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解决方法未免太特别……」
「不过,这样不算达成老师的委托……还有更根本的问题得解决……例如你去办理休学如何?」
「那不叫解决问题,只是一时的鸵鸟心态。」
「哎呀,你知道自己是鸵鸟啊?」
「是啊,只有同类才知道喔。你真烦人耶!」
「……差劲。」
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反将她一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雪之下则是用「你还活着干嘛」的眼神瞪过来。拜托,你的眼神真的很吓人。
下一秒,室内陷入一阵让耳朵发痛的死寂。不过也可能是雪之下一发动攻击就毫无节制,我的耳朵都听到痛了。
这时,教室的门猛然被拉开,发出偌大声响。
「雪之下,我进来啰。」
「请记得敲门……」
「抱歉抱歉。你们继续,不用理我。我只是来看看状况。」
雪之下无奈地叹息,平冢老师则对她悠然一笑,然后靠到墙上来回看着我和雪之下。
「你们相处得不错嘛,太好了。」
她是从哪里看出这个结论?
「比企谷,你就照这个样子,努力改掉别扭的个性和死鱼眼吧。那么,我要回去了,放学前记得要离开啊。」
「请请等一下!」
我抓住老师的手要留住她,但是……
「痛痛痛痛痛啊!投降!我投降!」
老师扭转我的手臂,我拚命喊投降她才总算松手。
「是比企谷啊。不要随便站在我背后,我可是绝对会出手的喔。」
「你是哥尔哥吗?而且哥尔哥是会不小心出手,你不要随便出手啦!」(出自漫画哥尔哥13的剧情。)
「你还真麻烦耶……好啦,到底有什么事?」
「我才想问你呢……要我改掉是什么意思?讲得我像少年犯一样。我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嗯~~」
平冢老师听完我的问题,手抵下巴,露出一脸沉思的表情。
「雪之下没跟你说明吗?这个社团主要是促进学生改变自我,解决内心的烦恼。我会把认为有必要改变的学生带来这里,你当这里是『精神时光屋』就好,还是要比喻成少女革命比较好懂?」
「那会更难懂,还会泄漏老师的年龄喔……」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我被老师投以冰冷的视线,只好缩起肩膀小声回应。老师看到我这样子,叹一口气说道:
「雪之下,你似乎进行得不太顺利呢。」
「因为他本人不明白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雪之下淡然回应老师的无奈。
……这种教人待不下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像小学六年级时,被父母发现偷藏色情书刊后遭到他们好好开导一番。
不,重点不是这个。
「那个……从刚刚开始,你们就自顾自地说着要我改掉习惯跟少女革命什么的,可是我本人并没有意愿……」
我说完后,平冢老师微微歪头。
「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你要是不改变,以后很难在社会立足哦。」
雪之下显得相当认真,宛若在阐扬反战争反核武之类的理念。
「就旁人的角度来看,你的社会性落后其他人很多,难道不想要改变自己吗?还是你没有半点上进心?」
「才不是那样……我只是不想要别人擅自决定我是否该改变『自己』。一个人不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吧!所谓的『自己』应该是……」
「你只是无法客观看待自己罢了。」
我本来想借用笛卡儿的话表现一下,却被雪之下硬生生打断。那句话可是很有学问耶……
「你只是在逃避,但人不改变是无法前进的。」
雪之下毫不留情地否定我。这家伙为什么从刚刚开始说话就这么刺人?难不成是海胆生的?
「逃避错了吗?你也只会说那一百零一句话,一直要我改变。我问你,你会因为夕阳很刺眼,就叫它从今天起往东边落下吗?」
「那是诡辩,请你不要离题。更何况太阳不会移动,是地球在转。你连地动说都不知道吗?」
「我当然只是举例!如果说我在诡辩,那你也一样在诡辩!你说的改变还不是为了逃避眼前的状况?那到底是谁在逃避?真正的不逃避就是不要改变直接面对啊!为什么你不愿意肯定现在和以前的自己?」
「……那样解决不了烦恼,也救不了任何人。」
救不了任何人?
雪之下说到这里,脸上出现惊人的愤怒表情,让我不禁感到畏缩,差点要向她道歉:「对对对对不起!」
不过,「救人」实在不是一介高中生会说的词汇,我无法理解是什么原因让她执着到这种地步。
「你们两个冷静一下。」
平冢老师平静的声音缓和一触即发的氛围(或者该说打从一开始就剑拔弩张)。她笑容满面,似乎开心得不得了。
「越来越有趣呢。我最喜欢这种发展,很有少年JUMP的味道。」
不知为何,老师看来相当兴奋。她明明是女性,却有一副少年的眼神。
「自古以来,彼此的正义产生摩擦时就要一决雌雄,这可是少年漫画的传统。」
「但这里是现实世界……」
老师根本没听进去。她放声大笑,对我们高声宣布:
「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为那些迷途的羔羊指路,用你们各自的方法拯救他们,以此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到底谁比较懂得侍奉呢?GUNDAMFightReadyGo(动画「机动武斗传G钢弹」中钢弹擂台赛的开战信号。)!」
「我不要。」
雪之下毫不犹豫地拒绝,眼神和刚刚注视我的时候一样冷淡。不过我和她意见一致,也就跟着点头附和,何况我不是看G钢弹长大的人。
老师看到我们的反应,懊悔地咬起大拇指。
「可恶,说『徽章战士,战斗』比较好懂吗……」
「不是那个问题……」
还徽章战士咧,太冷门啰……
「老师,请停止跟您年纪不合的行为,那样子非常不好看。」
雪之下一句尖锐无情有如冰柱的话让老师也冷静下来,还瞬间羞得满脸通红,故意咳个几声来掩饰。
「总总之!只有实际行动才能证明自己的正义!我叫你们比就比,你们无权拒绝!」
「太霸道了吧……」
她根本是个小孩,只有胸部像大人!
算了,反正比赛可以随便应付,然后说声「我不小心输了,嘿嘿」之类的装可爱就好。志在参加不在得奖,这句话真是中听又中用。
偏偏只有小女孩心智的童颜巨乳熟女仍继续大放厥词。
「为了让你们尽全力战斗,我会准备一些奖励——在比赛中获胜的赢家,可以随心所欲摆布输家如何?」
「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也就是说,爱做什么都可以对吧?咕噜。
这时,雪之下突然喀哒一声把椅子往后挪两公尺,摆出防范身体受侵犯的姿态。
「容我拒绝,这个男的让我感觉贞操会不保。」
「那是偏见!高二男生才没有满脑子只想龌龊的事!」
明明还可以想很多事,例如……我正在想啦!嗯……世界和平之类的?其他就没特别想到什么。
「看来雪之下雪乃也是有弱点的啊……你没有把握可以赢他吗?」
平冢老师不怀好意地说,雪之下因此露出不悦的表情。
「……好吧,虽然不甘心这样就被老师给挑拨,但我答应参赛,顺便帮忙处理这个男的。」
呜哇~~雪之下真倔强!要说她哪里倔强,就是刻意强调「我早已看出老师的意图」这点。还有,她说「处理我」是什么意思?还是住手吧,太可怕了。
「那就决定啰。」
平冢老师咧嘴一笑,毫不在意雪之下的眼神。
「咦?怎么没问我……」
「看你一脸贼笑,我就知道不必问了。」
这样啊……
「胜负由我决定,标准当然是我的主观和偏见。你们不用想太多,就随便……好好加油吧。」
说罢,老师便离开教室,留下我和相当不高兴的雪之下。想也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交谈。寂静的空间内响起类似故障收音机的「滋滋」声响,那是钟响的前兆。
合成音色的旋律响起,雪之下「啪」一声阖上书本。那似乎是放学的钟声。
下一秒,雪之下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小心将文库本放进书包后,她站起身看了我一眼。
不过,她只是瞄我一下,没说任何话——没说什么「辛苦了」或「我先走了」,就那样潇洒地离去。
雪之下冷淡的态度让我找不到机会开口。
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先被叫去教职员办公室,接着被迫加入一个神秘社团,还被只有长相可爱的女生恶言相向,让我的内心受到极大创伤。
跟女生说话应该会更让人兴奋才对吧?我怎么只觉得沮丧?还不如像平常那样跟玩偶说话就好。那些玩具不会顶嘴,总是对我笑咪咪的。为什么我不是个天生被虐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