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瑶在显德殿左等右等,终于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忙不迭起身:“阿兄,你**”
话音蓦然一顿:“**怎么这副打扮?”
姜云琛长冠束发,宽袍大袖,yao间玉带钩系得一丝不苟,与平时的穿着迥然不同。
姜云瑶细想,今日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节庆。
但随即,她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阿兄,你怎能娶明德郡主?”
姜云琛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莫名其妙:“什么明德郡主?谁听你说**阿瑶,莫非你以为我要娶明德郡主,才急急忙忙回京?”
姜云瑶略一颔首,用目光催促他作解释。
“宋国公府那群人又在胡言乱语,和明德郡主定亲?我宁愿出家。”姜云琛澄清到一半,忽然好奇心起,“赵晏得知此事,是何反应?”
“她说,你不太像是喜欢明德郡主的样子,你若对她有意,早该把她娶进门。”姜云瑶如实答道,“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她便随我一起回来了。”
姜云琛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赵晏分明是信任他,知道他绝不可能与宋国公府结亲。
“亏你是我阿妹,还不如赵晏了解我。”他佯作痛心疾首道,眼看着姜云瑶要拿东西丢他,连忙从实招来,“我确已定下婚事,与燕国公府。十二月初一,我要迎娶赵晏。”
姜云瑶:“**”
那天随口一提,还真被她说中了?
她这算是料事如神还是乌鸦zhui?
“有什么可惊讶的?”姜云琛兀自落座,有理有据道,“燕国公府风头正盛,上门提亲之人络绎不绝,他们为免招人非议,唯有请阿爹为赵晏赐婚,而阿爹也需要他们的忠诚,同时打消他们对‘鸟尽弓藏’的不安。既如此,我和赵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又道:“从今往后,什么临川王府、宋国公府,都别想再做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姜云瑶自是明白其中关窍,但却迟疑:“阿兄,你喜欢晏晏吗?”
“她很好。”姜云琛微微一笑,“你放心,我绝不亏待她。阿爹给阿娘的,我都会给她。”
他目光沉静,盈满认真,话音轻缓却清晰,似是最郑重的承诺。
姜云瑶知道此言意味着什么,略微松了口气,复而叹道:“你对我起誓没有用,你该去告诉晏晏。再说,她喜欢你吗?你们趁她离京在外,擅自决定她的婚事,可曾问过她的意见?”
姜云琛语塞了一下,旋即Xiong有成竹:“那当然,她只是没与你说过而已。”
姜云瑶半信半疑。
但事情既已板上钉钉,她无权置喙,只能尽量说_fu自己,至少兄长的外表符He赵晏的审美。
她的视线在姜云琛身上转了一圈,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眼角的泪痣平添几分诱惑,论长相,着实完美得无可挑剔,配这身高冠博带的装扮,愈发显得不似凡间人。
赵晏从小就对相貌出众者独具偏爱,小时候和她讲私_F_话,幻想未来的夫婿,便说要嫁给全京城长得最好看的郎君。
反倒是兄长三番五次挑战她的准则,气得她对他大打出手,没有半分对“漂亮郎君”的宽容。曾经有一回,赵晏与她闲聊时,颇为惋惜地慨叹道:“令兄的样貌shen得我心,可惜却长了张zhui。”
她自己未曾心悦过任何人,对情爱一窍不通,不知该不该把这句评价归结为“喜欢”。
**只是如此看来,晏晏待兄长确实挺特别。
“你在这喝杯茶,我去换身_yi_fu。”姜云琛起身道,“午膳想吃什么,让厨子们给你做。”
说罢,径直向nei殿走去。
他知晓赵晏领旨后要入宫谢恩,特地穿了礼_fu,只为与她搭T,结果她非但没有多看他一眼,还逃也似的离开了。
罢了,以后还有机会。
大婚当日,他穿上那件九章衮_yi,定能叫她眼前一亮。
-
赵晏在马车中思索一路,回到府上时,心中已有了计划。
既然父M_认为她对姜云琛心存好_gan,她不妨顺水推舟,先把他们骗过去,到了姜云琛面前,再设法引得他不满、提出与她和离。
届时,所有人都会把原因归咎在他身上,帝后也没理由对燕国公府多加怪罪。
让姜云琛喜欢难如登天,但惹他讨厌可太容易了。
她对他的习惯与好恶了如指掌,有十足的信心在新婚头天就从他手里拿到和离书。
至于皇家休弃的nv子往后不好再嫁,她倒是不以为意,反正她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执念,独身一人还乐得逍遥。
大不了就随虞朔他们去凉州,说不准真能在军中挣个功名。
思及此,她心中烦闷一扫而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连穷凶极恶的敌军首领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姜云琛不成?
赵景明和裴氏原本还打算宽慰她,谁知却见她盈盈一笑:“阿爹阿娘不必担心,nv儿既已领旨,便该认真准备婚事,方不负陛下和皇后娘娘对nv儿的看重。太子殿下一表人才,京中儿郎无人能出其右,能够嫁与他为Q,是nv儿的福分。”
赵景明讶然,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悄然松口气,欣慰道:“如此甚好。”
裴氏yu言又止,赵晏忙道:“阿娘,我一直都想嫁个姿容无双的郎君,而今得偿所愿,您该为我_gan到高兴。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有谁比太子殿下生得更赏心悦目。”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
裴氏想起之前她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自称喜欢样貌好看、至少须得不属于太子的郎君,一时无奈又好笑,便不再多言。
无论如何,婚事已无法更改,且她左右权衡,似乎也没有比现下更好的选择。
太子和nv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人洁身自好,品行才干皆无可挑剔,如果nv儿能与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至少可保后半辈子安稳无忧。
赵晏陪父M_用过午膳,席间眉眼带笑,让赵景明与裴氏放下心来,以为她先前的沉默只是因为事出突然、过于惊讶所致。
饭后,赵晏回_F_小憩,连日赶路的疲倦袭来,她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婚礼还有一个多月,犯不着早早杞人忧天、委屈自己。
何况再过几日,宫里的教习nv官就会莅临府上,交待她大婚的各种细枝末节,她要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闲暇,养j蓄锐,以便拿出十成的功力与姜云琛斗智斗勇。
赵晏睡着后,裴氏来了一趟,见她容色恬淡,又听婢nv们说小娘子从头到尾并无异常、就寝前还与她们闲聊了片刻,适才安心。
她的三个孩子,属这个二nv儿懂事体贴,长这么大,就没有过一次无理取闹的时候。她怕打扰nv儿休息,站在nei室门边遥遥凝望了她一眼,轻手轻脚地离开。
-
之后一段时日,赵晏遵从燕国公府的一切安排,在nv官们面前也应对得体,众人对她赞不绝口,直夸她举止稳妥、气度大方,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妃人选。
赵晏旁敲侧击,确定是帝后的主意,愈发觉得自己稳*胜券,与姜云琛和离指日可待。
不知不觉,已是十一月末。
婚礼所需之事大致准备妥当,只待良辰吉日来临。
近些天,窗外纷纷扬扬地落了几场雪,送走nv官们,赵晏叫了锦书和几名婢nv在庭院里打雪仗,她以一敌五,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眼看着两三个雪球直直飞去,赵晏展动身形,轻盈地从来人面前掠过,将“暗器”逐个拦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人,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惊喜:“叔父?您何时回来的?”
来人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由赵景明推着停在门口,比起自幼习武的赵景峰和赵景明,他看起来有几分斯文秀气,正是赵晏的三叔赵景川。
“今天早上。这不,刚与你祖父M_问过安。”赵景川微笑道,“晏晏已经长大,你的院子叔父就不Jin_qu了。”
说罢,像模像样地抱了抱拳:“多谢赵nv侠方才施以援手。”
赵晏扑哧一笑,待锦书为她拍干净_yi_fu上的雪,她三两步走过去,对父亲道:“阿爹,让我陪叔父走走吧。”
“小心些,不要去那些路滑的地方。”赵景明嘱咐几句,将轮椅交给她。
赵晏慢慢地推着赵景川,叔侄二人朝后花园僻静的地方走去。
赵景川未曾娶Q生子,待侄子侄nv们如己出,小时候赵晏他们犯了错,被祖父或父亲责罚,第一时间都会想到往叔父那里跑,让他帮忙求情说理。
他儿时患病,无法习武,长大后又因与今上和广平王交好,被庆王出手误伤,一辈子离不开轮椅,便将毕生j力都用于做学问,年纪轻轻考得状元,任国子监司业,而今桃李遍天下。
赵晏早已听闻他去剑南道访学之事,不禁好奇道:“叔父在信中写着最迟九月底回京,为何足足耽搁到这时?”
赵景川环顾四周,示意她凑近些,压低声音:“我正想与你说。晏晏,有件事情,叔父前思后想,觉得还是交由你来做最He适。”
赵晏分出一半心神留意周围的动静,将赵景川所言认真记在心里。
天气寒冷,此处人烟罕至,赵景川的嗓音轻得宛如耳语,好在赵晏nei功过人,听得一清二楚。
许久,赵景川说罢最后一字,赵晏皱了皱眉,神情不觉凝重下来。
她shenxi口气:“叔父放心,侄nv定会完成嘱托。”
“晏晏办事,我自然信得过。”赵景川笑了笑,复而_gan慨道,“不过叔父真没想到,一眨眼,你居然要出嫁了。我记忆中,你还是三年前那个小姑娘呢。”
赵晏稍事沉默,忽然鼓起勇气:“叔父,如果我与太子殿下相处不来,最终得到一纸和离书,祖父和阿爹嫌我丢人现眼,要把我逐出燕国公府,您会帮我说话吗?”
赵景川哈哈一笑,旋即正色道:“我会。晏晏,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首先要自个活得开心,叔父年近不惑仍是孑然一身,平日里不乏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我从未放在心上,他们能奈我何?我有官职,得陛下器重、弟子景仰,我这一生的成就绝不在于娶Q生子。”
他隔着_yi袖拍了拍赵晏的胳膊:“也别把你祖父和父亲想得那么凶神恶煞,你永远是赵家的nv儿,他们能把你赶到哪去?若他们这般不讲道理,叔父当年受了伤,与兰陵萧氏退婚时,便该被革出家门、*迹天涯了。”
赵晏被他逗笑,像是吃下定心丸般,长长地松出一口气。
她已经为自己谋划好退路,而赵景川交代给她的事,则是她用来与皇帝做交换的筹码。如此一来,皇帝定不会再质疑燕国公府的忠心,她和姜云琛的婚姻也就没有继续维持的必要了。
天时地利人和,她忽然觉得,叔父碰巧赶在这时归京,便是要助她一臂之力。
她顿了顿,问道:“叔父,您可有听说堂姐的事**”
“我已从你祖父那里知晓。”赵景川道,“我会让弟子们帮忙去寻,但若想让阿娴回来,恐怕还须得你伯父伯M_**尤其是你伯M_做出妥协,否则强行约束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阿娴看似温和顺从,骨子里却从不是听天由命的人。”
两人行出一段路,将白雪覆盖的园子抛在身后。
赵晏面不改色,余光不觉扫过角落的凉亭。
-
十二月初一,婚礼如期而至。
大清早,赵晏梳洗打扮,身穿褕翟_yi、头D花钗,在礼官和nv史的引导下完成各项礼仪。
虽是生平头一遭,但她见过姐姐们出阁,且从小耳闻目睹,对皇室的规矩并不陌生,全程神色淡定、仪态从容,长辈和宫里来的人都甚为满意。
临近傍晚,吉时将至,赵宏依依不舍地望了姐姐最后一眼,随父亲去门外迎接太子的车驾。
赵晏配He地还给他一个流连的目光,nei心却风平*静。
如果事情顺利,或许明天她便可以“荣归故里”。
本着这样的心态,她由众人簇拥着走向前院,与姜云琛迎面相遇时,只觉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是一张硕大的和离书。
少年头D冕冠,着九章衮_yi,身形挺拔如竹,眼眸中犹如洒落万千星辰。
十三岁时,这副场景曾在她梦里出现过,醒来脸红心跳,羞赧之余,不由生出几分遐思与憧憬。可如今,她一想到他是被迫接纳这门婚事,nei心指不定正在如何编排她,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看脚下的路。
她看到他眼底不加掩饰的笑意,暗自叹了口气。
这人不是演的太像就是病还没好。
但她也未曾忘记做戏,在垂眸的瞬间礼尚往来,对他莞尔一笑。
装病、装受伤她不在行,扮个表情还是绰绰有余。
暮色四He,雪覆莹白,庭中灯火煌煌。
少nv容色明媚、巧笑嫣然,宛若牡丹盛放,被在场所有人收归眼底。
姜云琛不期然望见她的笑容,怔了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蓦然有些加快。
他从一大早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昨晚惦记着婚事,整整yi_ye都没有睡好。
不知燕国公府准备的如何,礼官和nv史们是否有疏漏,赵晏与家人分别,会不会伤心难过,她穿D厚重的礼_fu钗环,还滴水未进,肯定又累又饿,只希望仪式能够迅速走完,让她好生歇息**
他就这样在各种胡思乱想中完成祭礼,乘坐辂车来到燕国公府,见到了盛装打扮的新嫁娘。
她立在庭院中,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双眼秋水剪瞳,似是蕴han_zhao无尽情意。
他一直知道她长得漂亮,但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夺人心魂。
从今往后,她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的Q子,与他共度一生的nv子。
无言的欢喜在心底潜滋暗长,是他未曾体验过的_gan觉,仿佛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表面却须得维持平静。
一生一次的婚礼,他可万不能行差踏错,给自己和赵晏留下遗憾。
两人出了门,各自登车,亲迎的队伍浩浩**,一路穿过街衢,向东宫驶去。
赵晏儿时经常来东宫玩耍,整座宫城,除了姜云瑶的寝殿,这里算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寒冬腊月,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皆是银装素裹,在璀璨灯火的映照下宛如水晶宫,乍看倒是美不胜收。
她轻车熟路地跟在礼官身后,步入承恩殿,按部就班地行了同牢礼与He卺礼,待到结发礼毕,姜云琛去前院宴客,她终于松懈下来,吩咐锦书等婢nv们_fu侍她沐浴更_yi。
待她褪去沉重的礼_fu和发饰,穿着寝_yi出来,正待让宫人准备些宵夜,却见桌上已经放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是太子殿下特地嘱咐膳_F_为您准备的。”宫人解释道,“您饿了一整天,不妨先用些。”
“殿下有心了。”赵晏知晓她们都是皇后送来、帮助燕国公府的婢nv熟悉宫中事务的,便客气回道,“我不习惯太多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留我的婢子在这候着就好。”
宫人们规规矩矩地行过礼,鱼贯退出。
赵晏在桌前坐下,毫不客气地吃了个饱,旋即洗漱一番,径直爬sChuang榻,便要睡觉。
锦书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您这就要歇了?”
赵晏盖着被子,声音有些含糊:“我现在累得很,你也退下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她刻意加重了“任何人”三字,翻了个身,He上眼睛。
锦书:“**”
她心里七上八下,见小娘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只得轻轻退出nei殿。
赵晏无声地弯了弯zhui角。
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大婚当夜就将太子拒之门外,还自顾自睡着,以姜云琛的骄傲,定然不能忍受,说不定明早就要去帝后那里闹着要休Q了。
如此最好。
她的理由可是充分得很——原想等他,谁知实在太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被子为何盖在身上?
她睡着了,一无所知,许是婢nv们怕她冻着,给帮忙盖的。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