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衡瑶光曾拥有一把剑。
剑身修长,通体雪亮,藏于鞘中时,仿佛积霜所化。
他为剑取名“醒霜”。
他是个天生的剑修,也是个天生的剑客。
他生于此世唯一的意义,似乎就是用毫无瑕疵的手去握剑。
握住了,他便掌控了整个天下。
可偏偏,衡瑶光已不再用剑。
25.
衡瑶光名震天下,修真界众人皆知他的强大。
他们艳羡、嫉妒,也恐惧他,他们想靠近,也想逃离。
有的人日夜行了千里,只为望他一眼,便能笑说此生无憾。
有的人拼尽一切,只为在他衣摆落得一块尘泥,就当玷污了世间最高不可攀的云。
衡瑶光想,这其实很无意义。
他用剑,执剑,也的确痴迷剑。
他在意所注意的,永远是剑掠过时激荡而起的风,剑扫过虚无时夺目的光。
衡瑶光也想。
他比任何人以为的都更绝情一些。
26.
他与纪孟时的传言传了许久。
他一概不知。
昔年他决意放下剑,不再用剑,也就闭关了极长一段时间。
待他再出关时,人人皆道,他与纪孟时有不解之缘。
旁人说他丧心病狂的追求,旁人说他孤注一掷的索要。
衡瑶光却毫无记忆。
他只依稀记得在乌泱泱一片的广场上,他与纪孟时隔着人群初见。
彼时他执着剑,站在高台上。
四周是喧嚣鼎沸的声响,他们彼此见了,也不觉天地就此无声。
衡瑶光是个高傲的人。
他有一身傲骨,足以让他将所有都看作无物。
他当真目下无尘。
也并未记住纪孟时多久。
27.
衡瑶光是个天生的剑修,他生于此,剑就与他为伴。
他曾听“醒霜”说过无数剑之前辈。
也曾动过心去寻找。
但衡瑶光又极倦懒。
他有时动了念,转头想罢,又觉得无甚必要。
他已有了“醒霜”这把利刃,便不太钟情与别的剑再如何结交。
可利刃也有钝的时候。
就如衡瑶光自己。
竟也有不愿执剑的时候。
28.
灵州的夜,月色最美。无星、无灯,唯有一轮弯月,高悬于空,冷冷洒落自己的光辉。
衡瑶光坐在客栈的厢房里。
这个房间并不宽敞,相反,在许多人眼里,可称为狭小。
但他坐在桌旁,敛着眼帘,对自己身处何地似乎漠不关心。
衡瑶光在看烛火。
他的目光又沉又冷,与寻常的似笑非笑、温柔若水全然不同。
他像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剑。
更像是一把磨尽了所有棱角尖锋,却仍能教人一击毙命的利刃。
他看了片刻,眼底逐渐漫出几分笑意来。
衡瑶光在笑。
那种似笑非笑,又漫不经心的神情,再一次在烛火的映照下显露出来。
衡瑶光也在叹息。
他说——“有趣的剑。”
29.
有趣的剑正缩在鞘里暗自垂泪。
它掉不出眼泪,却感觉心头都在淌流泪水。
剑想,这是自生以来,头一回,遭受如此令剑发指的事情。
纪孟时不懂他。
纪孟时还帮着登徒子扒他的衣服。
剑委屈。
衡瑶光故意欺负他。
衡瑶光摸了他还假装被他划伤。
剑又愤怒。
剑觉得最可气的,莫过于衡瑶光栽赃陷害之后,还得到了纪孟时真心实意的心疼。
剑恨铁不成钢。
它想,这纪孟时幸好是我的主人,不然被别的剑骗了可怎般是好。
想到这里,剑又撇了撇嘴。
它叹着气躺在剑鞘里。
眼前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剑觉得寂寞。
剑也有些惆怅。
剑喃喃自语:“还好是我,要是遇到上古邪剑、绝世凶剑,也许纪孟时早就变得人见人打了。”
幸亏自己名号谌引,又叫绝世神剑。
神剑自有骄傲,与那些邪剑凶剑都不相同。
那些剑一个个不老实认主,总想着变成主人的主人,以此操控万物。
它们的追求谈不上毫无道理。
但剑却极看不起这群剑中败类。
剑想着,虽说纪孟时总是这么傻,但傻也有傻的好处。
30.
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体会纪孟时的傻带来的好处了。
它躺在鞘里昏昏欲睡间,突然又听到了衡瑶光的声音。
如今它已与过往划开一条不可见的界限。
界限前,一边是未曾遇见衡瑶光时,一边是遇见衡瑶光以后。
剑将将听到衡瑶光的声音,它便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它至今忘不了衡瑶光微凉的指腹。
落在它的额前,落在它的锁骨,落在它的……
剑恨恨咬牙。
还好自己还没那灵力化形。
不然它定然要被登徒子辣手摧剑。
剑一口凌霄血滞在喉间。
它听到衡瑶光的声音,如春风荡过,如涟漪吹皱。
衡瑶光说:“我近来翻阅诸多典籍,幸而运气不错,又教我寻出几个压制剑煞气的法子。”
31.
纪孟时当即大喜:“仙君大恩,孟时无以为报!”
剑:?
剑:你认真的吗?他真的不会再栽赃陷害我吗?
作者有话说:
剑:(尖叫)你别过来!臭流氓!
衡瑶光:……
纪孟时:仙君怎么不摸?难道是怕剑又伤害你?别怕,我帮你把它按住了。
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