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旁观者看来,这些人像在努力演一出青春偶像剧,真是让人心寒,而我扮演的则是「树」那样的角色。
平冢老师在打过蜡的地板留下「喀喀」的脚步声,她要去的地方似乎是特别大楼。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毕竟侍奉活动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侍奉」这个字眼在日常生活中不会随便出现,只有在某些特殊状况下才会使用,例如女仆侍奉主人。如果是那种侍奉,我一定举双手双脚说「Let'sparty」,但现实中不会有这种好事……更正,肯付一些钱的话亦能办到。不过,若是付钱便能享受,梦想和希望什么的也就别提了。总而言之,侍奉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何况我们来到的是特别大楼,来这里不是帮忙搬音乐教室的钢琴,就是整理生物教室的垃圾或图书馆藏书,我最好先设下一道防线。
「啊,我的腰有些毛病……记得叫疱什么来着,疱疱疹(herpes)?」
「你想说的是疝气(hernia)吧?不用担心,我没有要你做苦工。」
平冢老师用瞧不起的表情对我说。
嗯,那会是查数据之类的文书工作吗?就某方面而言,那种枯燥乏味的工作比做苦力还累,像是把挖开的洞填满再把它挖开的拷问一样。
「我患有一种一走进教室就会死掉的病。」
「你是哪位长鼻子狙击手吗?草帽海贼团来的?」
你有在看少年漫画喔!
也罢,反正我不排斥一个人埋头苦干。只要关掉心里的开关,告诉自己是个机械即可。若照这样下去,我搞不好会追求机械化的身体,最后甚至变成一根螺丝(影射漫画作品银河铁道999)。
「到了。」
平冢老师在一间看似正常的教室前停下脚步。
教室挂牌上没有任何字。
我好奇地望着牌子,老师则直接把门打开。
教室一角凌乱地堆满课桌椅,看来这里已经被当成仓库使用。除此之外,这里和其他教室并没什么两样,就是一间普通的教室。
不过,它看起来还是很与众不同,因为里面有一位少女。
少女在西斜的夕阳下读书。
眼前光景美得像一幅画,给人一种即使世界末日到来,少女也会留在那里继续阅读的错觉。
我的身心完全陷入静止状态。
——我不禁看得出神。
少女察觉到有人进来,便将书签夹入文库本,把头抬起。
「平冢老师,我应该跟您提过进来前麻烦先敲门吧?」
少女五官端正,留着一头黑色长发,虽然和班上那些女生穿着同样的制服,她却显得独树一格。
「就算我敲门,你也从来没应过声。」
「那是因为我还来不及响应,老师已先自己进来。」
听完平冢老师的理由,少女投以不满的眼神。
「还有,那个眼神呆得要命的人是哪位?」
少女冷冷地打量我。
我知道这名少女是谁。
二年J班的雪之下雪乃。
当然,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并没有实际跟她交谈过。没办法,我在学校本来就很少跟人说话。
总武高中设有九个普通班和一个国际教养班,后者的偏差值较普通班高出个二到三,班上大多是从海外归国或打算出国留学的学生。
在那个闪闪发亮——不,应该说自然而然就很引人注目的班级中,雪之下雪乃又显得特别突出。
她的成绩相当优秀,不论是段考还是模拟考,总是稳坐全年级第一名宝座。
另外补充一点,那罕见的美貌也让她时时刻刻受到众人注目。
总之,她可说是校园第一美少女,名声响叮当。
至于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平凡无奇学生。
因此,就算她不知道我是谁,我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不过,被说眼神呆得要命还是让我有点受伤,开始想要用些「啊,以前有种名字跟这很像的点心,最近都找不太到呢」之类的借口来逃避现实。
「他叫比企谷,希望加入社团。」
在平冢老师的引荐下,我向她点头致意。所以接下来是要自我介绍吧。
「我是二年F班的比企谷八幡,嗯……喂!老师说加入社团是什么意思?」
是要加入哪个社团?这又是哪门子的社团?
平冢老师似乎察觉到我的疑问,先一步开口:
「我给你的惩罚,就是参加这个社团,而且我不听任何争辩反抗抗议不满和顶嘴。你在这里冷静一下,好好反省反省。」
她不给我任何答辩的余地,以惊人之势下达判决。
「如你所见,他这个人性格十分别扭,所以总是孤零零的非常可怜。」
最好是看我的样子就知道啦!
「让他学学如何跟人相处,这种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所以能把他放在这里吗?我想请你改变他别扭的孤僻性格。」
平冢老师转身对雪之下解释后,她不耐烦地回答:
「若是那样,请老师对他拳打脚踢教训一下就好。」
……好可怕的女人。
「可以的话我也想,但最近管得比较紧,不允许老师对学生施予身体上的暴力。」
……讲得好像精神上的暴力就没关系似的。
「容我拒绝。看到这男生邪恶又下流的眼神,我感到非常危险。」
雪之下把没有一丝凌乱的领口拉起,双眼瞪向我。不,我才没有看那没啥看头的胸部咧……等等,我是说真的!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看,不过是稍微瞥到时被吸引一下而已。
「放心吧,雪之下。别看他的眼睛跟个性那样,正因为如此,他对风险评估和明哲保身都很有一套,绝不会做出触犯刑法的事,你大可相信他的孬种性格。」
「这根本不是在夸奖我……而且不对吧?这跟风险评估和明哲保身有什么关系,请说是『懂得用常识判断』。」
「孬种啊……原来如此……」
「不但没在听,还接受喔……」
不知是平冢老师说服成功,还是我的孬种性格得到信任,总之,雪之下做出一个我丝毫不愿见到的结论。
「好吧,既然是老师的请求,我也不能坐视不管……那我就接受了。」
雪之下非常不甘愿地答应,老师则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之后拜托你啰。」
老师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则被她丢在原地。
老实说,我宁愿孤零零地被撒手不管,以往的孤独环境还让我内心自在得多。钟上的秒针滴滴答答走着,声音迟缓却又响亮。
喂喂喂,这不是真的吧?怎么突然发展成爱情喜剧?我觉得好紧张啊。
情境本身是无可挑剔,让我不禁想起国中的青涩回忆。
那是在放学后,只剩下两个人的教室内。
微风吹动窗帘,夕阳斜洒进教室,一名少年鼓起勇气告白。直到现在,我都还清楚记得那声音。
『我们当朋友好吗?』
啊,不对,这是失败的回忆。而且别说是朋友,之后我们连一次也没交谈过,害我以为朋友之间连话都不会说呢。
总之对我来说,和一个美少女关在密室中的爱情喜剧,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时至今日,受过专业训练的我才不会中这种圈套。所谓的女孩子,是只对型男(笑)和现实充(笑)有兴趣的生物,还会和他们进行不单纯的男女交往。
换句话说,她们是我的敌人。
为了不让自己再度受创,我一直努力到今曰。若不想被卷入爱情喜剧中,最快的方法是及早让自己被女生讨厌,避免两败倶伤的下场。若要维护自尊,就把好感度什么的全都忘了!
所以,我决定用恶狠狠的眼神威吓代替打招呼。
野兽是用眼神杀人的!吼吼吼吼!
雪之下见状,瞥以一种看到秽物的眼神。她眯起双眼,冷淡地叹一口气,接着以溪流般悦耳的声音对我开口:
「……别在那里发出怪声音,不如我们先坐下吧?」
「咦?啊,好的,抱歉。」
呜哇!那是什么眼神?她是野兽吗?那眼神至少已经杀死五个人吧?连松岛子(松岛子。日本著名歌手,曾多次遭受狮子等野生动物袭击,但都大难不死。)都会被她啃得一干二净,让我不知不觉地对她道歉。
看来不用等我威吓,雪之下已经敌视我了。
我内心七上八下地挑一张椅子坐下。
这时,雪之下早已重新看起她的文库本,没有半点要理我的意思,房内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文库本的封面都长那样,所以我无法得知内容,不过就她的形象看来,那大概是沙林杰海明威托尔斯泰之类的文学作品吧。
雪之下有如大家闺秀,怎么看都是个模范生,又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但也如同这种人的宿命,雪之下雪乃与其他人都格格不入。她像深埋底层的白雪,跟自己的名字一样。虽然美丽,但旁人无法伸手触及,只能在内心想望。
说实在的,我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获得接近她的机会。如果向朋友炫耀,他们一定会羡慕得要死,虽然我没有朋友可以炫耀。
那么,我到底要和这位美少女大人做什么?
「什么事?」
大概是我看得太久,雪之下不快地皱起眉头,反过来看向我。
「喔,抱歉,我是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哪里有问题吗?」
「不,因为我是被莫名其妙的理由带来这里。」
我才说完,雪之下像是想晒舌似地「啪哒」一声阖上书,不悦之情表露无遗。她用看着某种虫类的眼神瞪视我,最后才放弃般地叹息道:
「……嗯,那我们来玩游戏吧。」
「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