拉,将将碰到余岑桌子之前停住了。
人坐下了。
余岑感觉前面多了一堵墙。
错眼看了看腕上手表,迟到快十分钟了。
重新开始看题目,余岑突然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迟到了这么久,我就算考过他了,那岂不是胜之不武?
还考什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