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冷静下来,景天告诫自己,决不能动怒,现在若是动怒,那便是承认自己输了。笑话,渝州城的景天,从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连去大三元赌博也是逢赌必赢,又岂会被这蜀山道士弄得自乱阵脚。
试了试水温之后,不见景天有什么动静,徐长卿转身道:“景兄弟还有何见教?”
露齿微微一笑,“见教倒是不敢当,只是我景天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顺手拖过一条板凳,翘起二郎腿,“既然,我曾经□l_uo坦诚相见,所以不妨徐道长也让我观摩一番!”
徐长卿哑然失笑,“景兄弟难道不知道……”
“什么?你们蜀山弟子洗澡是不脱衣服的?”
“有什么奇怪么?”
景天被打败了,彻底打败了,原来洗澡真的可以不脱衣服。不但可以不脱
衣服,而且可以洗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至少徐长卿就是如此。
原来道家真的有一个门派,洗澡是不脱衣服的!而很不幸,徐长卿就是属于这个门派!
景天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挫败过!
他景大爷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啊,唯独这一次,只有这一次,输了个精光——真的是输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输了个通透!
命运对自己何其残酷,就连从没有狗屎运的茂山都能无意中看见徐长卿脱衣。为何他景大爷想看偏偏看不到,人生啊!
痛定思痛,景天胡乱把袜子塞进靴筒里拎回了房间,眼不见为净。
他一走,原本是闭目养神魂游太虚的徐长卿却猛地睁开了眼睛,眸中隐隐有丝疑虑一闪即逝:“此人难道并非师尊所料之人,莫非找错了人?”
景天不痛快,于是只能借酒销愁,以浇x_io_ng中块垒。
几坛子酒落肚,终于醉了,就醉在自己的院子里。
醉了的景天开始砸东西,醉了的景天谁也劝不住,连茂茂也躲得远远的。
于是,当徐长卿步出房门的时候,发现连寒峭的夜风中也浮着一层靡靡酒香。
醉意盎然的景天胡乱在院子里奔走,月华如水,泼在他宛如刀斧刻就的英俊轮廓上,晕染出一抹酡红的醉容。
这样的一个男人,难道仅仅是渝州城里胡天海地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其实,
大凡男人,总须经历几番人生历练才得生命的蜕变。
没有古往,
何谓今来!
扶着脚步踉跄的景天回到房中,脱去他的外裳,等到揭开他x_io_ng前的衣襟时,稍稍犹豫。徐长卿此行的目的便是要证明一件事情,然而这件事情的结局,是不是自己心底深处所希冀期盼的,却连自己也难以决断。
机会稍纵即逝,徐长卿这一犹豫间,门外一股凛凛杀气已如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
心下一凛,知道此番杀气绝非常人所能拥有。徐长卿回眸打量了屋外,乌亮的瞳仁中闪动一丝凌厉的锋芒,身形滑动,翻身纵身跃入院中,
满天繁星,暗香浮动。夜风徐来,吹得徐长卿白色衣角翻飞。
忽然,
檐下的屋瓦骤然闪过一丝冷光。
与此同时,背上的建言剑竟跃跃y_u试,自动出鞘。
俗话说,剑如其人,蜀山弟子自入山之日起,便有一柄宝剑伴其一生。yin侵剑道日久,随身佩剑也会随了主人的xi_ng格。徐长卿xi_ng子温和,建言剑也素来剑气平和,少有杀意。
想不到今夜竟然铿然做声,发出龙吟之音。
只见原本灿然的月色骤然失色,天地顿时一片昏暗,仿佛重回盘古开天辟地的混沌时刻。
天地间弥漫着无边杀意,一抹伟岸的身影衬着隐隐圆月,从天而降峙立屋顶。黑色宽大的衣袍迎风招展,□的手臂上肌肉贲张,即便是暗夜沉沉,也隐然可见那缠绕盘旋呈九天翱翔之势的龙纹。
那人如神坻般沉默着,静静的站在月光下。
那乌沉沉眸中闪动着莫名的寒意,手中的两柄弯刀闪着凛凛冷光,这杀意丝丝入骨,刺入了徐长卿的四肢百骸,游走于他的全身。
月色已然苍黄!
徐长卿却没有仓皇!
但闻寂静中 ,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铮然脆响。似白马将军出阵前的弹剑助兴,又似长箭引弓前的蓄势待发。
一声轻喝,徐长卿一剑出鞘,雪亮的剑光弥漫,登时击破黑衣人周遭的无边杀意。
那人微微“咦”了一声,只因他明白,眼前这个蜀山道士的武功远远低于自己。光是
以方才那般凛然杀气,也足以迫得不少武功高手丢盔弃甲。只是此人不但没有主动求饶,居然还能先发制人,一剑抢攻,若非一味托大,便是十足十的一身傲骨。
冷笑道:“居然敢跟本尊动手!”眼不移脚不动,黑衣人身形却如魑魅般骤然后退。
徐长卿既已一剑刺出,此番劲道蓄势待发,半空之中是万万收势不住。当下身随意动,宛如一道轻烟般随着黑衣人的身影滑去。
远远望去,只见沉沉夜幕下,一黑一白两股轻烟如鬼魅般疾速飘过渝州城的上空,消逝于夜空深处。
徐长卿一剑刺出之后,登时暗自惊栗。对方的内力宛如丝丝游絮般,顺着自己的长剑缠粘上来,腕上的劲道一分分一寸寸的化为无形。那人诡异的瞳仁闪着妖艳的冷光,剑上的粘力仿佛要拖着自己陷入沉沦,陷入无边的魔道……
黑衣人见这蜀山弟子剑法圆润醇厚,形势危急之下,犹自一丝不乱章法严谨,遂道:“你是清微的徒弟么?”
“家师苍古!”
黑衣人哂然一笑:“苍古老头那个霹雳火爆的臭脾气,居然还能□出你这样的徒……”
“阁下言辞休得对我师尊无礼!否则……”
“否则如何?”黑衣人倒是动了好奇之心,“想我魔尊只是不屑侵扰人间而已,否则以我之能,纵是灭了蜀山,你又能奈我何?”
“你是魔尊重楼?”
“小道士,害怕了!”
徐长卿不答,剑光一翻,冷冷道:“灭我蜀山?你大可一试!若长卿拼了形神俱灭,阁下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黑衣人神色一凛,由不得重新打量了眼前之人,见他方才虽然剑气凌厉,但是眉目之间尚见几分祥和。但此时,剑眉微蹙显见已起杀意。心中暗忖:此人长相温和,原只道是个行事拘泥的庸碌之徒。但此番情形之下,对方竟大有昆山玉碎的气度,蜀山一脉,居然也出得了此等刚烈人物!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