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沈谕自从回到庭院,就开始兴致勃勃地侍弄花草。
好不容易有自己的厢房了,怎么说也得搞精致一点。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动作就格外麻利,专心致志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一个人。
“麻烦请一下你家小姐。”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沈谕直起腰来,转过身去,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面前侍女打扮的女孩,“我家小姐?”
“沈谕,沈小姐。”侍女又重复了一遍,心里也在犯嘀咕,这里当差的丫头都不认得自家小姐吗?
“我就是。”沈谕指了指自己,又说道:“敢问姑娘有何贵干?”
许是没想到眼前这位穿着朴素的女孩就是沈谕,侍女先是一愣,很快就笑着说:“我家小姐说了,已经备好佳肴,请沈小姐到府上坐坐。”
府上?沈谕心里当即闪过姜沂的影子,顿时有些不安。
她迟疑着问道:“可是姜师姐的府邸?”
侍女点了点头。
完了……沈谕心里闪过一抹苦涩,之前那番话,终究是被姜沂听进去了。
她轻咳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说:“劳烦姑娘通报给姜师姐,我今天有些抱恙,就不去叨扰了,替我谢过姜师姐。”
唉,能躲就躲吧。
许是料到沈谕会这么说,侍女飞快地接道:“小姐吩咐了,今日一定要请到沈小姐,沈小姐若是有些不适,不妨跟我一同回府,府里有最好的大夫。”
这一说,沈谕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
她还真不敢得罪姜沂。
毕竟原书那么厚,鬼知道是不是姜沂在使绊子。
“行,你先回去吧,我更完衣就去。”沈谕苦笑了一下,把侍女打发走了。
侍女刚走,苏又夏就从西厢房出来了。
她走到沈谕面前,问道:“刚才那是?我在屋里瞧着面生。”
“姜沂的侍女,请我过去吃饭的。”沈谕垂头丧气地说。
“姜师姐?”苏又夏一惊,有些担忧地说:“怕不是你的那些话被听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谕倒是洒脱干脆,“去就去呗,姜沂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她就转身回房更衣去了。
挑衣服的时候沈谕也想了很久,最终谨慎地穿了一身黑色的便服,偏紧身一点,很方便行动。
“你就穿这个去赴宴?”苏又夏一脸震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外出行动呢。”
“保险一点嘛,我还真是害怕。”沈谕缩了缩脖子,晃了晃手中的佩剑,“我还带着这个。”
“你可别失了礼数。”苏又夏叮嘱道,“佩剑还是不带为好。”
“没事,我自有分寸。”沈谕说着,就朝庭院外走去。
顺着下午走过的路,没多久,沈谕就到了内山的入口。
带着腰牌一路畅通无阻,沈谕进了内山。
天完全黑了,内山道路又错综复杂,沈谕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姜沂的府邸。
走到门口,一只脚刚跨进去,门口的侍卫就拦住了沈谕,“进府一律不准带武器。”
沈谕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开始跟侍卫周旋。
没等她反驳几句,之前来通传她的那个侍女就又出现了,对侍卫说道:“小姐让放行,请沈小姐进来吧。”
侍卫这才让沈谕通过。
沈谕提着剑跟在侍女后面,思忖着,姜沂还真好说话啊,还真就让她这么进去了。
穿过偌大的前厅,到了更大的后院。
沈谕暗自咋舌,本以为前厅就够大的了,没想到后院也这么大。不仅大,还布局规整,设计精巧,亭台楼榭纵横遍布,花鸟山水样样俱全。
侍女带着她走过了后院,沈谕暗自疑惑,这顿饭是要在哪吃?
想着,穿过一片树林,她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湖泊。
莹白的月光照射下,能清楚地看到湖心有一个亭子。
“小姐在亭子里等你。”侍女说完,沿着来时的路折回去了。
沈谕更震惊了,没想到姜沂生活奢华至此,用膳都要在湖心亭里。
很快沈谕心里又升起一丝不安,看亭子那么小,估计就姜沂一个人吧?她不会要把我灭口吧?
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沈谕看到一条小船朝岸边驶来,船上有一个侍女。
侍女把船靠岸,招呼沈谕上船。
沈谕上了船才看清,面前的侍女面庞还有些稚嫩,怕是跟小芸差不多大。
侍女年轻,话也多,沈谕上了船就有些羡慕地说:“沈小姐好福气,湖心亭几乎成府上的禁地了,只有我家小姐能来。她喜欢独自一人在这里用膳,多少公子小姐都没来这里的福分。这么长时间来,沈小姐还是第一个陪我家小姐在湖心亭用膳的呢。”
此言一出,沈谕心下大惊。
一时间,她也有些琢磨不透姜沂的意思了。
按理说,不说很讨厌,她肯定不会对自己有好感吧,毕竟自己连接冒犯了她两次。
沈谕思索着,越想越想不明白,总觉得姜沂应该不是初识自己。
但是无论怎么样搜刮记忆,沈谕都能确信,她之前从未见过姜沂。
这就有些扑朔迷离了。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能差不多肯定,姜沂肯定不是恶毒女配了.....
比较恶毒女配没必要请她来这种地方吃饭。
没等她多想,侍女就把船停靠在湖心亭了。
待沈谕下了船,侍女又把船撑走了。
踏在石板上,沈谕整整衣衫,深吸一口气,朝着眼前的亭子走去。
没走两步,迎面就是一阵芬芳,像是一种花香,沈谕觉得熟悉,但又叫不上名字。
很快就走到亭子前,眼前出现了一个背对她的人影,是姜沂。
仲夏时分,姜沂穿得十分清凉,跟沈谕裹得有些严实的黑色紧身便服大相庭径。
她上身穿着淡青色短襦,下身着同色的长裙,外面连一件轻薄的纱衣都没套。
从沈谕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她袒露出来的修长白皙的脖颈,纤细匀称的手臂。
隐约看去,右手好像端着一个小酒杯。
“姜师姐。”站了片刻,沈谕硬着头发喊了一声。
闻声,姜沂回过头来,朝沈谕笑了笑。
沈谕很快低下了头,有些不敢直视姜沂,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因为说了人家坏话心虚还是因为姜沂回眸一笑间展现的绝代风华。
怪不了啊。沈谕在心里感慨,怪不了山庄内外觊觎者无数。
“沈师妹愣着做什么,过来坐啊。”姜沂朝沈谕勾勾手,声音听起来格外慵懒缱绻。
沈谕头皮一麻,有些僵硬地过去了。
走到姜沂对面,看着一桌子精致的菜肴和陈列一旁的上好佳酿,沈谕有些不知所措。
“坐呀,”姜沂轻笑了一声,“沈师妹剑都带过来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哪有。”沈谕当即回嘴,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就坐下,看着姜沂,也不动筷。
姜沂吃了一口菜,不紧不慢地说:“沈师妹来我这做客,还搞这么一身行头,怎么,沂府就这么可怕?还是说,我这么可怕?”
这话说的,沈谕就是心虚而已。
她嘴硬道:“没有,只是我自己习惯了。”
为了扭转形势,沈谕反问道:“师姐怎么有空请我吃饭了?师姐向来日理万机的,请吃饭的人怕是门槛都要踏破了。师姐今晚请了我,怕是哪家公子要伤心了。”
这话她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讽刺意味太明显了。
姜沂抬起眼眸,看了沈谕一眼,沈谕顿时觉得有些发寒。
没想到姜沂很快又低下了头,淡声道:“今晚有空,而且在门口听到你那番话了,觉得有趣,想认识认识你。”
姜沂这么平和,搞得沈谕都不好意思了。
她不自在地抖了抖腿,说道:“我为我那番话向师姐致歉,师姐就不要打趣我了。”
“无妨,”姜沂摆摆手,一副很大度的样子,随意道:“骂我的人多的去了,你也不算什么。”
看着眼前沈谕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姜沂心下觉得好笑,沈师妹这个样子,还是蛮可爱的嘛,可惜就是一点城府都没有,受不得人激将,容易被利用。
“那么,你为什么这么敌视我?昨天的仪式上也是。”姜沂叉开了话题。
沈谕一滞,不就是因为她觉得姜沂是恶毒女二嘛,但是这话也有点说不出口啊……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这样觉得了。
“因为,呃……我觉得师姐本该能为山庄复兴做的更好……”犹豫了片刻,沈谕如是说道。
说完,她抬头看向姜沂,发现她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猜,师妹是想说我忘了习武本心,沾了一身纨绔气吧?”姜沂自嘲地笑了笑。
很快,姜沂就有些凝重地说:“这个不劳师妹费心,师妹还是先好好修习吧,有些事,不是现在的你能掺和的。”
这话说的,感觉跟没说一样。
沈谕耸耸肩,敷衍地说:“知道了,谢谢师姐。”
看她那个样,姜沂就知道她没听进去。
算了,现在沈谕一头热,等日后有时机再敲打她。姜沂这样想着,就先招呼沈谕吃菜了。
一顿饭快吃完,姜沂问道:“沈师妹明年可愿意来九堂?”
“不。”沈谕一口回绝,“谢谢师姐,我还是打算跟孟师兄练剑。”
姜沂点点头,“孟衍剑术精湛,师妹跟着他也大有裨益。若是改了心意,九堂也欢迎你。”
“谢谢师姐。”沈谕回道。
吃完饭,沈谕独自离开了湖心亭。
望着沈谕离去的背影,姜沂陷入了思考。
父亲说过的这个师妹,天资的确过人,但是怎么跟他说的稳重一点都不沾边?孟衍,剑痴一个,跟着他还行,不至于着了某些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