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青日照高头起床,头发睡了一夜,开始油腻紧贴脑后,她自己都嫌弃。
简单将其束在脑后,姚青青噼里啪啦跑出屋子,问问姚妈能不能宽容她几分钟,洗个清晨头,再穿得体体面面去参加表哥婚礼。
只是院子里空荡荡,小鸡都不知道去哪了。
“妈——
“爸——
“三哥!”
姚青青从堂屋找到灶屋,再从灶屋找到内屋,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急了,也顾不得没洗脸,拉开大门朝她爷家跑去。
村子里没有人闲荡,这会大家都在上工,没上工的也在家忙家务,只有两三个光屁股小孩撅起屁股围成一团。
姚青青路过他们时踩住脚,喊:“恶霸,石头,草根,你们在干啥呢!”她探头看过去。
三小孩扭过头,接二连三叫:“青青姐——”声音清脆跟一群小鸟似的。
其中的恶霸吸着鼻涕回答:“有黄蜂。”黑乎乎的小手指着地上残缺的蜂巢,黄土散落死掉的黄蜂。
“烤熟了能吃。”草根补上。
“就是没有火。”石头叹气。
姚青青牙疼,这群小孩真是荤素不忌。
“黄蜂有毒,不可以乱吃!”姚青青张嘴胡来。
“你们裤子呢,怎么不穿裤子就出门了,光着屁股,糗不糗,怪不得没有女生和你们玩。”她叉腰,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三小孩本来不在意形象,但被全村最好看的青青姐这么一说也害羞了,纷纷站起身来开解自己。
恶霸,“现在天天要洗衣服,不穿裤子,阿妈就少洗一件衣服。”贴心。
石头,“我昨晚尿裤子了,我姐不给我洗,我今天就没裤子穿了。”可怜。
草根,“他们都没穿,所以我也不穿了。”义气。
“你们各个有理由。”姚青青翻白眼,不管他们了,要不是照顾村落形象,她才不和小屁孩磨叽,她还有急事呢。
吩咐三小孩别随便捡东西吃,她小跑着奔赴村头爷家。
路上碰到捡牛粪的蔡婆婆,她放慢速度和人打招呼。
“蔡婆婆早!”
“不早了,你屋人不是今天要出门吗?你怎么还在这里?”蔡婆婆努力挺直佝偻的背,露出没有牙齿的嘴笑。
“啊啊,我去看我爷,待会就走了。”姚青青含糊道,挥挥手走了。
村头青砖大瓦房,那里只住了姚青青爷爷姚贵鉴,还有他的大黄狗。
“爷——”姚青青一脚跨过门槛,□□,只要家里有人,各家各户都会敞开门。
趴在井口边的老黄看了一眼姚青青,汪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老黄。”姚青青也招呼它。
她走进屋里,四处张望。
没有人应她,她爷也不在了?不应该呀。
“爷,爷,你在家吗?在家应我一声,你孙女来啦!”
吵吵嚷嚷的,姚青青都要出去请老黄带她找爷了,就见老爷子不急不慢的从灶房走出来。
老爷子挑起眼皮子,厉声批判道:“大姑娘咋咋呼呼。”他手里还端着碗,里面盛着面条,上面卧着蛋。
姚青青没敢回嘴。
等老爷子将碗掷到桌上,她才走到老爷子面前,睁着眼睛问道:“爷,今天我家要去姨婆家过喜事,但我爸我妈还有三哥都不在家,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老爷子斜了她一眼,“你都说了去姨婆家,不在家里,那还能去哪。”
“你是说他们都走了。”姚青青不敢相信。
“早走了。”老爷子屁股坐上实木椅子,他静止时手不由自主地哆嗦。
姚青青不开心了,“说好的一家人都去,他们怎么可以扔下我呢,过分。”物质精神都不富裕的年代,姚青青很期待参加素未谋面表哥的婚事。
不仅可以不用上工,还有鱼肉可吃,为此她高兴好一阵子。
结果全家人丢下她跑了,这真的一家人吗?
姚青青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她爷十分淡定,“刚起床的?”
“嗯,太过分了,为了丢下我,他们收拾东西都没出声。”就怕吵醒她。
老爷子听不下去了,“你妈喊了你多少回,你自己没起来,怪得了谁,多大个人了,起个早头都起不了,还不如恶霸他们。”
老爷子直接把姚青青扔到小孩子层面比。
什么情况。
是我自己没起来?
姚青青眨巴眼,一脸无辜。
老爷子握住靠在椅子旁的拐杖,敲地,“早饭还没吃吧,赶快吃,面条待会糊了。”
“这是给我的?”姚青青指着桌上的面条问。
“嗯。”老爷子鼻子哼出一声。
所以这是掐着时间给她做的早饭呢。
姚青青赶紧卖乖,“辛苦爷了,爷你的呢?还没端出来吗?”说着她作势要去灶屋取。
“回来,我早就吃了,你这早饭都赶得上午饭了。”老爷子一脸嫌弃。
姚青青不敢吱声了,端起碗吸溜。
爷是退休老兵,如今上了年纪,不仅不用做事,每年还能收到部队发来的退休金。
奶还在世的时候,因为婆媳关系不好,爷奶没跟着唯一的儿子住,两老人新建房子,搬进新房,儿子儿媳住旧房。
奶去世后,姚爸想过一家人住一起,爷没答应。好在都住一个村子,有啥事都能及时赶到,姚爸就没强求了。
老爷子舍得油水,面条很香,姚青青很快吃完,她自觉洗碗,跟爷说中午不来吃了,一个人回家去。
水缸里的水是满的,她舀出两大瓢倒锅里,烧开后兑冷水,用手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把桶拎到院子里,就这么在太阳底下洗头发。
“唔。”姚青青洗到一半才想到忘记拿洗发膏,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捞起湿漉漉滴水的头发,弓着背去爸妈房间里拿。
鉴于姚青青洗发次数太多,洗发膏用太快,姚妈限制其使用,平常用洗发膏都要提前打报告。
“在哪里呢?”姚青青在屋子来转开,寻找圆筒铁盒。
有水滑到她脖子后,弄得她不舒服,双手都是湿的,揩不干,她急着找到洗发膏返回去洗头。
洗发膏没找着,却发现晾在床头的褪色乳胶小环,姚青青屏气,左右扫视,确保家里没人回来,凑上去看。
“厉害了。”她低声赞叹。
那是个避.孕.套。
姚妈在公社妇女委员会上班,家里有这东西不奇怪,但是用过且清洗过的就很了不起了。
姚青青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今年十八岁,最上面大姐三十,二哥三哥,一个二十七,一个二十,是故姚爸姚妈都五十出头了。
也就惊讶一下,姚青青继续找她的洗发膏,最后发现姚妈把它藏在靠墙桌子腿边,黑黢黢的,不仔细根本看不着。
她噘起嘴,捞起铁盒子出门。
不用上工,也没得喜酒喝,洗完头发姚青青搬出椅子在院子里晒头发。
期间迷迷糊糊睡过去。
醒来后头发也干了,闲来无事去养殖大棚瞅瞅她负责的猪崽,小猪鼻子哼哼可有劲了。
“小白二白,不可以乱拉屎呀。
“小粉红你今天也是很可爱的一天。”
姚青青视察她的猪崽。
“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来了?”同负责养殖的余嫂瞄见姚青青,提起大扫把走过来问。
姚青青从栏杆上抽回身,不好意思笑说:“出了点状况,所以今天我留在家里看家。”
余嫂笑而不语点头,一脸看穿模样。
姚青青说:“余嫂忙得过来吗?我帮帮你吧。”
余嫂:“哪用得着你,出去玩吧,大半年你这头回请假,怎么不去县城逛逛。”
姚青青对一条街逛到底的县城没多大兴趣,何况去了县城就要去大姐家,她才不去给大姐添麻烦呢。
至于不用她帮忙,姚青青笑出一口白牙,“那就辛苦余嫂了。”她也就是说说。
又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姚青青回房把被褥拆了,抱去爷家洗去。
爷家里有井,用水方便,而家里的水都是三哥早上去村里公井打的,要是用缸里的水洗被,回来指定会欺负她。
至于为什么多走路去爷家洗被而不是公井旁,当然是懒呀!
门锁上了,爷和老黄都不在家,可能上山采药去了,老爷子自创药酒,药草采集都得根据日光来,大中午的家里没人也是有可能的。
姚青青掏出钥匙径直开了门。
把爷洗澡的木盆子拖到井边,被子扔进去,洗衣粉撒进去,打三桶水,两桶水倒进盆里,然后卷起裤脚,最后一桶冲洗脚,就直接跨进木盆里踩来踩去洗被套了。
她一向认为这是洗被套最高效的方法,但不能在村里公共场合这么干,否则这将成为村中妇女闲聊的话题,姚青青不想为此做贡献。
洗完被后姚青青又收拾家里,忙碌一整天,效果很明显,姚青青特别满足。
等太阳下山时,她坐在家门口,等待弃她而去的家人们。
天擦黑时姚妈等人才到家,三哥骑着自行车载着姚妈,姚爸骑着老旧自行车哐哐当当。
确定对面的人进入自己声音范围后,姚青青开始哼唧起来,“有的人高高兴兴过喜事,有的人在家里干了一天活,人与人的差距怎么会那么大呢,唉。”
她自说自怜地低起头,委屈又弱小。
坐在儿子身后的姚妈眼角一抽,不等姚青山停车,直接从后座跳下来,朝姚青青抛话,“你在家做啥了!”姚妈拿出公社妇女主任的气势。
姚青青感受到空气里的肃杀之气了,她想跑,但被子就在院子里晒着,她从椅子上站起,往屋里跳,“我就是把被子洗了,又把家里脏的地方打扫一遍,别的什么都没干。”
姚妈心里警钟敲响,“又用洗衣粉了?”
她向姚青青走去,而三哥和姚爸已经骑着车开进院子里了。
姚青青避开车子,倔强回答姚妈,“不用洗衣粉洗不干净。”所以不要小气这个。
若是可以,她甚至想买洗碗精,家里的碗她总觉得不够干净。
姚妈气道:“败家子,家里工业票就被你一个人嚯嚯完了,到时候你三哥都娶不上媳妇了。”
“三哥娶不上媳妇关我啥事?”
“这怎么就扯到我了。”
姚青青、姚青山一近一远同时开口。
姚妈懒得跟他们讲,今天忙活一天,她累了,“他爸你看看你孩子。”
说完头也不回回房休息了。
姚爸好脾气,都不说姚青青,“晚饭吃了没?你妈特意给你装的肉,都不用温。”
说着他掏出车前的大布团,解开结,露出里面的铁饭盒。
姚青青欢呼,顺着味道凑上去,“没吃,我午饭都没吃呢。”故意把自己说得可怜。
“饿了吧,快吃。”姚爸推着姚青青进屋,替她捧着饭盒送到桌上。
姚青山一点也不可怜她,他去检查水缸,还成,姚青青终于知道心疼他了,没把水缸里的水用完,大晚上去打水。
他转身走进屋子,鄙视看着小猪拱食般的姚青青,“多大个人,做个饭也不会。”妈应该关注她嫁不出去。
姚青青砍他一眼,“总比有些人一年洗两次床单好。”还都是因为换季要换被褥。
“是呀是呀,比不过一个月洗两次的人,一年换两次被子,因为洗烂了。”
“才没有呢。”姚青青大声道。
“到时候你看看。”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斗起嘴来。
姚爸日常欣赏一会,然后叫停。
“青山别逗你妹妹了,不是给她带东西了吗?怎么不拿出来。”
姚青青闻言挤眉弄眼看向姚青山,他会好心好意给她带东西?
姚青山学姚青青翻白眼,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树枝,“姨妈家的杨梅树枝。”
二话不说插到姚青青白天刚洗过的头发上,惹来妹妹的怒视和脚下一踹,他跳开,嘴上嚷嚷,“这个妹妹我不要了,整天就会和哥哥吵架,现在还踢人。”
虽是这么叫喊,脸上却是笑的。
“我还不要你呢!”姚青青毫不客气道,把头上的树枝取下来。
“正好正好,都不要了,爸你——哎哟。”姚青青拿树枝戳他。
随后两人满屋子追打起来。
姚爸喊住,“青青别跑,你还在吃饭,吃完再收拾你哥。”
“好勒。”姚青青脆生应道,朝姚青山露出得意地笑。
爸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那有啥,妈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呢。
才没有。
两人眼里充满话。
之后姚青青边吃边向姚爸打听表哥大喜的事。
婚事中规中矩,就是新娘子家家底不错,席面很上档次。
“表嫂漂亮吗?”
“漂亮,结婚哪能不漂亮呢。”姚爸回答很诚恳。
姚青山说:“比你漂亮多了。”
“怎么可能。”她承认有比她好看的人,但比她好看很多的人怕是不可能。姚青青还是有自信的。
“怎么不可能,你看看你——”姚青山想说点什么的,但妹妹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粉面朱唇,姚青青确实是好看。
姚青青没等到他辩驳,满意说:“没话可说了吧。”
岂料姚青山眼珠转动,一副打量模样,然后若有所思道:“你是长得可以。
“像我。”
姚家人长相都不赖。
“呸。”姚青青假啐他一口。
打打闹闹的吃完一顿晚饭,天色已晚,过了不久,堂屋人散去,各自回房。
姚青青回到房间,确认锁好门,关好窗。
拿着杨梅树枝藏到被子里面,心中一念,整个人便从屋里消失了。
再睁眼就是她的随身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