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上与那名少年的偶遇就好像是一枚开始转动的小小齿轮,牵引着整座名为无限城的木质机器运作起来。几百年来,无惨都没有露出过这样失态的表情,行事也没有如此急躁过。
无限城是一个巨大的木质建筑结构,是由鬼舞辻无惨近侍‘鸣女’所掌控着的异空间,也可以被称作是所有鬼的大本营。
只有上弦和下弦的鬼有资格在被召见的时候来到这里,也不可能在这里逗留许久,但是现在的下弦之六显然是个例外。
太宰治并不是个武斗派——不是说他不喜欢战斗,或许这也是个事实——但是他现在待在无限城中的主要原因是他‘不擅长战斗’。所以说,他能成为十二鬼月之一简直就是个奇迹,没有鬼知道无惨大人为什么会让这个如此弱小、血鬼术也不具有任何战斗力的鬼晋升为十二鬼月。
甚至为了保护实力不强的太宰,让他在与鬼杀队剑士灶门炭治郎的相遇、被认出
样貌之后,搬来无限城居住了。
太宰坐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看周围的场景一次次变换,只有自己的屋子无论是朝向、重力、还是布置都没有丝毫改变。
这是无惨的命令,名为鸣女的鬼能操纵异空间·无限城,甚至能让空间扭曲,但是她的能力对太宰完全无效。
太宰治,能力名『人间失格』,是能通过接触的方式无效化所有血鬼术和呼吸法的能力。
因此太宰的房间不能有丝毫变动,不然就会让无法随之改变位置的太宰陷入危险。这让太宰的居所诡异地成为了整座木质建筑中的轴心和最大的弱点。
而且太宰处于无限城里的时候,需要很仔细地戴上手套,避免因为不慎接触到木质结构而使得整个空间崩塌。
而跪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鬼王。
“响凯在哪里?”
这个问题对鬼舞辻来说奇怪之极,他理应能感受到所有鬼的方位,距离鬼近的时候甚至还能读心。但是他好像确实失去了响凯的行踪,如果不是后者已经死去,就是又有鬼挣脱了他的掌控。
不过其实响凯被人杀死也并不奇怪,毕竟他就是那样懦弱、连人肉都无法好好吞下去的,强行将自己一颗人类之心扭曲成鬼物的可悲生物,或许连普通的鬼杀队剑士都能与他有一战之力。鬼舞辻只是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实在找不出任何切实的证据。
“那位作家的鬼啊,”太宰好像一无所知地反问道。他自然是见过响凯的,但是似乎对他来说,镶嵌在那只鬼血肉里的太鼓、却好像还没有对方的作家身份让他记得清晰,“他还活着?”
确实,很难想象有鬼能在让鬼舞辻彻底失望之后还活了下去。太宰与响凯仅有一面之缘,或者说,正是他第一次见到鬼舞辻无惨、服下血液之后,就被带去了响凯的住所。
太宰清晰地记得当时的画面,或者说,如果太宰想的话,他人生中任意一个细节都能像可笑的电影一样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沉默地跟在无惨背后。由于任何空间转移的血鬼术都不能起到作用,无惨不得不雇佣了汽车。
而当他们乘着夜色踏入那座已经充斥着血腥和尸体的腐臭味道的宅邸,即便是太宰也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这比他在港口Mafia见过的任何场面都要恶心得多。
当时,作家转化成的太鼓的鬼跪在地上,拼命地往嘴里塞着人肉,表情比哭泣更难看。他或许并不是个嗜杀的鬼,但是仅仅为了无惨的认可和想要获得不被他人轻视的力量,就强迫自己接受血肉。
他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的脸扭曲着,将恳求的目光投向鬼舞辻。
“你想变强吗?”太宰绕过无惨,站在下弦之六的面前轻声问他,“很痛苦吧、不觉得没有丝毫意义吗,这样‘活’在世上,吞噬劣等的人肉来获得劣等的力量,强迫自己跻身并不接纳自己的食人鬼的行列。”
“不想去死吗?”他问道。响凯抬头看他:这看起来是个青年人类,但是脸上既没有看见鬼的恐惧,刚才那种厌恶的神态也完全消散了,剩下的是面无表情的怜悯。
太宰在认真地询问他想不想去死,不带任何嘲讽,真正地在问他的意见。但是死去的话,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不论是拼命要得到的力量、那种让渣滓们不得不跪在他面前颤抖恐惧
着的力量,还是鬼舞辻大人的认可,不都全部消失了吗?
“不,不不不,我——”他胡乱地摇着头,连嘴唇被不断咬破又愈合、流下的新鲜血液与尸体的血混在一起滴在地上也没意识到。
一只手腕处缠着绷带的手伸到了他面前,响凯在痛苦中挣扎着抬头,白皙纤细的手掌来源于眼前这个青年。那没有被绷带 遮盖的眼睛注视着他,里面什么也没有。
鬼使神差地,响凯低下头,额头轻触这只看起来承受不了任何鬼一击的人类手掌。
忽然,他全身的力量好像都在一瞬间消失,甘甜的血液一瞬间在舌尖变得腥臭,而早就已经习惯了的尸体的腐臭味道竟然让他感到无比反胃,就好像身为人类时候的无力感觉完全回来了。
那只本来看起来没有丝毫危害的手狠狠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青年的眼睛。
“真是个垃圾,”太宰治漠然道,“简直就连条护主的狗都算不上,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的道路都没有找到,以为拼命往嘴里塞尸体就能达到十二鬼月的程度吗?你是什么、没有脑子的劣等鬼而已,也敢祈求更多血液?”
他说完这段话,好像就对响凯失去了兴趣,松开手、退回鬼舞辻身边,不再动作了。
“刚才那是什么,太宰君?”鬼舞辻颇感兴趣地问道,刚才有一瞬间,他读不到眼前这个废物的思想,甚至感知不到他作为鬼的存在了——恰好就是太宰与对方有肢体接触的那段时间。这样的能力真是很大的威胁啊,他这样想着,目光在太宰脆弱的、缠着绷带的脖颈上停留了一瞬。
“是我的血鬼术呀,无惨先生,”太宰笑眯眯地回答道,好像刚才的阴郁都是错觉,“血鬼术·人间失格,不只是让我自己保持在人类状态的术,被我接触到的鬼,好像也都会变成人类体质喔。”
响凯没听清楚鬼舞辻和太宰的对话,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鬼的感官已经恢复,有些呼吸不顺畅地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想要将刚刚咽下去的人肉都吐出来,但是鬼的消化能力并不能用常理计算,他只能徒劳地干呕着,啐出一些零星的血沫。
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自己在鬼舞辻大人面前失态的罪过了,脑海中被青年那只棕褐色的冷漠眼眸所占据,那其中的寒意简直就像是洞穿灵魂的利剑。
如果说一开始他可能对新任的下弦之六还有所不满,现在他的怨恨就完全转向自身的无能了。名为太宰治的青年什么也没有说错,他确实就是废物而已。
鬼舞辻无惨对他的力量并不满意,于是划掉了他眼中的数字,将下弦之六的名号赐给了太宰治。太宰可能是第一个被转化的第一天就成为十二鬼月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太宰走神得太严重,无惨突然俯身,与面前的青年就只隔着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四目相对,太宰简直能感觉到鬼王偏低的体温。不知道鬼需不需要呼吸,但是就算只是伪装,无惨呼出的气息也是冰冷的,不带有丝毫温度。
“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男人低沉的声线带着足以令人战栗的威胁意味,好像如果太宰给出的答案稍微令他不满,就会立刻被他扭断脖子。
就算失去血鬼术的帮助,无惨的格斗技巧也不会比手臂受伤的太宰更差。
“原下弦之六的响凯君吗?”太宰偏了偏头,“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呢——难道说您还没有杀死他?”
他在拙劣地表演着‘困惑不解’的情绪。实际上,如果太宰治希望,他的演技可以比谁都精湛。但是或许他觉得没有必要,又或许完美的骗术妨碍了他寻找趣味。于是他棕褐色的双眸中倒映着无惨野兽般的红色竖瞳,却像是能吸收一切的平静黑暗一般,并不反射出任何情绪。
太宰治的眼睛是死的,而死亡最能保守秘密,就像这汪已经陷入死寂的潭水不会因为无惨的试探就泛起涟漪。
于是无惨退了开去,二人之间重新回到了安全距离。
“那田蜘蛛山
最近有许多鬼杀队队员出现,”无惨道,“你也去看看吧,累沉浸在过家家游戏里太久了。”
“黏黏糊糊的蜘蛛丝喔——”太宰拖长了声音又鼓着腮帮子,显然是不太乐意的样子。确实,仅从视觉效果上来讲,下弦之五的地盘或许在十二鬼月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惊悚。
鬼舞辻无惨好像没有听到太宰的抗议,敷衍地挥了挥手:
“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杀掉。”
鸣女的空间操纵对太宰治不起作用,他只能走出出口,从伪装成普通建筑物的无限城中出来,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列车站去。
从建筑的阴影中踏出,外面是晴朗的天空,日光透过建筑物的缝隙,在街道上洒下纯净温暖的光芒,也将太宰的侧脸完全照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我的文!
目前正常状态是隔日更。
但是因为疫情突然严重起来,作为留学生比较难办,在寻找住处、每天做饭什么的占去了学习之外的大部分时间。
目前连续的第一部 分存稿是八章【因为我是跳跃式写作,大部分存稿并不连续
可能十章或者之后会更新减缓。
但是我不会坑这本,因为我已经连结局都写好了【。
感谢大家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