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停下脚步,看了吴半仙一眼,然后问道:“你之前的判断是什么?”
吴半仙说道:“这宅子的风水是我看的,潜龙勿用,白虎养煞,对他家的大少爷仕途,是很大的助力,整个的风水运势,是绝佳的,而现在出了问题,想来想去,只有是有人在房子里动了手脚。这地方出事之后,我来望过气,感觉空气滞留,阴阳不定,阴浮而阳抑,汇聚秽气,将那一点儿虎煞弄得污浊,怒而伤人,所以才会诸事不顺,麻烦缠身。”
鲁大点头,说道:“人都说乾城吴半仙是有真本事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吴半仙得到了夸赞,却并不高兴,而是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也就是这双招子比较醒目而已,平事的本领,还得您来。”
鲁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不接话。
小木匠跟在众人身后往回走,他边走,边往后看,却再也没有瞧见那个红夹袄子的小女孩儿。
回到了刘宅堂屋,众人重新落座,刘老爷询问鲁大,这回鲁大没有再作隐瞒,而是开口说道:“此事的确是有人在背地里动了手脚,坏了鬼宅风水,所以才会诡事不断,麻烦连连。至于小少爷的病情,也是积了阴秽而致,若是能够破局,病症自然消解。”
刘老爷问道:“此事如何破局?”
鲁大沉吟,却不答话。
刘老爷抬手,早有准备的老管家立刻奉上一个托盘来,上面用红纸包裹了两个纸筒,这一筒便是五十大洋——要知晓,这时节,一个私塾老师的月钱也就十块大洋,一百块大洋,那可是一大笔的钱。
而刘老爷却表示:“这一份,是请鲁师傅你过来的礼金,后面倘若是能将事情平了,另有重谢。”
面对着这般大方的东家,鲁大也没有再作推辞,挥手,让小木匠将酬金接下,然后说道:“此事有三种解法,一种是去请位佛法高深的法师过来,于此地摆下法坛念经,净化秽气;第二种则是去请一张符箓大能绘制的安家符,镇宅之用;而第三种,则是我留下来,想办法将藏于此地的厌媒取出,将这煞局给破除了去。”
刘老爷问:“这三种办法,何优何劣?”
鲁大说道:“第一种和第二种,只要找对人,基本上就能够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第三种呢?”
“第三种,比较麻烦,需要等待,而且不一定能够找得出来。”
“为何?”
“在这儿种下厌术之人,手段高明,故布疑阵,我也没有信心能够手到擒来。”
听到这话儿,刘老爷有些犹豫,不由得望向了旁边的吴半仙,而吴半仙则赔着笑说道:“说到高明的法师,这附近,莫过于潭州的洪山寺,主持和寺内的几个大师,都有大本事,不过现如今时代不太平,大师们都不肯下山,找也白找;论到符法,当属句容茅山,但太过于遥远,而且这东西还讲究一个机缘,十分难得。而且此事,有果必有因,若不能将事情给彻查清楚,今朝事了,明日复起,如何能折腾过来?还请鲁师傅您多费力,帮人帮到底才是……”
听到吴半仙这般分析,那刘老爷这才晓得其中门道,赶忙拜托面前这个拿着烟锅子的老头儿。
鲁大得了委托,点头说道:“在我们行当里,这厌媒就是寄托施术者怨念、破坏风水布局的载体,千奇百怪,每一种都有说法和来历,十分复杂,又不知埋于何处,何人所为,所以若是想让我来处理,在此期间,诸般事情,都得听我指挥。”
刘老爷说那是自然。
鲁大没有再多说什么,告诉众人:“此事白天无法查询,夜里再说。”
堂下早已准备宴席,刘老爷便请鲁大与吴半仙入席,而那小木匠没有师父吩咐,却不敢入座,好在管家儿子大勇陪着,带着他来到了偏院,在那银杏树下的石凳子里,给他准备了吃食。
不说三道坎镇,就算是整个乾城县,刘家都算大户,特别是刘家大公子发达之后,更是如此,所以伙食自然不差,虽然没有吃酒席那般丰盛,但桌上摆着一碟油汪汪的红烧肉,一碗烧辣椒,一碟厚厚的肥腊肉,一盘水腌咸菜,再加上一碗垒得冒尖儿的海碗米饭,着实让小木匠的口水,不由自主地就分泌出来。
香。
真香。
四处漂泊的日子苦,别说这等油水,就连一日两餐都未必能保证,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个数,而小木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需要粮食打底,更是如此。
小木匠毫不客气,抱着那大大的海碗,先扒了几口香喷喷的白米饭,有点儿噎了,方才将那一大块的红烧肉放在嘴里去。
红烧肉闷得烂熟,肥的多,瘦的少,舌头一抿,哎哟我的哥,那油脂在唇间和味蕾上瞬间爆炸,让小木匠的心中,一瞬间涌起了强烈的满足感。
没有任何停顿,小木匠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将桌上的饭菜全部吃完,还将碟子上的油脂舔了干净。
就在他意犹未尽的时候,旁边传来“噗嗤”的一声轻笑。
小木匠转头,瞧见一个穿着蓝褂衫的少女,那女孩扎着一根又长又粗的辫子,认真地打量着他,而被小木匠盯着,她也不像寻常的女孩一样害羞,而是一脸好奇地问道:“好吃么?”
小木匠点头,说好吃,当然好吃。
少女指着前厅说道:“那里的宴席更好吃,还有酒呢,你师父干嘛不让你上席?”
小木匠说:“我师父说我命薄,得贱养,狗肉上不了席面。”
“你属狗?”
“是。”
“听他们说,你们是过来捉鬼的?”
“捉鬼?不是,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啊?我师父总说,人心比鬼怪更可怕,你们这儿被人动了手脚,我们过来,是破邪的。”
“破邪?你会么?”
“我会一点,但主要都是我师父来弄——他很厉害的,帮人平过的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么厉害?”
“对呀。”
“你吹牛吧?”
听到少女怀疑的话语,小木匠有点儿生气了,扭头不看她:“你不信就算了。”
少女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小木匠舔了舔嘴角的油水,还有点饿,不过却没有敢乱动,就坐在院子里,等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那管家儿子大勇找了过来:“你师父喝多了酒,到处找你呢。”
小木匠赶忙站起来,问道:“他在哪?”
“在客房。”
小木匠跟着大勇到了客房,他师父鲁大早已经躺在木床上睡了去,大勇告诉他,说他师父吃酒的时候说了,晚上十二点去工地,处理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