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赵晏起来梳洗打扮,nei心颇为唏嘘。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大婚之夜拿到和离书,这个时候已经请三叔出面替她把祖父和父亲摆平了。可惜天不遂人愿,非但要在东宫忍受一个半月,还得跟姜云琛虚情假意地在自家人面前做戏。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她是没辙了,但相敬如宾应当不成问题。
出发前,她再三告诫自己,无论姜云琛有任何与她作对的言行,现场都要忍下,等回去再算账。
太子妃省亲是件大事,但赵晏力求低T,姜云琛又素来节俭,两人难得一拍即He,免除了诸多繁文缛节,轻装简行。
赵晏穿D妥当,与姜云琛登上同一辆马车,见他高冠博带、眉目疏朗,神色间隐约有所期许,似乎在等她点评他的造型,心里一松,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惹人烦了。
果然,美色是无往而不胜的利器。
她抱着一丝希望,心平气和地与他打商量:“殿下,到了燕国公府,能否请你作出对我不甚满意、只想早日休弃我的模样?礼尚往来,我可以搬去别处,把承恩殿让给你。”
姜云琛没等来夸奖,兜头却是这么一句,沉默片刻,抗议道:“赵晏,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你不喜欢我,还不准我喜欢你吗?你以为我是想住承恩殿?若非你在那儿,我又何必**”
“你才不是喜欢我,你只是觉得没人比我更适He做太子妃罢了。”赵晏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京中才貌双全、与你门当户对的千金贵nv大有人在,何必非要执着于我。如若当年被选为公主伴读的另有其人,你也会和那位小娘子相熟,待到年岁渐长,就迎娶她为Q。”
就像她曾经认为自己喜欢他一样。
除了他有一张契He她审美的脸,便是因为熟悉所带来的亲近。
情窦初开的年纪,身边刚好有这么一个人,满足知慕少艾时期最美好的幻想。
换做旁人,想必会是同样的结果。
她虽是劝他,但也在提醒自己。
已经吃过一次教训,绝不能重蹈覆辙。
至于他,得不到的永远最惦念,他生为天潢贵胄,想要什么都是应有尽有,如今遇到她这个例外,被激起征_fuyu和好胜心也不足为奇。
他如愿以偿之后,定会失去兴趣,等他将来有了真正心动的人,她的结局可想而知。
即使他宽容大度,看在过往情分和赵家的面子上给她善终,她却不想让自己伤心。
士之耽兮尤可说也,nv之耽兮不可说也,更何况,他对她还远不到“耽”的地步。
她自认坦*,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
却见他眼眸一暗,掺杂着无奈的笑意*然无存,车厢nei的气氛顷刻间凝固。
她暗自惊讶,自己好好与他说话,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难道非得像之前那样动武,他才能听Jin_qu?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何时添了这么个毛病?
姜云琛凝视对面锦_yi华_fu、妆容明丽的少nv,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的疑惑与茫然。
他按捺翻涌不息的心绪,平静地反问道:“赵晏,你把我当成什么?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
赵晏一怔,捉摸不透他的意图,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的踌躇与思索被姜云琛收归眼底,不等她想出所以然来,他的声音已在狭小的空间nei响起。
“是,你说的情况未必不会发生,如果阿瑶没有选择你,今天坐在此处的或许就是另一个人,可那些也仅仅存在于你的假设中,事实是我遇到了你,喜欢上你,娶来的也是你。”
“三年前,我未曾及时明白对你的心意,叫你受了委屈,你怨我怪我,甚至不再喜欢我,都是我罪有应得,”他缓缓叹出口气,一字一句道,“但你不能把我对你、还有你曾经对我的心意贬得一文不值,在你眼里,你我相识的八年如此廉价,谁都可以取而代之吗?”
赵晏没料到自己好言相劝,却换来他这么激烈的反应,下意识点头道:“没错。”
她千方百计令他反_gan她,以便和离之后向祖父和父亲交待,如今歪打正着,只想抓住机会。
说完,她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目光。
姜云琛望着她,突然_gan到莫大的无能为力。
先前他总觉得赵晏zhui硬心软,只要他坚持下去,日复一日地待她好,她看到他的真诚,就会回心转意。可她毫不留情地抹杀了他视若珍宝的过往,让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或许她说得对,当年她少不更事,被他的皮相迷惑了而已。
她不可能真正对他动心,永远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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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路程,谁也没有再说话,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直到马车在燕国公府门前停住。
赵晏提起裙摆,搭着锦书的手下车,看到出来迎接的伯父和父亲,以及吴伯等一众下人,抬眸望向姜云琛,露出恰如其分的笑容。
姜云琛正想看她要怎么演,不偏不倚地对上了这个恬静温柔的微笑。
霎时间,方才的游移不定*然无存,他的神情缓和些许,与她并肩行至府中。
算了,还是先演完这一回。
赵晏自觉成功惹恼了他,满心期待着他的冷眼与不屑,谁知却*差阳错地达成相视一笑。
“**”
一时竟分不清是他过于厚颜无耻,还是他专门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让她也不痛快。
可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与他逢场作戏。
正门nei,一家老小已等候多时,赵景川行动不便,姜云琛免了他的礼节,其余众人则纷纷跪拜。
赵晏扶起赵玉成和赵夫人,忍着对新身份的不习惯,与太子前呼后拥地去往堂屋。
以前在这间屋子,她都是坐在下首,如今却被奉为上宾。
她款款落座,听姜云琛与长辈们寒暄,偶尔附和几句,配He得倒是天/_yi无缝。
忽然,郑氏的声音响起:“晏晏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出阁前能言善辩,嫁人后反而文静了。”
赵晏正待回应,裴氏已抢先打圆场道:“阿嫂,您这话说的,以娘娘现在的身份,怎能还像从前一样小孩子脾气?”
“怪我疏忽了。”郑氏莞尔,“几日不见娘娘,甚是想念,一时忘记尊卑,请娘娘宽宥。”
“自家人,何必多礼。”赵晏笑了笑,“伯M_和阿娘这般客tao,倒让我觉得生分了。”
郑氏谢过,颇有几分_gan慨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娘娘如今的气度与仪态,与待字闺中时判若两人,可见太子殿下教导有方。”
她说这话时面色诚恳,若非听者有心,全然一副慈爱与欣慰的模样。
赵晏早有准备,堂姐至今不见踪影,自己却“飞上枝头变凤凰”,伯M_shen受打击,见她风光无限,指不定要搞什么小动作,可她万没想到,伯M_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她开涮。
伯M_以为姜云琛会乐意听奉承,殊不知他最厌烦的便是后宅勾心斗角。
他终日在朝堂上与老狐狸们打机锋,伯M_这点道行,在他眼中只怕比垂髫小儿还幼稚。
一人行差踏错,丢的是整个燕国公府的脸面,甚至郎君们的前程。
她心思急转,设法找补,突然,姜云琛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
“孤与太子妃自幼相熟,她的言行举止向来无可挑剔,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何须旁人教导。”他的话音如春风和煦,目光淡淡扫过郑氏愣怔的面孔,“太子妃出身燕国公府,德才兼备、礼貌周全,皆因尊长言传身教,孤得此佳偶,已是三生有幸,又岂敢妄自居功。”
说罢,他对赵夫人和裴氏颔首:“孤应当对燕国公夫人与赵尚书夫人道一声谢。”
屋nei出现的安静。
他三言两语,便将郑氏含沙j影的挖苦堵了回去。
太子妃从小在宫里长大,得帝后及太子称赞,说她行为有失,无异于公然质疑皇室的选择。
燕国公府家风正直,主M_及太子妃生M_居功至伟、堪称后辈榜样,大少夫人却不值一提。
“殿下谬赞,臣妇愧不敢当。”赵夫人含笑打破沉寂,“娘娘得此造化,还要多亏天家恩典。”
姜云琛却未善罢甘休,转向忐忑不安的赵景峰:“倒是赵少卿,该学学如何教导Q室了。”
赵景峰连忙作揖:“臣知错。拙荆一时失言,让殿下见笑了。”
郑氏没想到太子竟如此直言不讳,当即面红耳*、气急交加。
她想到nv儿失踪日久,或许已经跟霍公子生米煮成熟饭,反观赵晏珠玉为饰、绮罗加身,仙姿玉质的太子与她相携而坐,在桌案下拉着她的手、对她百般维护,愈发心有不甘。
按说皇室有意笼络燕国公府,本该迎娶长_F_嫡出的nv儿,结果却被赵六娘这二_F_次nv捷足先登。
当年老爷子一念之差,导致公主伴读的美事落在侄nv而非自己nv儿身上,否则现在做太子妃的还指不定是谁。若nv儿有这等福气,又何至于跟那太学博士家的郎君藕断丝连?
但顶着老爷夫人及丈夫的目光,她也不敢再多zhui。
赵晏始料未及,姜云琛竟会直截了当地戳穿伯M_的把戏,还公然为她说话。
这与她想要的效果背道而驰,她试着抽回手,但他却仿佛早有预_gan,不着痕迹地收紧。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好放弃挣扎。
觉察到她偃旗息鼓,他的动作也轻缓几分,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指腹的薄茧蹭在她的皮肤上,有些发痒。
没由来地,她想起三年前的上元夜,他也是这样牵着她,穿过拥挤人潮,走遍大街小巷。
心里像是漏了一个口子,绷着的一gu气一泻千里。理智告诉她,应当出声为伯父及伯M_挽回些颜面,但不知为何,她默然垂下眼帘,对刚才无形的交锋恍若未觉。
姜云琛见她安分下来,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与她十指相扣。
因着习武的缘故,她没有像M_亲和阿瑶那样留指甲,大婚当天染的蔻丹也擦洗得一干二净,但这双手生得极好,他轻轻fu_mo着她纤长的骨节,可以想见她提笔弯弓时的沉稳与力度。
她与寻常千金贵nv不同,不擅秀丽纤柔的字画,挥毫泼墨时大开大He,一笔一划尽是旷达恣意。
她不会倚窗凭栏、伤春悲秋,却在及笄之年纵马疾驰数千里,横kua茫茫戈壁,又shen入敌营,将穷凶极恶的联军首领斩落。
如果当年阿瑶选择了旁人而不是她,他与那位小娘子的情分,必然仅限于点头之交了。
公主伴读,原本就与他无关,可偏偏是她,让他从初次相遇就念念不忘,尔后纠缠了整八年。
他的视线掠过愤懑不平的郑氏,看向赵玉成,由衷道:“说来还要多谢燕国公允许晏晏进宫参选,孤与她一见如故,可谓上天注定的缘分。”
赵晏禁止他这么叫,他偏不,有本事她就当着一家老小的面吐出来。
谁怕谁?
赵晏面不改色,在桌案下掐了他手背一把。
可惜她指甲修剪得干净,这一击没有半分威力。
赵玉成自是一番客tao,仅存的顾虑烟消云散。
太子长这么大,何时如此用心地对待过一个小娘子,孙nv嫁给他,定不会受委屈。
赵景明与裴氏也连连点头,看来近些天,nv儿与太子相处甚好。
唯有郑氏听得瞠目结*。
侄nv初次进宫就跟太子大打出手,岂料太子非但没有当做一段不快的回忆,反而千恩万谢。
她心情复杂,只恨自家nv儿没有这般好命。
但无妨,她还藏了最后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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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郎君们留在堂屋陪太子谈天说地,赵晏则与nv眷回到nei院。
郑氏自称j神不济,向婆M_请辞,赵夫人顾及小辈们在场,也无心指责,挥挥手让她去了。
赵晏终于不用再被迫端太子妃的架子,陪祖M_、M_亲和堂嫂们聊了一下午,眼看着暮色降临,该到准备晚膳的时候,便借口想与D_D说说话,令婢nv去叫赵宏来。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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