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琛进屋时,赵玉成已屏退左右,一见他,忙起身行礼:“今日多谢殿下施以援手。”
“燕国公不必多礼。”姜云琛在他下跪之前扶住,“晏晏本事过人,孤只是略微帮衬罢了。”
赵玉成暗自生出几分赞赏。
那些看守者训练有素,亲卫们拦截时颇费了一番力气,而在此之前,太子和孙nv以少敌多,非但毫发无损,还让对方死伤惨重。
难怪以前孙nv每次进宫小住,回府后他一试,都会发现她功夫完全没落下,甚至反而进步飞快。
她说是因为帝后准许她与太子一同习武,但他清楚,互相切磋还是单打独斗,效果天差地别。
孙nv与太子分别三年,仍然配He得如此行云流水,可见过去没有少练。
以至于已经将对方的出招习惯烙印在脑海中,无需多加思考,就能条件反j地做出接应。
如此也好。
儿子对孙nv管束严格,不许她以下犯上与太子动手,可他却觉得,这份不言自明的默契,或许会成为孙nv后半生的保障。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她在太子心目中,必有旁人无可取代的位置。
两人先后落座。
赵玉成开门见山道:“老臣询问了寺中僧人,他们交待,十月二十清早,五娘与霍公子结伴离开,当天下午,一个从头到脚裹得严实的年轻nv子携带两名婢nv前来投宿,只是那nv子body虚弱,由婢nv们背着,住下后从未露面,寺庙见她们出手阔绰,也没有多问。”
“过了三日,一对祖孙登门借宿,孙子遮着脸,一言不发,祖父说他儿时生过大病,毁了容貌和嗓子。他们本是到洛阳探访远亲,不料主人家出远门,两人无处可去,又住不起客栈,打听到山上有座寺庙,便循着找来,想等到年节时分,主人家回京,他们再进城投奔。”
果然,与赵晏的推测一模一样。
赵五娘和霍公子遭到胁迫,先假意离开,又被那些人以不同理由带回招提寺软禁。
姜云琛凝神思索:“赵五娘待遇优厚,霍公子却草草对付,看来贼人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方才孤进屋救人时,霍公子险些丧命,而赵五娘那边出事纯属意外。想必看守者接到命令,赵五娘必须全须全尾地留着,霍公子只是个捎带。”
又道:“按说赵五娘平日鲜少抛头露面,如今为躲避贵府搜寻,行事更加谨慎,有人认出她、从而挟持她的概率微乎其微,应是她在寺中不慎撞见了什么秘密,才被关押起来。那些人没有当场灭口,估计是打算趁机卖燕国公府一个好处,再者,她想必也没能听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赵玉成点点头,太子的推断与他别无二致。
“他们八成是计划瞅准时机,自导自演一场戏,假装救出五娘,再送去燕国公府,叫全京城都看到他们的诚意,但五娘失踪的事被鄙府压下,导致他们迟迟无法做出行动。”他顿了顿,委婉道,“寻常人家断然养不起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卫士,老臣怀疑,幕后主使大有来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差直言是皇亲国戚了。
姜云琛却没那么多避讳,直截了当道:“事倍功半、损人不利己,倒是挺像临川王和嘉宁长公主之流一贯的作风。但他们若密谋什么,何必专门跑到这种荒山野岭,还凑巧被赵五娘撞见?”
旋即,他反应过来:“招提寺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见的人。”
赵玉成没有否认:“二十年过去,殿下应当不知,这里确实有一个人,身份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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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禅_F_中。
赵五娘伏在赵晏肩上,哭得头昏脑Zhang、声音嘶哑,渐渐耗尽力气,却犹在抽噎不止。
赵晏支撑着她的大半重量,_gan觉她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应是这一个多月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所致。她轻声道:“堂姐,你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陪你。”
赵五娘不肯,喃喃道:“我要等他苏醒。晏晏,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
赵晏犹豫了一下,没有发问,赵五娘却自顾自道:“那天晚上,我们在正殿拜完佛,他向僧人们打听离京路线,我有些犯困,便先行回去,不料光线昏暗、我看错位置,误入了另一间禅_F_。”
她意识到走岔之后,本想迅速离开,结果外面突然走进来两个人,她怕是燕国公府的家仆找上门,一时情急,便躲在角落,借助橱柜遮挡身形。
不多时,对话声传来,其中一个嗓音粗哑,听不出年纪:“了缘大师,在下这厢有礼。在下冒昧叨扰,意yu向您询问一些青奚故国之事,恳请您赏脸,一解在下心头疑惑。”
另一位应是招提寺的僧人,语气平淡如水:“檀越若想打听青奚旧事,却是找错人了。贫僧当不起‘大师’之名,只是个了却红尘、不问俗事的出家人,您请回吧,恕贫僧无法为您提供帮助。”
后来,那人使尽浑身解数,威B利诱双管齐下,却收效甚微。
了缘岿然不动,纵然兵刃出鞘,也泰然自若,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赵五娘藏在暗处,j神高度紧张,被突如其来的利器声响吓了一跳,不禁倒xi口凉气。
她大惊失色,飞快地捂住zhui,但为时已晚。
“那人把我抓了起来,我心中恐惧,自报家门,希望他可以饶我一命,我已打定主意离京,此生再不回来,绝不会与人乱讲。”赵五娘说到此处,轻轻一颤,“可他得知我是燕国公府的人,反而声色俱厉地威胁我,让我乖乖听话,否则就**就把我卖给人牙子,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晏拍抚着她消瘦的脊背,心想,这歹徒、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只怕另有目的。
堂姐并没有听到什么重要信息,更不知此人来历,可对方既不杀她,也不放她走,多半是想趁此机会给燕国公府一个人情,等过几日,赵家五娘失踪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他们就能演一场戏,用另一拨人把堂姐救出,送回家中。
打听青奚旧事**意图对燕国公府示好**
真凶必定与临川王府neng不了干系。
“霍公子是被我连累的。”赵五娘闭了闭眼睛,泪水无声滑落,“那些人为免麻烦,不想把他卷进来,就设法用谎话将他骗走,但他不相信,里里外外找了我一晚上,最终落得与我同样**”
她之前被点哑*,今日在大火中xi入烟尘,又哭了许久,嗓音沙哑粗粝,说到一半呛咳起来,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按在zhui上,片刻后,飞快拿开。
赵晏却看到锦帕沾染的血迹,温声打断她:“明日再说这些吧,堂姐,你现在需要休息。”
赵五娘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仿佛要把离家以来积攒的话一口气说完:“我知道阿爹的人来过,但我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他们在外面匆匆走过,然后越来越远。”
“那时候我想,如果我能有幸活下来,肯定是祖父或者你没有放弃我。”她抬起手臂,力度不大,却坚定地抱住了赵晏的yao,“晏晏,这个家里,只有祖父、祖M_和你在乎我了。”
赵晏默然叹息。
堂姐与她年纪相仿,小时候经常往她和姐姐的院子里跑,可伯M_看不惯,怕二_F_、尤其是她带坏自己nv儿,每次发现都会责骂堂姐,她只得用轻功避过婢nv们,给堂姐送去好玩的东西。
某次堂姐没有把玩具藏好,伯M_看见后大发雷霆,要找她和姐姐兴师问罪,向来胆小温顺的堂姐跪在地上,死死拖住伯M_的tui,被一巴掌掀开,额角撞在香炉上,整整一个月没能下床。
她明白堂姐为什么会抛弃锦_yi玉食的生活,甘愿与霍公子四海为家、风餐露宿。
因为世上终于有一个人,待她若掌珍、视她如生命。
她就像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那份温暖。
赵晏shenxi口气,轻轻叹出,握着赵五娘没有受伤的手,下定决心道:“堂姐,你放心,霍公子福大命大,定能转危为安。待他醒过来,我就替你去求太子殿下、甚至陛下与皇后娘娘,请他们为你做主,成全你和霍公子的姻缘。”
她知道自己一旦这么做,往后余生,伯M_必会与她势不两立,但她心甘情愿当一次“恶人”。
反正她人在宫里,见不到伯父和伯M_,和离之后,也不会再回燕国公府了。
赵五娘一愣,婉言回绝:“你的好意我心领,可我已经将霍公子害成这样,岂能把你也牵扯进来,承受我阿爹阿娘的怒火。”
“别怕。”赵晏笑了笑,“至少我现在还是太子妃,他们不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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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出事的第二天,僧人了缘外出云游,只带了几名徒儿,他的师兄弟都无法说出他的去向。”赵玉成叹道,“五娘究竟撞破了什么,唯有等她恢复些,再让晏晏试着一问。”
他望向姜云琛:“那些贼人皆为死士,眼见neng身无望,便咬破毒囊自尽,但老臣带人埋伏在外,抓住一个行迹鬼祟之徒,事发时,他正往山下逃窜,十有八/九想去通风报信。不过此人zhui硬得很,坚称自己是远道而来的旅人,不慎在山中迷路,一腔西域口音,颠来倒去只会求饶。”
“西域人?”姜云琛有些意外,这未免也过于巧He。
“不,中原人相貌,当是常年生活在边境,潜移默化地被影响。”赵玉成道,“老臣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就暂且把他扣押。殿下不妨过去看看,待到明早再移交刑部审讯。”
姜云琛起身,想了想,从_yi襟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打开,仰头咽下里面的ye体。
这药可以改变嗓音,他原本拿来应对不时之需,以防在招提寺有熟人,听出他的声音。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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