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南恢复意识睁开眼,看见自己在一辆干净整洁的出租车内,天色已经黑透,路灯的光洒进来,照亮后视镜中陌生的眉眼。
他扭头看向窗外,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环境,就被猛烈冲击脑海的大量记忆刺激得头痛欲裂。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按着额头掏出手机,见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秦天意”,隐约觉得这人很重要,顾不上整理记忆便按下接听按钮。
那头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音色很不错:“钟溪,确定今晚过来吧?”
左南记忆还有些乱,随口“嗯”了一声。
那头道:“等会儿下了飞机不用去酒店,李总会亲自开车过来接你,你直接跟他走,明天他送你去节目组。”
左南揉揉脑袋:“好。”
那头似乎对他的态度不满意,“啧”一声,隐约有些嘲讽,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左南收起手机,闭上眼靠坐片刻,等把脑中巨大的信息量梳理清楚后,忍不住猛地睁开眼,挺直腰背爆了句粗口:“草!”
出租车司机朝他瞥了一眼。
他探身问:“师傅,这是去机场的路吗?”
司机不乐意了:“小伙子你啥意思?不是去机场还能去哪儿?我这人开车从来不绕路,你要是不相信就打开手机导航看一下。我糊弄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傻吗?”
“不是不是。”左南急忙道,“大哥你误会了,我是自己昏头了,刚刚才想起来我不去机场,麻烦你掉头再把我送回去,行吗?”
司机挠挠头,神色讪讪:“哎,行,不好意思啊误会误会!”
“没事。”左南笑了笑,坐回去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开始头疼。
司机突然道:“哎?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啊,你是不是那个参加《绝对天籁》的……叫……叫钟溪的选手?”
左南头更疼了,摆摆手:“嗨,别提了。”
“还真是啊!”司机呵呵笑道,“不就是淘汰嘛,没啥,前三甲就三个人,淘汰的多了去了,不过我女儿挺喜欢你的,天天在家念叨……”
司机的声音在耳边越飘越远,左南心情糟透,是真的很想“别提了”,他现在的身份确实是钟溪,一个参加选秀节目被淘汰的网红,因为相貌好、音色佳,倒也涨了不少人气。
但是钟溪这个人……人品有问题,槽点太多。
别的不说,光企图用肉,体换取重返舞台的机会这一点就让人想疯狂di,更不要说这家伙还两面三刀,暗地里坑了自己好兄弟无数次,这回更是因为自私自利将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好兄弟坑得前途尽毁。
做他的兄弟真惨,想到时瑞穿到那个很惨的兄弟身上,左南心情直接跌入谷底。
过了没多久,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回打来电话的是“李总”,左南看着那两个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僵硬着手指按下接听:“你好。”
那头传来油腻又猥琐的中年男声:“小溪啊,你几点的飞机啊?哥去接你。”
哥你祖宗!
左南深吸口气:“抱歉,我不过去了。”
那头愣了愣,语气立刻冷淡下来:“小溪啊,做人不能过河拆桥啊,你知道为了重新把你塞进节目组,我花了多少精力多少心血吗?你现在觉得事情十拿九稳了?”
左南声音也冷下来:“我改变主意了,我弃赛。”
那头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回事?”
左南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然而很快手机又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打来的又是秦天意。
秦天意是钟溪在选秀节目中的队友,第一期比赛的亚军,第二期比赛的冠军,如今人气暴涨的新生代流量,然而这份荣耀来得并不光明磊落。
左南想了想,还是按下接听,那头不等他开口就厉声问道:“钟溪你什么意思?不想参加比赛了?”
“是啊,我放弃了。”左南笑了笑,凑近话筒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第三期录制,祝你好运。”
说着在对方惊疑不定的质问声中挂断电话。
之后手机开始持续不断地震动,有秦天意的,有李总的,有钟溪所在网红公司的……几乎都是利益相关人士。
左南嫌烦,一个都没接,干脆将手机关机。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回到小区门口,左南付钱下车,拎着行李箱走进去,熟门熟路地进单元楼、上电梯,最后停在陆临家门口。
他在门上敲了敲,没人回应,又试着加重力道多敲几次,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左南皱眉,转身掏出钥匙打开对面钟溪家的门,进去后放下行李箱,从鞋柜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后再次回到陆临家门口。
陆临就是那个被坑得很惨的“兄弟”,和钟溪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钟溪不学无术,整容后做了网红,借陆临的词曲卖才子人设,时不时就要敲开对门讨要稿子,顺便维持“塑料兄弟情”,所以陆临直接给了钟溪一套备用钥匙。
闹翻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估计陆临没那么快换锁。
左南试着用备用钥匙开门,果然成功了,进去后里面一片漆黑,他打开灯,换鞋,走进卧室后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床头灯开着,灯光打在陆临那张被大火烧伤的脸上,左南脑中"嗡"一声,五感瞬间失去知觉。
陆临此时闭着眼,眉头紧皱着,面孔透出不正常的潮红,神情痛苦。
左南心里“咯噔”一声,忙冲过去伸手摸他额头,竟被烫得狠狠缩了一下。
这是发烧了。
左南赶紧在陆临肩上拍拍:“哥!你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陆临眉心蹙得更深,缓缓睁开眼,不知是看清了还是听清了,总之算认出了眼前的人,下一秒他用尽全力将左南的手甩开,嘴唇翕动,因烧伤了声带,一个“滚”字在唇边来来回回,愣是吐不出。
左南瞬间红了眼眶,他赶紧去厨房烧水,又从医药箱中翻找出退烧药,水烧好后又来回倒着凉,等匆匆准备好再回房间的时候,陆临已经重新昏睡过去。
他放下水杯,连拖带抱地将陆临拽起来:“哥,醒醒!你发烧了,先吃药。”
陆临再次被唤醒,眉梢眼角都冷下来,左南死死扣住他手臂:“别动别动,先吃药!我不是个东西,我是来向你道歉悔过的!等你好了你骂我打我都行,但你得先养好身体!”
陆临闭上眼沉默片刻,接受了左南的投喂,只是吃完药后神色冷得像结满冰霜,眉宇间更是难掩戾色,他重新躺下去,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闭上眼再没有任何动静。
左南拿了冰袋过来给他物理降温,在床边不眠不休一直守到清晨,在天亮后终于等来退烧。
松了口气,左南到这时才开始仔细打量陆临的脸,这本该是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孔,镜头怼脸拍能引无数颜粉嚎叫,然而一场大火将他彻底毁容,手术做了不知多少次,如今勉强能看,却也只是勉强,钟溪左一口“哥”右一口“哥”地叫着,其实并不敢对着这张脸多看。
一是害怕,二是心虚。
是以左南被强行灌输的记忆里,陆临烧伤后的面孔十分模糊,到现在亲眼见着,才算真正看清。
左南喉咙梗着,心口像有一把钝刀在来回割,他不清楚时瑞是哪天穿到这身体里的,亲历痛苦和记忆灌输的痛苦到底不一样,他希望时瑞来得只比自己早半步,半分钟,甚至半秒。
他将陆临额头上的冰袋拿掉,目光从陆临的脸移到手上,那只手同样留下烧伤的后遗症,再也没办法自如弹奏乐器,曾经一只手搭在琴键上的照片能让无数人舔屏,今后却只能成为奢望。
这就是所谓炮灰的命运?
左南深吸口气,收敛心绪,颤抖着朝陆临的手伸过去,轻轻碰上他一根手指,然而还没来得及握住,就被狠狠甩开。
陆临竟然已经醒了,或许早就醒了,只是一直隐忍着没有任何动静,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左南翻寻记忆,发现几天前的陆临是颓废而暴躁的,现在的陆临眉宇间郁气散了许多,添了些沉稳镇定,差别呈现得微乎其微,但不容忽视,兴许几天前的陆临还是陆临本人,也就这两天才换的芯子。
这个认知让左南生出几分欣喜,压抑的情绪骤然得到缓解,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气,他眨眨眼,伸出手飞快地握住陆临一根手指,又在陆临拒绝前迅速松开。
顿时,脑海中响起一道电子提示音:信息采集成功!
与此同时,左南的右手食指出现一层只有本人才能看到的金色光晕,他意念微动,光晕中立刻弹出半透明信息框。
穿越者:时瑞
身份:音乐人陆临
好感值:-∞
金手指:无权下单
左南看着那明晃晃的“-∞”,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左南:我太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