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山庄后的杨常风墓前已经积满了一层薄薄的霜。

早来的叶开用手拂掉这些白色的霜，接着搓了搓冻红的手。他是怕冷的，要不就不会每年冬季都抱了个暖炉，小时候甚至和师父挤一张床了。腊月初八，正是他的父亲，杨常风的祭日。

这里是侠客山庄的后方，一座巍峨的山庄挡住了杨常风的一生。他就止步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冤死却无人报仇。他的义弟安坐在那个位子上，直到他的侄子都成为了青年，才虚情假意的报仇。

这一次，出了塞北，连义兄的祭日都不来上一炷香。

叶开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出薄薄的水雾。清晨时分自然是冷的，他将红烛点起，如豆的火光摇曳在他的瞳孔中，他抽出一_geng香凑上前点燃。

没有掩饰的脚步声从他的背后传来，从不把背后暴露给人是江湖人的规矩，但是叶开连头都没有回。

“怎么不等我？”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停了，傅红雪的声线依旧带着些惯xi_ng的冷淡。可是比起叶开第一天遇见他，真的是温和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以为你不同意，毕竟祭日仅仅应当家人来扫墓祭拜。”

“看在你如此尊敬我父亲的份上，你和我一起祭拜又怎样。”傅红雪从来没有遵循过世俗礼法，他的眼中没有那些纷杂的顾虑和世人烦恼，甚至都不为情_gan所扰，眼中只有刀。他这一路走来，踏过多少尸骨和血腥，又需要斩断多少羁绊和留恋。

复仇者的路，不怕失去，因为没什么好失去的。

但是傅红雪此时，却已经偏离了这条路。

叶开骤然抬起头，往日灵动而掺杂狡黠的狭长眼眸中透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似乎要窥出傅红雪隐藏在心底的诸多秘密。忽而他又觉得庸人自扰，他笑了：“嗯，那么我们就一起祭拜。”

“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无论艰难险阻，我帮你。”

两人在那洁白的碑石前举起香，相视而笑。

这一年多的风风雨雨已经把这两个人牢牢结He在了一起，从陌生到熟识，到信任，到默契，这到底有多少的艰难阻碍。而他们今后的人生也是荆棘载途，伴随着死亡与黑暗。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在一起。

贪嗔痴y_u皆是执念，生老病死皆是苦痛，凡是人都无法逃neng这样的命数。三十而立，五十知天命。他们仍然是心xi_ng跳neng的少年人，他们还执念于恩仇纠葛，他们自然能够鲜_yi怒马，仗剑江湖。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天色已经yin沉，清晨空气转冷，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如絮的雪绵绵密密的撒落在人间，也沾染了在墓前鞠躬上香的人的发，香的星星火焰已经不稳，如同二十年前的哪一个腊八节，红烛的泪滴

落在薄薄的雪中，又凝结。

傅红雪向前张了张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的空茫。他蹙起眉毛，对着边上的叶开言道：“叶开，你觉得我报完仇应该做些什么？”

叶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弯起zhui角非常开心的道：“终于A，你开始想你以后的人生了。”

“自然。”傅红雪也勾起唇角笑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等到报完仇了，我们结伴去*迹江湖吧，我们去草原看辉煌的落日，去塞北看那边城的荒芜与壮阔，去看看大江如怒挟势东去，去天之涯寻找刀的真谛**到时候我们悬着刀，骑着马奔驰在广阔无垠的万里河山中，三川五岳，四时美景，皆在你我眼中。”

叶开就这样望着他，似乎已然融进了他的人生。

“那时候A，在塞北的酒肆中同饮一壶美酒，壶里乾坤，醉里日月，就皆在我们囊中啦。江南的小镇中，乌_yi斜巷，玉笙清寒，看那月满西楼。二十四桥明月夜，听玉人吹箫，云散风流。然后你我畅饮，即使无忧，杜康也是美酒。”

“疏狂图一醉么？罢了，我陪你好了。”傅红雪带着淡淡的无奈和纵容，然后微微一笑。

傅红雪的人生中原本只有复仇，但是此刻，他却有了好好享受余下生命的愿望。

当然，与叶开一起。

“我不同意！”一个冷厉的nv声挟着北风传来。

傅红雪闻言，浑身一震。他反sh_exi_ng的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叶开，迎上那个声音的源头，垂下头低低叫了一声：“M_亲。”

“哼，你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出生的，你是想要放弃复仇吗？你怎么对得起你含冤而死的爹！”花白凤一步一步的走来，每一步都让傅红雪心里颤抖。

“好A，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我把你养大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报仇。”花白凤冷笑一声，画着妖娆妆容的脸上却显露出冷酷到极点的表情。“连一个外人都要带到父亲坟前，报仇可是家事，容不得外人置喙。”

叶开闻言猛地抬头，指了指自己，眯起眼眸问道：“外人？我是外人？”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看来是受了极大的_Zhen_D。

花白凤掩住唇冷笑一声，说道：“当然，无间地狱可没有这样软弱的家伙。”

“而且，你似乎还把我的复仇工具带坏了，他没有未来，他的路只有复仇，他不可以接受任何光明。”花白凤看着叶开越发yin沉的脸和傅红雪迅速苍白下来的唇，扬起了手指着杨常风的石碑。

“向你父亲发誓，此仇不报，你将永世孤独，你所爱的人必将因你而死。”

“你不是去峨眉金顶救他了吗！你怎么可以对他这么狠心，你明明是有M_爱的。”

“M_爱？那是什么东西？我只是拿他当工具的，倒是你，凭什么ca手我们M_子的家事？”花白凤抄起手对着叶开嗤笑。“我让他不能相信任何人，看来他还是个天生心软的料A。倒是你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段，能够让我的儿子这样相信你。”

“你——花白凤，你不要欺人太甚！好A，我就要管。”叶开的一甩袖子，shenxi一口气回身对傅红雪说：“傅红雪**不要听她的，你有权利选择你自己的人生**”

“去，到你父亲面前，跪下！”花白凤厉声喝道。

傅红雪抬起脸，漆黑的发衬出他的脸色过分的苍白。而他原本有了些鲜活气息的沉黑

色眸子也渐渐的黯淡下来。他像个木头雕刻的人像，静静立在风雪之中，雪沫泼洒在他的身上，肩膀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色。

终于，他缓慢地走到堆积了一层雪的白色石碑前，看着那刻骨而鲜明的雕刻痕迹，杨常风三个字刺痛了他的双眼。

永世孤独，永世孤独。

这已经远远超出他能承受的。

尝过了不再寂寞的滋味，孤独对他来说就是噬心之毒。

“怎么，还不跪下？在你降生之时我便请人算过，你的命格天生含煞，会克死所有亲近你的人，与其到那个时候为了那些虚无的羁绊而束手束脚，nei心软弱，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斩断。呵**翠浓不就是个好例子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花白凤，你果然是个断情绝爱的，对着自己的儿子也够狠心！”叶开此刻的眼神简直是要噬人，他非常难得会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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