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写下去了。这半年来审问我的革命委员会的委员们、群组织代表们,让我一遍又一遍地改写着这篇认罪书,我上jiāo过许多个版本,让他们看到了许多个明楼。我腻了。我腻烦他们让我事无巨细地写,甚至要求我详细描写我与阿诚的每一次x爱。我知道这些人想要什么,他们想要通过我的描述摆neng无聊。在这压抑的十年里,一切爱情的、资本主义的文学作品都被禁得一gān二净。或许他们是想要从我的报告中压榨出那缺失的部分吧**不过好在是有了这篇不断被我重写重描的认罪书,我仔仔细细地将这十年来或是愉快的、或是悲伤的往事回顾了遍,更将我的阿诚重生在了这一沓沓廉价的红色单线纸上。而写作让我躲避了孤独,毕竟在提篮桥的这半年里,除了大姐,我没有任何一个访客。人人都想躲着我,人人都不愿再与我这个“现行反革命”产生任何瓜葛。
今天,我大姐也来了,她几日前刚去了趟东北林场,带回来了两样东西:一是我与阿诚养了十多年的君子兰,一是阿诚的骨灰。
大姐将那盆君子兰放在我号_F_的小桌上,然后将骨灰盒递给了我。我捧着那个并没有什么重量的盒子,盯着盖子上贴着的一张照片。照片是我在他十七岁时拍下的,他坐在我编的一张吊chuáng上,手里捧着一个zhi水*的柿子。我用手指摩挲着照片上他的脸庞,眼泪一片片地落了下来。我大姐没有哭,她的眼泪早就在她亲自把明台推进那艘偷渡到香港的船上时就流gān了。我知道她为了取回阿诚的骨灰一定废了千辛万苦,受尽了长白县那帮尸位素餐的官员的冷遇。我将大姐抱进怀里,我说我对不起她,没能照顾好她。她却喃喃自语,说道,若是咱们明家还有钱就好了,还有钱,就能将你救出去,不在这里受苦。
像我大姐这个年纪的人,往往经历过三次灾难。第一次是三大改造,自家的产业yi_ye间就不是自己的了。第二次是五七反右,明明在抗战时是红色资本家,五七年却被打成了右派。第三次便是文化大革命,真的变成了假的,假的变成了真的。经历过这三次灾难的人,要么变得jīng明,要么变得恶毒,要么变得极富攻击x,要么变得沉默。我大姐,她沉默了。当那些十几岁的穿着军装的孩子冲进公馆“捉拿”她时,她不再反抗;当明台被人蛊惑而酿成大错时,她只有流泪;当人们把她从宽阔的公馆里赶到破旧的弄堂去住时,她不再反抗;当阿诚被关押入狱,她与我拼上了一切却依然无法改变阿诚在狱中自杀的悲剧时,她彻底沉默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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